首页 > 古代言情 > 芙蓉帐
    即便是孟冬,天澜山的枫叶林也丝毫未有凋零的迹象,红火得像是朝霞织成的绸缎。

    沈时葶确实是第一回 见到如此壮丽之景,可她今日却是无心赏景,不知怎的,这眼皮却是跳个不停。

    沈时葶伸摁了两下。

    陆菀撕着枫叶,道:“我险些箭那事发生在前年,可去岁他也没叮嘱我不准去瞧射击宴,你说,他是不是怕输得太难看,好不叫你我瞧见?”

    沈时葶闻言,好笑地弯了弯眼尾。

    当初在锦州郊外时,她亲眼见过他在黑夜里用鞶带蒙住眼,一箭便了白鸽。

    那样精湛的射技,又怎么会怕输?

    正思此,前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是陆菀的贴身丫鬟棠梨。

    瞧她疾步奔来,沈时葶这眼皮又跳了一下。

    棠梨停至跟前,摁着胸口喘气哭道

    :“二姑娘,二姑娘……”

    “世子箭,伤得极重,眼下太医正在避春园内殿,还不知是怎么个情形!”

    第92章

    此时的避春园,一片狼藉。

    历经一场乱箭无眼,那些在场外围观的姑娘大多是娇花一样的年纪,何曾见过如此心惊胆颤的大场面?胆小的两眼一黑,早早晕死过去,胆子稍微大些的,也被吓得涕泪横流,颤抖着唇,一时哑了声,纷纷叫婢女们搀着回了居所。

    就这个情形,恐怕往后一两年,她们也再不敢围观射击宴了。

    殿内,瞿太医给宣武帝上了止血药,包扎完伤口。

    宣武帝面色阴沉,挥了挥叫他退下。

    彭公公上前,“圣上,几位守卫大人在外头候着呢。”

    “宣。”

    很快,几个身穿盔甲的武官进殿,不必宣武帝发话,便齐齐跪下,面色严肃道:“臣等守备不力,自知有罪,请圣上降罪!”

    “自是要降罪!”宣武帝拍桌怒喝,“是谁同朕说,天澜山上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的?!”

    闻言,说这话的几人纷纷低下了头。

    宣武帝虽恼,但显然眼下还不是降罪的时候。他深深提起一口气,问道:“刺客可有消息。”

    其一人抱紧拳头,回话道:“臣等沿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查探过,发现一条未记在地图的小路,确实是有人行走过的痕迹,顺路往下,臣捡着一块腰牌。”

    彭公公接过递上,那牌面上赫然刻着一个“瀛”字。

    宣武帝勃然大怒,“简直欺人太甚!”

    几人纷纷磕头点地,大气未敢出。正此时,太医从偏殿而出,宣武帝这才大发慈悲地叫他们几人退下。

    帝王速速起身,上前两步道:“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

    太医以袖擦汗,口干舌燥地道:“回圣上,陆世子那一箭刺在胸口,只险险避开心脏,失血过多,臣等用了最好的止血草药,眼下世子发了高热,若是十二时辰内能褪热,便是无碍,若不能……”

    太医止了声,可后头的话众人心知肚明。

    宣武帝正色道:“给朕用最好的药!若是世子有个长两短,朕瞧你们这些太医也不必做了!”

    “是,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说罢,太医颤着回到偏殿。

    这时,李皇后端着碗压惊的参汤来,“圣上,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碍的。”

    宣武帝不言,望向偏殿的方向。

    方才那般情急时刻,陆九霄扑向他生生挨了本应刺向他的那一箭,就连箭之后,他口都还念叨着护驾……

    思此,帝王心上不由生出一股懊悔,此前他竟忧心他得了权势会生出贪念,甚至疑心他觊觎前营,与兵部合谋。

    人有时就是如此,疑心时,所见所闻皆信以为真,一旦疑虑打破,再去细想,便又动摇。

    当初是宣武帝自己强将朱雀门令牌塞给陆九霄的,也是他命陆九霄秘密前往瞿都运送粮草,那羽林卫指挥使一职,也是他亲自任命,再就是前营,更是他下旨命陆九霄暂代。

    这一桩桩一件件,便没有哪一样是陆九霄亲自求来的。

    宣武帝揉了揉眉心。

    彭公公挑帘上前,余光瞥了眼皇后,俯身道:“圣上,四殿下在外求见,老奴瞧着,很是担忧。”

    闻言,帝王冷哼了一声。

    不说他还想不起来,方才在园子里,他这个好儿子跑得可是比谁都快!

    “不见,叫外头那些个通通给朕滚回去!”

    李皇后嘴角一僵,心渐渐沉下。

    她十分清楚,帝王疑心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望。

    是彻彻底底的失望——

    却说那厢,沈时葶与陆菀匆匆而至,恰逢禁军正将地上的死尸往外抬,陆菀何曾见过如此情形,本就通红的眼眶,瞬间掉下两颗泪。

    她顾不得其他,由着棠梨将自己往偏殿引。

    陆菀是陆家人,自是可随意进出,但沈时葶却终究少了层身份,她伫立半响,怔怔地望向偏殿。

    贺凛从里头出来,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沈时葶小跑上前,“二哥哥,他如何了?”

    贺凛眉头压得很重,扶了扶她的肩头,“太医还在瞧。”

    这一句,小姑娘立即红了眼。

    无碍就是无碍,太医还在瞧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伤得极重,性命攸关……

    沈时葶张了张嘴,复又阖上。若是平日她或许能派上用场,可眼下那么多太医,他们若都没法子,她也只能添乱罢了。

    贺凛揉了揉她的乌发,“你先回去,他若醒了我知会你。”

    沈时葶看了看偏殿,宫女、御医们进进出出,如此多人,她确实不适合进去。

    她咬唇道:“那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

    如此,她才不得已回了似锦园。

    贺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避春园,唇角紧紧抿起,攥了攥心。

    今日事前,赵淮瑨原是给陆九霄备了凝血丸,照理不该出如此多的血,以

    至于御医止都止不住,他侧身凝了眼偏殿敞开的屋门,只有一个缘由——

    为叫这场戏更逼真一些,他根本没服用凝血丸。

    陆九霄这个疯子。贺凛攥紧了拳头——

    眨眼间至亥时,月落星沉,整座天澜山却灯火通明,举火把的守卫兵比平日多了一倍不止。

    个时辰过去,避春园还没有消息。

    支摘窗半开,凉风簌簌吹拂,沈时葶攥着窗栏望向避春园的方向,小小的眉头拧紧。

    窗外倏地传来两道说话声,应是哪家的姑娘在廊下咬耳朵,在阒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今儿可吓死我了,那些箭嗖嗖的,站在我阿爹身边的那个护卫,当即便断了气。”

    “还说呢,你眼一闭便晕了,后头那一幕你没瞧见,陆世子推开圣上,替圣上挡那一箭,便是你阿爹都瞧呆忘了跑。”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