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劭烐蓦的停下脚。

    沈佩玲以为触动了韩劭烐,又继续说:他爸是那小县城上臭名昭著的赌棍,他妈生前就是给人洗脚按摩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能走出穷困潦倒的小县城到川海这种大都市吗,就是靠的陪.睡,十四五岁就跟了川海一个有钱男人,这才顺利脱离了那个县城,还丧良心的弃养了将他抚养长大的亲生父亲,你对那种人好,根本就是丢你家老爷子的脸

    就是。沈熙熙附和说,网上不还说他以前被周叙包养过吗,韩哥以为自己捡着宝了,熟不知那个末洺被倒过多少人的手了。

    韩劭烐转过身,脸色森然的看着沈佩玲和沈熙熙。

    沈佩玲没见过韩劭烐如此恐怖的脸色,不禁打怵:我,我可没有胡说啊,这些事到那县城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第82章

    末洺特地去买了个果篮, 然后才去了二十层探望赵成。

    赵成一群朋友正好刚离开,末洺到的时候,赵成正跟坐在床头的小妹赵梨说笑, 一见末洺进来, 赵成下意识探头看了看末洺身后,没瞧见韩劭烐还有些纳闷。

    难不成真去给自己买补品了反正他不信。

    赵梨有些意外,笑着问:末洺你怎么知道我哥受伤住在这?

    末洺见赵成伤的并不重, 将果篮放在桌上, 温声说:韩总说, 赵哥快死了

    赵梨:

    赵成竟也不觉得意外:老韩这个混蛋,拿我当借口引你过来, 这会儿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他刚还说给我买补品去了,我差点以为他去找你了。

    末洺:

    赵成伤的倒不算重, 手术后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家养伤了, 但跟末洺说起昨晚自己死里逃生,他依然心有余悸。

    昨晚秦宥从国外出差回来,几人在西城区一餐厅吃饭,他店里事多去的迟,韩劭烐特地派自己司机来接他, 结果就在西环桥上出了事。

    得亏那个司机, 就是老韩的新保镖, 我记得叫阿德来着, 他反应快开车技术也一流,要不然我死定了说起来得找时间请他吃饭,太牛逼了这人。赵成说,不过我这也算是给老韩挡了灾, 要是他坐那车,还未必有我这好运。

    末洺见赵成说的一本正经,很配合的点点了头。

    简单聊了几句,末洺见赵成精神抖擞的,也就没打算久留,但没等他开口道别,韩劭烐从门外走了进来。

    韩劭烐门进的很急促,看到末洺还在病房内才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末洺看到韩劭烐进来,回过头对赵成轻声说:希望赵哥早日康复,我还有其他事,就先离开了。

    我一来就走韩劭烐看着末洺,我又不会为难你,躲我干什么。

    末洺无心解释,抬脚往门口走。

    韩劭烐身体比大脑动的还快,下意识横跨一步挡在了末洺跟前,但却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高大的身影愣生生的杵在末洺跟前。

    末洺抬头看着韩劭烐,润亮的一双眼睛平静的等待着韩劭烐的解释。

    赵成兄妹目光小心翼翼的在这两人身上来回。

    韩劭烐下意识的偏开视线,手故作镇定的抄进口袋:我,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出去找个地方聊聊。

    末洺垂眸,冷淡中透着一丝无奈,温声说:你已经从我这里要回了过去三年给我的一切,如果你觉得还有遗漏或是损失,可以直接发消息告诉我,我折算成现金转给你。

    韩劭烐如遭一记闷拳,胸口闷的透不过气却不知如何为自己纾解:你以为我在乎那些东西?

    在不在乎,你都全部要回去了。

    我,我

    末洺绕过韩劭烐,离开病房。

    韩劭烐转身,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叫住末洺,看着已然空荡荡的病房门口,失魂似的站了半天

    他本来很多话想说的。

    从沈佩玲那里得知末洺的身世,他明明心情一直复杂到现在。

    老韩啊,我没听错吧。赵成突然难以置信道,你那几年送给小末洺的东西,你他妈全要回来了?真假的?

    韩劭烐没有说话,也算无声中的默认。

    我真服了老韩,当初我说要找我前女友要回东西时,你怎么教训我的赵成说,结果搁你自己身上,你倒是做的比我还决绝。

    韩劭烐闭上双眼或许他现在跟谁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从来没真的想要回那些东西,他只是想要那个男人知道自己的愤怒而已。

    让他知道自己那时候的心情

    不甘心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在认真。

    韩劭烐认得末洺的车,他在末洺车停的地方又等到了末洺。

    我就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韩劭烐背靠在末洺的车门上,看着末洺,既然已连续三年把我当周叙替身,为什么突然又要放弃,是受够了我,还是

    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末洺平静的说,我想放下执念,重新开始。

    如今对着我这张脸韩劭烐拧紧眉,你还会想起周叙吗?

