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痕深可见骨,不像是切磋而成,只是胡乱的砍杀而已。而看上去不过十余岁的黑衣少年眉峰不动,习以为常,眼眸中鲜红冰寒。

    江应鹤环顾

    四周,发现这是一件仿佛水牢一样的地方。下一刻,牢门打开,一个锦衣玉服的小公子走了进来,讽刺嬉笑道:“原来这个叛徒的孽种还没死啊?”

    随着小公子走出,他身后的十几个穿着天魔教弟子服的少年随之走出,神情厌恶轻蔑,还有一丝隐蔽得难以察觉的嫉妒。

    “孽种就是孽种,生存力就是顽强,就像他那个被做成傀儡的母亲一样!”

    “一件公用的器具而已,都是教中的玩物,要不是宁风瑶的那点实力还有用,我爹早就处理了这个小崽子了。”

    “呸,还有脸回来寻求庇护,像这种人,就不配拥有天魔之体,只要少主一句话,就该剜去他的灵根……”

    可惜,这些都是在心魔誓言里的,留他性命、任其修行,众人都知道,这是教主的底线。

    宁风瑶的选择,不过是发了疯得赌徒,将全部的身家都压在一个赌注上,如若李还寒不死,修魔大成,便可为其报仇。

    江应鹤听不得这种话,他看了一眼那十几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忍不住往李还寒的方向靠了靠,等到靠近之后,他才发现对方身上的伤不止这些。

    刀痕、骨裂,在逐渐愈合的巨大伤口内,挣扎着几只被强塞进裂缝中的蜈蚣。

    江应鹤脑海一空,当即想要去取出异物、治愈伤口,而伸手触摸不到时,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他的曾经。

    江应鹤的手停顿许久,只能狼狈地收回。

    当年初入门时,他连对方的体内浊气都会一一导顺抚平,至如今,又怎么看得了这种场面。

    江应鹤心疼到一点伤也不肯让他受的弟子,怎么能遭过这种苦。

    他缓了缓神,耳边仍旧是一群十几岁少年的污言秽语。江应鹤定了下心,抬眸向他望去,只能见到那双鲜红的血眸之中,一片未知的寒意。

    那群人见他抬头望过去,话语倏然一顿,一个颇为狗腿的小弟凑上前去,道:“少主,我看啊,这疯子的天魔之体给你才是良配,你看他几乎不说话,资质也愚钝,实在是浪费了体质……”

    小公子一手把凑上来的小弟打到一边去,扯着嘴角阴恻恻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是我父亲要保他灵根、留着这条贱命,要不然

    他对我动手的当天,我早就把这孽种的灵根给挖了!”

    锦衣玉服的小少年转身就走,后面的人乌泱泱的离去。

    对少主动手,那这伤……应该是被制服后,由那个什么少主泄愤砍出来的。

    江应鹤转移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黑衣少年,看着他伸出手,撕开了半愈合的伤口。

    “……还寒!”

    他话语出口,才想起对方听不见。

    江应鹤压住话语,看着他将伤口撕开,翻得鲜血淋漓,看着他掐碎里面扭曲的蜈蚣,把昆虫的尸体捏成粉末。

    甚至,他还看着李还寒拔出了制服他时嵌入骨骼中的钉子,仿佛对这种带着禁制的法器,都感觉不到难度和痛楚一般。

    江应鹤已经不敢再看,只能看着地上的血迹凝成泊,倒映出被鲜血浸染成暗红的衣袖。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嵌骨钉随手丢入了血泊里,有十几颗。

    江应鹤避开目光,转过视线看他,见到对方盯着眼前的一片空地,眼神之中,什么都没有。

    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没有情绪的起伏和波澜,无论是寄人篱下、百般折磨的痛苦,还是肩负血海深沉的杀意……什么都没有。

    江应鹤的心凭空地颤抖了一下。

    这种童年阴影,就算是成为问题儿童也非常正常,还寒已经很好了,他……

    就在江应鹤的思绪已经转不动的时候,李还寒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揉了一下眼睛。

    他的声音低哑至极,如同久不见天日的墓葬,从内而外地蔓延出一股压抑的感觉。

    “……好暗。”

    这里的确太暗了。

    昏暗无光的地方,岂止是这个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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