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你来吧。”孟迟说着便松开握笔的手,将画笔交还给郁庭之。

    郁庭之继续执笔作画,下笔迅速,笔触果决。

    画笔上沾着的护手霜随着笔触深入而变得湿滑透明,后调的白麝香和琥珀木香在摩擦碰撞中被激发,徐徐融入空气之中。本是温柔醇厚的气味儿,却因为郁庭之极速地落笔而变得激烈。

    孟迟不是第一次参与郁庭之的画作,依然被刺激,被震慑。好像他又成了郁庭之手下的画纸,空气里弥散着海洋清香交织如网,将他裹挟,口鼻唇齿都是属于郁庭之的气味儿,强势且不容拒绝地在侵占着他。

    画笔勾勒出艳丽花朵,与之分离又交融,碰撞又牵扯,难舍难分,如胶似漆。

    孟迟觉得郁庭之身体里一定是有什么破坏因子的存在,鼓动着郁庭之把他打碎,又让他重组,让他一点点在他掌下升温,乃至于融化。

    “郁老师,”眼前的画面变得凌乱,孟迟恍惚着开口,“你,这画儿,画得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是吗?”郁庭之下笔不停,仍然快速点动着,“我以为我足够克制了。”

    大概是孟迟的提醒有作用了,郁庭之下笔的速度缓和下来,变得温柔,好似狂风暴雨变成了和风细雨。

    可是孟迟却有些难捱了,习惯了他画风激烈,忽然温柔虽然满足了他的空虚,却又激发了他另一种渴望。孟迟在心里叹了口气儿,觉着自己可能身体里可能也有着破坏因子,和郁庭之是一路货色。

    都是凡夫俗子,何不恣欲纵情。

    大概是被感染,作为模特的孟迟也有了想要执笔的冲动,为了完全掌控主动,也为了心里那一点想要报复的心理,孟迟抽出了郁庭之睡袍上的缎带,将郁庭之的手给绑上了。

    作画者的双手被缚,画笔也就被旁人所掌控,只能欣赏着孟迟在刀尖上起舞。

    这种被限制,被压抑的感受让郁庭之难耐,也让郁庭之愉快。

    他任由孟迟胡作非为,与他一同沉沦享受。

    这场写生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从夜色四合,到夜深人静。

    江红这床是木艺床,经不起造,稍一动作就会发出吱呀的抗议声,洁白的被子上已经是粘上了不少白色颜料,显得脏乱不堪。到底不是在自己家里,两人有所顾忌,没去折腾这床,转而去沙发上继续艺术创作。

    孟迟跪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看到了掉在地板上的速写板,白纸上正是郁庭之方才的画的内容。

    仅是寥寥几笔线条便勾勒出了孟迟的身形,不仅如此他还化繁为简,直接去掉了孟迟身上碍事的衣物,改用藤蔓缠绕,半遮半掩地描绘出他跪坐在床上时的样子。

    “郁老师,你这是在写生还是在创作?”孟迟揶揄地问他,“我刚才没穿衣服吗?”

    郁庭之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他看了一眼孟迟此时的样子,然后直接将他抱起,一步一步将他带到衣柜上的试衣镜前:“其实我更想画出你现在的模样。”

    呼吸之间,镜子上蒙了一层雾气,室内的好风景变得朦胧,却更添暧昧撩人之意。

    孟迟越发觉得做写生模特要比摄影模特煎熬了,可这双重刺激也让他愈发亢奋,附满情绪的眼中迸出丝丝野性,他坦然地从镜子里回视郁庭之,笑骂一句:“你还真是个好色之徒。”

    郁庭之笑而不语,牵着他的手,在镜子上勾勒几笔,将他们此时的情态尽显。

    孟迟低声骂了句草,在一阵紧绷的痉挛下,情不自禁地于这幅旖旎画面上加入了白色颜料,点出斑驳高光。

    取景之地从沙发转到浴室,郁庭之将孟迟抵在任何他觉得美的地方,提笔作画,在脑海里留下一幅幅让他心动的画面。

    写生结束之后,已经夜深人静,孟迟浑身疲软,包括腮帮子都有点发酸,后悔自己不该偷懒答应让郁庭之进浴室的门。如果他自己清理的话,自己的嘴应该可以少受一次罪,不用去琢磨到底怎么给樱桃梗打结。