    末洺盯着韩劭烐,并没有什么犹豫:不会。

    韩劭烐紧拧的眉心微微舒展:那

    没有人会是他。末洺紧接着淡声说,也永远没人能成为他。

    韩劭烐:

    临近晌午的太阳,依然驱散不了冷冬的寒意。

    末洺开车离去,只留韩劭烐如一根枯朽的木桩似的站在原地,愤怒在胸口炸成了一团锋利的刺球,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明明早知道答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一遍遍的自取其辱。

    周叙,周叙这个名字几乎成为盘旋在他脑海中的一声魔咒。

    没过多久,借着去北边城出差的功夫,韩劭烐多驶了六十多公里的路,第一次到了末洺出生的那个小县城。

    他想亲自解开心中的谜团,细致的了解末洺和那个周叙的过去,否则他死也不会瞑目,为什么自己只能做周叙的替身,为什么亲密三年,在末洺心里,自己依然无法超越周叙的存在。

    来之前就已雇人做足的调查和准备,到了之后,韩劭烐很快找到了末洺的家。

    周易祥只告诉过他,末洺曾是周叙资助过的,一个偏远城区的孩子,后来考到了川海,两人接触便多了起来,末洺信任周叙,周叙私下对末洺也很照顾,只是那时候周叙正当红,粉丝狂热,为免给末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两人的接触便一直十分低调

    但对末洺到川海之前的事,周易祥了解的并不多。

    韩劭烐直觉末洺不可能因为周叙的一份学业资助,就对周叙产生如此深的执念,所以他让人从周叙曾经的工作团队成员那里做了一番细致的调查,得知周叙早在七八年前,也就是在末洺还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因配合当地政府策划的爱心宣传活动,受邀来过这个小县城。

    末洺和周叙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像是偶遇,也像是命中注定

    末洺原名,丘洺,后来改随了母亲的姓。

    小城上人口有限,姓丘的仅此一家,打听的话并不难。

    提起丘洺,大多数人都感慨,挺惨的那孩子几岁的时候可爱极了,大大的眼睛漾着水光,眼睫毛长长的,在这普遍皮肤糙黄的小边城,他却瞧着像奶白的糖霜做的,看着又乖又软,总爱揪着一只又脏又破,但据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一只熊绒娃娃。

    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实在是那孩子长的太漂亮了,只可惜父亲是个不上道的混子,酗酒家暴,孩子母亲去世后,奶白的小家伙自此常年一身淤伤,渐渐的不爱说话也不喜哭笑。

    县上有一家KTV厅,那是这里唯一上档次的消费场所,老板养了一群未成年做打手,年少的丘洺就是在这里打的工,老板包饭,给工资,还发烟抽,少年打架最不要命,所以他能拿到比其他人更多的烟抽,只是后来老板手往他裤子里伸,他拿水果刀把老板大.腿捅了。

    老板的打手把少年围打了一顿,少年回到家,又被自己父亲用皮带抽了个半死,因为要赔那老板钱。

    后来那老板因为赚了大钱离开了县城,那KTV又被其他人承接下,末洺因为人狠的名声在外,又被新老板聘回了那里,年仅十四岁就成那群打手的小头头。

    韩劭烐并没有见到末洺的那个父亲,他听丘家的邻居说,前些日子有人把那男人接走了。

    据说是去找小丘洺了

    邻居是个八十多的老太太,面色苍老,但提起丘洺,浑浊的眼底流露着数不尽的叹息。

    那孩子太苦了,县上都传小丘洺当年跟一个有钱男人跑了,可我觉得跟谁跑都不要紧,只要那个人能对他好就行他那混账父亲肯定是去找小丘洺要钱去了,诶你们知道小丘洺在哪吗,要知道的话一定得提醒他,多少年了,那混蛋玩意儿估摸着连自己儿子的模样都不记得,居然还有脸去找小丘洺

    老太太就住在丘家隔壁,也算是眼瞧着末洺长大的,小时候她给过家暴下的末洺一点庇护,给过末洺热乎饭,后来末洺走的时候,塞给她一只信封,那是他当时攒的所有钱,一千三百块六十二块

    他说,他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了

    在韩劭烐表示自己跟末洺是朋友时,老太太犹豫片刻,从门口板凳上起身蹒跚着回屋:我有件东西,麻烦你们帮我转交给小丘洺

    是只小小的灰色布偶熊,缝缝补补旧的不成样子。

    这是他母亲当年送他的,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被他爸踩烂了几次,都是我帮他补起来的,后来就藏在我这里,说让我保管我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但总希望他能有点好的回忆,他妈妈是个能吃苦的好女人,你们别听外面人说她不正经,他们都是嫉妒她漂亮,其实她很好的,小丘洺小时候身体不好,都是她赚钱治好的,她很疼小丘洺,是个很好很好的母亲,小丘洺很爱她的

