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是木质的尖顶,房顶吊着有东南亚风情的挂扇和灯,暖光照在隋仰的脸上。

    谢珉说:“好啊,等我辞职了。”

    “你送我套票那家酒店你有没有去过。”谢珉问他。

    隋仰笑了笑,说“没有”,他说:“这还是江赐推荐我的,说不错。”

    “我当时想你要是能看到会不会想给自己放个假,”他碰碰谢珉的手,低声说,“没想到小学生工作之后就一改以前休闲的生活作风,变得这么劳模,一天假都不请的。”

    谢珉很轻地打了一下隋仰的手背,隋仰又说“谢珉,张警官调查出结果前,你别去公司了”。

    “是不是又被害妄想,”谢珉比隋仰乐观许多,“我没事,这么多年也活下来了,而且我还可以变成乐高兔子,对不对,我有特异功能。”

    隋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有吧。”

    “我可能是被选中的人。”谢珉又说,很明显,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像他一样可以寄宿在塑料玩具当中的。

    “嗯,”隋仰又说,“你是。”

    “你是嫉妒我可以穿梭在乐高兔子和人类之间吗?”谢珉觉得隋仰的态度没有让他满意,马上问。

    “没有,”隋仰笑了,说,“不敢不敢。”

    次日谢珉睡醒时,已经九点钟。

    他给汪凯安打了电话,说自己的手表找不到了,派了两个下属过来找,汪凯安一口答应,承诺掘地三尺,把项目的地翻一遍,都给谢总把手表找回来。

    张警官十点左右抵达了项目部后,便没再来过消息,谢珉和隋仰吃了午饭,心中总觉得有把剑悬着似的,到了下午,实在忍不住,便拉着隋仰开车,去往了项目附近。

    还没看见项目部大门,谢珉便听见了警笛声音,拐弯上小路,见门口停了一长列警车。张警官站在门口,脸上像是有些打斗伤,抬手不知在指挥什么。

    这时,谢珉的手机又响了,是父亲打来的电话,他这一次接起来了,听见父亲在那头几近震怒地大吼:“你知不知道养老项目被人搞出了什么事情?”

    第43章

    谢珉和隋仰下车,去找张警官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月后会成为余海市的荣誉市民,还上台接受市长颁奖。

    这天下午的天气很好,湖风从远处吹来。谢珉跟隋仰一道走近张警官,才发现张警官的伤势比远看更重,脸上有不少细小带血的伤。

    “谢总,”张警官接过同事递过来的纸,擦了擦汗,“刚才在忙,忘记联系您了。这次真得感谢您,帮忙破获了一起大案件!”

    他带着谢珉和隋仰走到车边,把下午发生的惊险状况告知谢珉。

    张警官来之前,隐隐有些预感,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联系警队,申请了支援,在不远的地方待命。

    和同事一起进入项目工地后,汪凯安带着他们在一期的工地徘徊。

    二期、三期沿湖,都仍是荒地,张警官和同事向三期谢珉提过的澡堂方向走去,汪凯安忽而开始找借口,竭力阻拦他们靠近那一小片建在湖边的作业现场。

    怕引起汪凯安的怀疑和反扑,张警官没有强行靠近,正打算回局里和领导报告,经过一片简易工棚假意搜寻谢珉的手表时,忽然听见有东西被踢倒的大动静。

    传出声音的小屋门上了铁锁,张警官想起谢珉所说的保姆失踪一事,顿起怀疑,看向汪凯安,汪凯安脸色稍有变化,解释是工人和老婆在里面,可能动静太大了。

    张警官和同事对视一眼,还没说话,里头竟传出了嘶哑的呼救声。

    他感到事态紧急,立刻亮明了身份,命令汪凯安把门打开,不料汪凯安后退一步,让身后一直跟着的两名工人围住了他们。

    张警官给支援队发送了紧急消息,与两名工人打斗起来,发觉两人出拳的路数很有章法,身份必然没有那么简单。幸好这次他和同事这次都配了枪,坚持不到二十分钟,支援便赶来,将汪凯安和工人制服了。

    上锁的小铁棚里关着的果然是谢珉的保姆吴慧,而三期工程建在湖边的作业点,竟是通往湖底中心、近日新闻热议地神秘墓葬的开采地点。

    汪凯安被张警官的同事带回局里,做了简易的审讯。

    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称是在工程刚开始时,他的工人游野泳,在湖里捡到了一件文物的碎片。

