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声时而停顿,时而连续。

    在监控器的死角处,少年藏在衣服下的指尖微微弹动。

    在抑制器的束缚下,他用几乎无法被觉察出来的微量精神力干扰着换气系统的排气规律,通过两人平常交流时自创的密码传递着信息。

    他们在用精神力谈着话。

    除了他们之外,无人能够听到,也无人能听懂。

    ·

    星历539年8月16日。

    时隔十一年,星网再次经历了自上次以来最大的波动,几乎百分之四十的区域曾短暂下线,百分之九十的区域经历可怕的干扰,持续时间超过十五个小时,造成的损失数以亿万计。

    联邦上层震怒,要求彻查原因。

    当晚,研究院的警报声持续了十五个小时。

    保密局向研究院增派人手,附近驻军秘密调动,大量尸体从研究院的背后偷偷运送离开。

    ——研究院的安保设施被从内部彻底破坏,精神力暴走的波动强悍到直到三个月之后仍然能够被检测到。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场计划周全,大胆残忍到令人恐惧的逃跑。

    可是,百密一疏。

    两个人,只跑掉一个。

    第209章潘多拉(六)

    星海无垠。

    一艘表面斑驳的老旧星舰缓缓驶离中央星系。

    它的货物已经卸载完成,舰船上的船员也已经拿到了自己跑这趟应有的报酬,他们在船员室内尽情狂欢,很快便喝的酩酊大醉。

    一个年轻的船员睁着一双醉醺醺的眼睛,伸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地摸索着船舱的钥匙:

    “……奇,奇怪了,哪里去了?”

    船舱内。

    空空如也的船舱里漆黑一片,没有灯光,毕竟没人会对卸货完成的船舱进行戒备,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些搬运货物留下的垃圾散落在地面上。

    在货舱最下层,有一处避开所有智能监控的死角,它是一处错误设计留下的窄小空间,被藏在舰船的连接处,黑的仿佛照不进一点光线。

    一个少年静静地蜷缩在其中。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偷渡者是什么时候登上船的,是如何避开所有的安保设备,又是怎样躲过海关的层层筛查。

    少年很瘦,身上穿着一套脏兮兮的衣服,上面遍布着已经干涸的血污,几乎看不出来原本色彩,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仿佛布条一般挂在他的身上。

    在衣服的缝隙中,能够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伤痕已经非常陈旧,深褐色的疤痕形状规整,仿佛是被刻意造成的一样,愈合的伤痕上交叠着崭新的创伤,被撕裂的伤口血肉模糊,有的更是深可见骨。

    向外翻卷的皮肉泛着失血过多的苍白,时不时地随着船舱的晃动蹭到墙壁上,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被再次撕裂,缓缓地淌下鲜血来。

    但是伤口的主人却仿佛根本没有觉察到似的,连颤抖都没有颤抖一下。

    他将脸埋在膝盖上,似乎已经睡去了,或者是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在这趟漫长的旅途中,他完全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潜伏于黑暗中的雕塑,仿佛已经和墙壁融为一体,成为了某种介于活物与死物之间的存在。

    但是,在布料间的缝隙,少年的眼眸却是镇定而清明的,没有半分睡意,死死地注视着眼前凝实的黑暗。

    那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瞳孔中燃着一点冷而亮的火,翻滚着,燃烧着。

    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无声而仇恨地盯着面前的黑暗,时刻准备将下一秒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存在撕成碎片,咆哮着与整个世界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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