    韩劭烐接过那只小熊。

    夜幕降临,小雪落满了这个偏远黯淡的边城。

    第83章

    末洺就是在那打工的ktv认识周叙的。

    K歌房的老板告诉韩劭烐, 这贫困偏远的小地方甚少能见到大明星,所以他印象很深,那天乌泱泱一群人顺利做完活动, 负责人带那大明星的团队来这里唱歌放松, 他也没注意那周叙怎么跟末洺搭上话的,等他知道的时候,末洺已找他辞职, 他后来从另一个孩子那听说, 周叙资助了他们上学不止末洺一人, 而是K歌厅所有未成年打手。

    不过谁也没有末洺聪明,他辍学的早, 学习进度早已落下常人一大截, 但却能接连跳级撵上同龄人的进度,后来他爸知道末洺有人资助, 总是来找末洺要钱, 甚至闹到学校逼他辍学打工,高考前的最后两年,末洺离开了县上的学校,至此消失在了这个小县城,有人看见他背着书包, 连夜上了一辆私家车, 有人传他跟大城市的有钱男人跑了, 还有人说他是为了躲避父亲的骚扰而转了校, 后来他有没有继续读书,有没有考上大学,又或者生活如何,无人可知。

    韩劭烐调查过末洺到川海前的就读情况, 知道那时候的末洺的确只是转了校,毫无疑问,周叙帮的忙他忽然明白,这里人传的所谓的末洺跟一个有钱男人跑了,那男人其实就是周叙,不过并非那些人描述的那般不堪。

    实际上若没有周叙,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兴许就真陨落在了这个偏远的边城。

    朦胧凄冷的雪夜,韩劭烐让阿德撬开了丘家的门锁。

    原本大概是属于末洺的房间,早已成了堆积废品的杂物房,蜘蛛网扒着墙角,墙面一层落灰,最里面的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奖状纸,阿德为韩劭烐清开一条路,韩劭烐走到里面那张落满灰尘的残破小书桌前,桌上沾着几张褪色的明星贴纸,韩劭烐伸手抹去上面的浮灰,依稀从那模糊的人形图案上看出周叙的面容轮廓

    他恍惚能透过一段虚晃的时空涡流,看到少年趴在桌前,对着这些贴纸奋发学习的身影那似少年凄苦岁月里的一盏灯。

    韩劭烐发现,他根本没必要思考自己跟周叙之间的差距,连这种想法都显的天真,因为末洺永远不可能将任何人跟周叙放在一个平级上比较。

    那个少年早已被周叙赋予了一片银河,又怎会在乎他人给予的那点星光。

    他对末洺的那点真心除了自我感动外,真的什么都不算。

    什么,都不算

    桌子抽屉里,有一张末洺穿着蓝白色校服的两寸照片,少年两颊带着点可爱的婴儿肥,却有一双乌黑阴郁的眼睛,眼底没什么光度,却充满了冷冰冰的坚韧。

    韩劭烐将小小的照片握在手心,似想用掌心的温度捂热它

    小雪落了一夜。

    凌晨三点多,躺在宾馆房内的韩劭烐依然辗转难眠,他在手机上反复搜索着周叙的相关资讯和照片,就像在一遍遍的自我折磨,最后只剩下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心疼末洺,心疼到滴血,却也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也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那在得知自己是替身时就所剩无几的自信,在这一趟远程结束后,仿佛真的荡然无存。

    《温度》签下末洺后,刘赫坤带着末洺参加了不少活动,羡煞圈内一群年轻演员。

    原本大家都以为温度男主角人选必是文辞,这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事情,但谁曾想当年在圈内要什么资源都信手捏来的顶流,如今却败给了一个曾被说是他低配版的小演员。

    到底是实力不如他人,还是失去了背后资本的助力大多数人猜是后者,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看到韩家那位少爷对文辞豪掷千金的八卦了,狗仔连张同框照都拍不到,明明当年隔三差五就有相关热搜登顶。

    《温度》的定角惹来网上不小的一番议论,没瞧见几句说自己儿子好话的,沈佩玲看的心烦意燥,手机扔到一边,转头开始抱怨起丈夫不会做生意。

    最近文家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托人求助韩家老爷子结果连点回声儿都没有,弄得沈佩玲很是不安,她跟自己丈夫早年都是画家,做生意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方方面面都是靠韩家在背后打点才有起色,当年离开川海去Y国,一点生意做的几乎赔上家底,如今回来,就是想再仰仗韩家东山再起,要是韩家对他们不闻不问,那他们根本没办法在川海站稳脚跟,更无法重新跻身川海上流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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