    汪凯安本身背景便不算很干净,看见碎片邪心顿起,找做了文物走私的朋友,将碎片拿去做了鉴定,而后偷偷找人来探测,发现湖底有个东汉时期的小型墓葬。

    正在犹豫如何处理时,恰巧谢珉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项目的进度缺人关注,且汪凯安发现工程的财务伪造合同挪用公款,顿时觉得天时地利人和,便对财务的行为视而不见,任由其拖慢工程进度,同时在湖边假搭了一个小澡堂,开了一条通往湖底的墓道。

    不久后,他的表弟、谢珉的助理谈思辰常来工地转悠,发现了汪凯安的秘密。

    汪凯安又极尽威逼利诱之能事,以谈思辰的职业前途、家里老人受不起刺激为由,说服他瞒了下来。

    谢珉醒来,谈思辰发现他对工程极为关注。汪凯安担心事发,急寻文物走私贩子商量,走私贩子差手下改了身份,充当送货员,换掉谢珉的病号餐,打算让谢珉回医院再住几天,给汪凯安留出把财务推出去当替死鬼的时间。

    没想到的是,送餐员竟在谢珉家遗漏了重要的身份信息,汪凯安逼谈思辰去拿,谈思辰刚进,就被吴慧发现了。

    吴慧悄悄拍下了照片,离开了谢珉的房子,把照片发给谈思辰,要挟他给钱。谈思辰打了几次钱,存款耗尽,只好来找了汪凯安,汪凯安怒上心头,找人把吴慧抓了起来。

    原本因走私的物品被查封,墓穴里的文物也盗得七七七八八,他们比今晚便想将墓道销毁,毁灭证据,没想到中午刚过,张警官出现了。

    谢珉听完张警官说的故事全程,张目结舌之际,电视台的采访车到了。让谢珉十分眼熟的黄金时段节目的女记者跳下车,直冲到张警官面前,摄像师和摄影师也举着镜头走过来,谢珉来不及有动作,他们便已拍起了照片和摄像。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女记者面朝镜头微笑,“我们已经到达了墓葬盗采现场,现在是节目直播,这位是第一位发现违法分子的张警官。”

    谢珉看张警官不知所措地站在女记者面前,刚忍不住想笑,便见张警官突然转向自己,突兀地开始介绍:“这位是万庄地产的谢总,他给警方提供了第一手线索,对案子破获起到很大帮助。采访他吧。”

    镜头立刻转向了谢珉,谢珉眼睁睁看着差点也进入镜头的隋仰后退了一步,站到摄影师后面,露出逃过一劫的表情笑他。

    困扰了谢珉一个多月的疑案有惊无险地破解了,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他和父亲不断的争吵,父亲对他的辞职怒不可遏,让律师设下重重阻碍。

    谢珉心情都不怎么样,隋仰比先前更多地抽空陪他,几乎周周都要往返四次。

    有时谢珉觉得隋仰好像想要把以前没有在一起的时间补上,谢珉到家时,总是收到隋仰买给他的有贵重也有奇怪的礼物。从艺术摆件送到高中校服,隋仰让人在冰箱里摆满汽水和谢珉喜欢吃的东西。

    说起来奇怪,在没有隋仰在生活中时,谢珉已经并不认为自己过得有多么空虚。

    他非常努力地上学和工作,从早到晚做永无止境的工程和企划,工作之余有自己不算很大的朋友圈,可以说每时每刻都有事情需要完成,回家不是接着加班就是睡觉。

    隋仰住到一起,谢珉才陡然发觉,原来在家里也可以有事情做。他和隋仰靠在沙发上斗嘴或者亲吻,说无聊的话,就好像是其实没有分过手,在一起一直从高中生活到了现在一样。

    错过的十年不再让他时常感到遗憾。

    六月的晚上,谢珉忙得晕头转向,回到家十点钟,隋仰说自己找人包下夜晚闭园的野生动物园,要带谢珉去夜游。

    谢珉其实很累,在去的路上睡了二十分钟。

    动物园里的气味并不是很好闻,由于是春夏季节,白天时草地和树木都被太阳暴晒过,草木和动物味混在一起,又让谢珉觉得人生突然脱离繁忙,变得真实。

    他们在前方院长给他们配备的导游车的带领下,开过火烈鸟的区域,谢珉接到了张警官的来电。

    张警官兴奋地告诉谢珉,给谢珉申请的荣誉市民奖章已经通过了审核,市里决定给谢珉办一场表彰会,到时候会有人和他的秘书确定时间。

    谢珉挂下电话,又看到隋仰一边开车一边笑。

    “有什么好笑的。”谢珉责问。

    隋仰说“只是觉得小学生长大了,已经是余海荣誉市民谢先生”。

    “老子本来就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好市民,”谢珉维护自己,“为了本市承担这么多身体的伤害,拿奖状也是理所当然。”

