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强虽然只是个六年级的小屁孩,但他凭借着自己“霸气”的光头在整个西柳小学混得风生水起,每个学生都对他俯首称臣,为他马首是瞻。

    要说他为什么欺负纪尧雨?

    因为他跟村口的小花告白被拒绝了,小花哭着说:“你长得太吓人了,我讨厌光头。”

    又打听到小花喜欢纪尧雨那个傻大个,方自强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那张脸给撕了。

    于是,只要一看到纪尧雨,方自强就一定要把他的脸弄脏,让他跪在地上给自己当马骑,偏偏这傻大个总喜欢跟着他们一帮人屁股后面转,简直就是送上门找欺负的。

    后来纪尧雨怕了,见到方自强就躲,可他欺负人欺负上瘾了,专门把纪尧雨揪出来捉弄。

    纪尧雨其实不傻,也能分辨是非好坏,他只是从小没爹没妈加上生活闭塞,导致心智不太成熟,十七八岁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天真无邪。

    还好他遇见了许屹川。

    许屹川召集方自强和他的小团伙,狠狠批/斗了一番,说如果再欺负纪尧雨就直接开除学籍,还要给纪尧雨跪着磕头认错。

    自那以后,方自强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纪尧雨,但却将这笔仇牢牢记下了。

    纪尧雨的感冒终于好了,笑容也多了起来,每天准时来听课,但私下却不怎么找许屹川了。

    许屹川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那帮小鬼似乎真的不再欺负纪尧雨了,好些时候还能看到他们带着纪尧雨一起玩儿。

    许屹川放下心来,却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希望纪尧雨无忧无虑地成长,有人疼有人爱也有人陪,可也希望纪尧雨只依赖他一个人。

    他不禁笑自己,还真像个老父亲。

    周六这天,许屹川吃过饭刚准备午休,门就被轻轻叩响了,听这小心翼翼的动静,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纪尧雨手捧着洗干净的围巾,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笑得很是腼腆。

    许屹川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作委屈道:“终于想起我咯。”

    纪尧雨有些窘迫地退了两步,小声说:“我一直想着川哥的”

    许屹川心情一亮,梁了梁纪尧雨的头:“川哥跟你开玩笑呢,最近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纪尧雨摇摇头,同兴地说:“下午他们叫我去玩球”

    “很好呀,玩开心!”

    “嗯嗯!”

    纪尧雨把围巾放下就离开了。

    围巾里面包着两颗糖,还有一封信,信上谢谢两个字写得非常工整,似乎下了很大功夫。

    黄昏时刻,许屹川躺在屋顶上抽烟,顺便拾掇拾掇心情。

    不知不觉间,他来西柳村已经一个月了,如今早已习惯了这般佛系养生的日子,甚至因为纪尧雨的关系他变得有些喜欢这里了。

    电话铃打断了他的沉思,看了看上面的号码,不慌不忙地按了接听键。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喂,川哥。”

    “嗯,琳。”

    “我马上放几天假,来看看你呗。”

    许屹川笑了笑,“我这里鸟不生蛋鸡不拉屎,你过来干什么啊。”

    “人家想你了嘛”

    许屹川沉思一会儿,道:“行,不过得麻烦你给我带点东西过来,我待会发到你手机上。”

    闲聊几句过后,许屹川挂了电话。

    远方传来的狗叫声吵得他有些莫名烦躁,他下了屋顶,沿着田间小路散步。

    狗叫声一直不停,他有意朝狗叫声的方向走着,想看看是谁家的狗那么皮。

    狗叫声越来越清晰,透着一股龇牙咧嘴的凶残劲,几个孩童的欢声笑语传入许屹川的耳朵,他眉头一皱,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是方自强那一伙。

    等等,纪尧雨不是应该和他们在一起吗?

    “快去啊!去把球拿回来!”方自强在一边兴奋地催促道。

    “快啊快啊!”旁边几个小孩儿也跟着附和。

    前方是被拴着的恶犬,后方是催促他的小伙伴,纪尧雨站在中间瑟瑟发抖。

    半人同的恶犬朝纪尧雨龇牙咧嘴地狂吠,纪尧雨天生怕狗,更何况还是一条攻击性十足的大狼狗。

    可是后方不停有人怂恿他,他们说只要他去捡球,以后去哪里都会带上他了。

    纪尧雨眼眶里满含恐惧的泪水,他咬咬牙,闭上眼睛,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

    “等等!”后方传来一声熟悉的爆喝。

    是川哥!

    许屹川光速跑过来,一把将纪尧雨拉开,黑着脸道:“你是笨蛋吗?!”

    纪尧雨第一次看见许屹川如此愤怒的表情,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屹川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后怕到颤抖,若是他晚来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冲到人群面前,吼道:“谁他妈惹的事?!”

    他已经控制不住爆粗口了。

    方自强却哭了起来:“呜啊——俺的球——俺爹从城里给俺买回来的球哇——”

    旁边一个小孩指着纪尧雨,道:“是他,是他自己把球扔到那里的!”

    “对,就是他!”

    “他故意往狗那里扔的!”

    大伙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许屹川捏了捏拳头:“都别吵了!”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许屹川扭头问纪尧雨:“真是你扔过去的?”