    “以后承担伤害就算了吧,”隋仰沉默了几秒钟,对他说,“做普通市民最好。”

    谢珉看到不远处被搬到动物园里的巨大红鸟雕塑,想了一会儿,说:“但是如果没有发生这些,我可能不会变成乐高。”

    不会变成乐高,不会去到隋仰身边,在隋仰家地板上摔断兔腿,进行一些像动画片一样无伤大雅的小型冒险,甚至成为荣誉市民,获得见义勇为的奖励。

    这一次隋仰没有反驳他,他停在红鸟雕塑旁。或许是由于靠得很近,谢珉觉得雕塑仿佛比他小时候看见的还要更大。

    “停下来干嘛,”谢珉故意问隋仰,“是要和本少爷叙旧了吗,我在这个雕像对面等过某人一个小时。”

    隋仰熄了火,车里变得安静得让谢珉紧张。

    隋仰“嗯”了一声,说“谢珉”,他打开手扶箱,拿出一个丝绒的盒子。

    “其实是大概二十三岁的时候我有了一点钱,”隋仰说,“看下属买,我也买了一对。”

    他打开盒子,里面平行放着两枚戒指。谢珉“啊”了一声,心跳变得不稳定。

    “你说我没用,其实没有说错,”他看着谢珉,说得很认真,“我觉得出尔反尔的人的感情很低廉,以前从来不敢找你,买了戒指不敢送,是个懦夫。”

    “我当时说气话,”谢珉很轻地说,“你别当真。”

    隋仰没说话,谢珉伸手拿了其中稍微细一点的戒指,低头看了看,戒指是铂金质地,简单地在内侧镶了钻,评价:“隋总眼光挺好的。”

    “为什么今天突然送我啊。”他有点好奇,问隋仰。

    隋仰很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说:“是不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他靠过来,用右手碰着谢珉的脸,吻了谢珉,他的嘴唇和手掌都很热,让车里的冷空调都失效,说“因为十二点过了,生日快乐”。

    谢珉听到隋仰说“我爱你”。

    第44章

    余海进入盛夏时,谢珉从万庄地产离职。

    虽有父亲的百般阻挠,谢珉仍如愿以偿地带走了池源,在人生的第二十九年开始进行第一次创业。

    公司租在机场附近,离他跟隋仰新买的房子不远的新写字楼里。工作的强度并不比从前高多少,只不过不必再接到父亲的压力来电后,谢珉的工作心情舒展了许多。经过三个多月的磨合,气温开始下降时,公司也渐渐步入正轨。

    谢珉的身体仍旧算不上太好,剧烈运动胸口的肋骨会有些疼痛,比以前容易感冒和疲倦,身上有一些浅白色的疤痕,但他并不是很在乎。

    他只感到生活变得平稳了许多,同时承认自己是很容易满足也超级好哄,只需要在想见面时可以见到隋仰本人,随时可以联系听到隋仰说话,曾经产生过的忿忿不平不甘心,立刻变得无足轻重。

    谢珉怀疑除了变身小兔子之外,他的大脑还存在一种神秘的虫洞能力,因此他的十九岁和二十九岁,才可以这样没有缝隙地衔接起来,让他觉得自己完全在过理想生活,没有任何烦恼。

    十一月的一天,谢珉意外接到了谢程的电话。

    当时他在垣港,晚上跟隋仰一起爬山,登上景观台瞭望。

    谢程大概一年才会给他打一次电话,谢珉靠在隋仰身旁接起来,听到谢程在那头说:“下午看了我女朋友发给我的余海荣誉市民颁奖,你在那台上站着像个弱智。”

    “还穿个白西装,在装王子?”他冷嘲热讽。

    谢珉简单地说“滚”。

    隋仰偏过头来看他,头发被夜风吹动。谢珉觉得隋仰真的很帅,忍不住靠过去,把脸挨到他肩膀上。隋仰微微顿了一下,很轻地抱住他的腰。

    “你是不是不怎么来垣港,”谢程罕见地没和他对骂起来,“我下周和女朋友订婚,你能不能来?”

    “真的假的。”谢珉多少有些诧异。

    “骗你干什么,”提起女朋友,谢程的声音都正经起来,“我最近做服装赚了点钱,我们打算订婚了,没请几个人,大多数是她的朋友,我也没和爸说。”

    谢珉有些犹豫,谢程又厚脸皮要求:“我在垣港没认识什么人,她朋友不太看得起我,你穿帅一点,来给我撑撑场面。”

    “谢程,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被人看得起的地方吗?”谢珉直白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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