    纪尧雨怔了怔,随即害怕地点了点头。

    他记得他不是朝那边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球就往那边飞过去了

    许屹川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纪尧雨说:“站一边去,乖乖别动。”

    许屹川掏出兜里纪尧雨送给他的那颗糖向狼狗扔过去,趁狼狗不注意,一脚将球踢远,脱离了狼狗的攻击范围。

    他将球捡了过来,递给方自强,严肃地道:“下次别在这种地方玩儿了。”

    说完,拉过纪尧雨的手:“走,我们回家。”

    方自强眼泪一下子就停了,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诡计得逞的微笑。

    “我没有生气。”许屹川对缩在角落里的纪尧雨说,“我真的没有生气。”

    就算我有气,对上你这么个委屈的表情,让我怎么气得下去啊!

    许屹川内心疯狂咆哮。

    “尧尧,我真的没生气,”许屹川第一百零八次声明,“你看川哥给你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纪尧雨的小眼神终于瞟了过来。

    “嘿嘿,小祖宗你终于肯看我了,”许屹川双手捧着纪尧雨的脸,温柔地说:“我没生气,所以你别愧疚了。”

    “真的没生气吗?”

    “川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

    “刚刚”

    “哈?”

    “你说要表演胸口碎大石的”

    我靠,这小鬼还挺精。

    胸口碎大石实在是场地有限,许屹川拍着胸脯表演了个泰山吼才把小可怜给逗笑。

    表演完之后,许屹川开始苦口婆心地教导:“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听他们的,自己的安全最重要,知道吗?”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如果处理不了,就来找哥,哥神通广大,给你解决一切问题!”

    纪尧雨看着许屹川,眼里尽是感激和崇拜,“谢谢哥!”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许屹川掏了掏耳朵。

    纪尧雨凑到他耳边,“谢——谢——哥!”

    ,

    “哎哟,聋了聋了”

    晚上睡觉前,许屹川在发给叶琳的清单里加了个篮球。

    对方很快回复:“你怕不是养了个儿子?”

    许屹川笑笑,“差不多了。”

    叶琳如期而至,大包小包的行李装了满满一后备箱。

    许屹川在村头等候多时。

    只见一双长腿跨出车门,纤长的身子从狭窄的空间里探了出来。

    正是叶琳。

    叶琳虽然长得肤白貌美,但再漂亮的人也禁不起一整天跋山涉水的折腾,此时的她面若菜色,嘴唇卡白。

    “我靠,哥,这种地方你也能呆的下去?”

    ,

    许屹川笑着拍了拍叶琳的背,朝后备箱走去,“东西都带齐了吗?”

    “那肯定,跟个老妈子一样嘱咐我多少次了。”叶琳偷偷翻了个白眼,“走,看看我们的儿子长什么样。”

    许屹川笑了笑:“瞎说什么。”

    叶琳跟着许屹川进了村,她从来没下过乡,若不是为了许屹川,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来这么贫穷的地方。

    “早知道我就给你送个电脑电视什么的过来了,你不会无聊到死吗?”

    “还行,”许屹川脑海里突然窜出了一个人,随即加了三个字:“不无聊。”

    打开行李箱,一一清点叶琳采购的货品,衣服、裤子、零食、文具、篮球、故事书

    全是给纪尧雨买的,一个不漏。

    许屹川满意地点点头:“谢谢啊。”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纪尧雨兴奋的小脸蛋了。

    ,

    “那晚上好好谢我”叶琳朝许屹川抛了个媚眼。

    许屹川心不在焉地转移了话题:“吃饭了吗?”

    “没有,好久没吃哥做的饭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纪尧雨站在门外,递上来一个作业本:“川哥,我今天的作业”

    许屹川点点头,接过作业本,关切地问:“吃了吗?”

    叶琳突然探了个头出来,“你好呀。”

    纪尧雨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红晕:“你、你好”

    “好漂亮的小孩儿啊,害羞的样子真可爱,”叶琳毫不见外地捏了捏纪尧雨的脸,“你就是我们的儿子吗?”

    许屹川瞪了叶琳一眼:“别瞎说,他是纪尧雨,我的学生。”

    叶琳吐了吐舌头,开玩笑道:“你好,我是妈妈,哈哈哈,其实我叫叶琳啦,叫我师母也行。”

    纪尧雨听不太懂叶琳说的话,迷茫地盯着许屹川。

    许屹川怕这个叶琳又乱说话,便不好再多留纪尧雨,他道:“尧尧你先回去,哥明天来找你,给你带好东西。”

    纪尧雨扫了一眼叶琳搭在许屹川肩上的手,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屹川的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阵愧疚感,一整晚都不消停。

    叶琳是许屹川的前女友,但两人在许屹川来西柳村前已经和平分手,偶尔联系也不过是随便闲聊两句。

    叶琳似乎有点想复合的意思,许屹川却并不想再续前缘。

    但无论如何,叶琳这次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理应好好接待一下的。

    叶琳已经将话坦白,说只打炮不谈情,家里只有一个床,许屹川犹豫很久,还是和叶琳睡到了一起。

    可无论叶琳怎么挑逗他,他都像条死鱼一样毫无反应,叶琳没了兴致,便不再继续了。

    两人合被而眠,却同床异梦。

    只有许屹川自己清楚,他心里有个疙瘩,一个叫纪尧雨的疙瘩。

    一想到那个匆匆离开的落寞背影,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叶琳发生什么。

    他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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