    沙发上和茶几这片依然是混乱一片,不过好在方才胡闹的时候,那半瓶桃花酒大部分都是倒在了孟迟身上,又被郁庭之给喝了个干净,沙发上倒是没沾上多少,只有地板上有些许痕迹。

    这样明天向江红交代的时候,郁庭之还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这一回不像上次,孟迟虽然有些醉意,但还有理智,没有把自己的衣服弄得不堪入目,不能蔽体。

    从浴室出来,孟迟打算换上衣物回去睡。

    “你要回去吗?”郁庭之倒了杯牛奶递给他。

    孟迟嗓子干得厉害,便接过来喝了一口,让他的嗓子好歹是舒服了一些。

    “别走了,和我一起睡。”郁庭之忽然说。

    孟迟险些被牛奶呛着,他抬眸看了一眼郁庭之,见他眸色深沉,情欲过去便只剩下深邃的平静。

    明明没看出什么情绪,但孟迟离开的心忽然动摇了。怎么有一种自己是个睡完就走,拔鸟无情的渣男的既视感。

    孟迟实在困得厉害,加上楼下灯光还没熄灭,江红似乎还没休息,而他脖子上的痕迹也遮不住,他也就没有拒绝,乖乖地又爬上了郁庭之的床。

    “别再胡来了,我真没劲儿了。”孟迟嘟囔着。

    郁庭之轻笑一声:“我没那么禽兽。”

    孟迟腰酸屁股疼,嘴唇也肿了,身上更是开了花似的,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于是孟迟回了他一记眼刀。

    其实郁庭之也没好多少,到后来孟迟也很凶的,差点没给他咬出血,后背大腿都留了不少牙印,尤其是那处文身,点点红痕布于其上,仿佛荆棘藤上开出了艳丽的小红花。

    两人都累得很了,趟上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翌日,郁庭之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他睁开眼摸索着手机先是按了静音,接着回头看了一眼身侧。

    见孟迟不在,他才完全清醒过来,接通了电话。

    是他妈妈郁姝打来的电话,郁庭之将宋奶奶做寿的事儿说了,郁姝便说她会回国,两人平时沟通不多,但对彼此的作息还是了解的,郁姝问他今天怎么睡得晚,郁庭之便随口找了借口糊弄过去,又浅聊了良久,郁姝便说自己有事儿就挂了电话。

    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郁庭之环顾一圈,房间里和昨晚睡前的情形相差无几,只是少了孟迟和他的衣服,也不是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郁庭之洗漱完简单将卧室收拾了一遍,让那些痕迹没那么引人遐想之后才出了门。

    一整天,他都没有见到孟迟,早上出门时给孟迟发的那句“什么时候走的”也一直没有回应。

    直到傍晚,遇上那俩小萝卜丁要找孟迟,他才从江红口中得知孟迟早上天刚亮就回了泽芜。

    他师父杨正风出事了。

    第42章 负责

    杨正风出车祸了,在他结束隔壁市的活动回泽芜的路上撞的车。

    事发突然,并没有人半夜联系远在西池的孟迟,他会得到消息,说起来还挺玄乎的。

    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之后,他入睡得很快,只不过睡得并不安稳,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也可能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

    快天亮的时候醒了过来,孟迟嗓子难受,端起郁庭之睡前放在他床头的那杯水喝了一口,视线感应让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于是孟迟便瞧见微信消息的弹窗,来自杨自乐建的家庭群聊。

    孟迟没有开信息内容屏蔽,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内容。

    几乎是一瞬间,孟迟眼中的睡意被震惊与惶恐取代,他猛地抓起手机,点开微信,扫了一眼消息内容,便退出微信,一边开始拨通杨自乐的电话,一边从床上爬起来。

    群聊里未读消息一共四条,最上面杨正风发的一条七秒语音,三十五分钟后,杨悠然回了一个【?】,以及一句【老爸这大半夜又在说啥胡话呢】,又过了五分钟才是杨自乐发了那句让孟迟大惊失色的【爸出车祸了,在市一院】

    杨自乐的电话无人接听,孟迟急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沉睡的郁庭之,做了一个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做告诉自己,没人通知他就说明这事儿不严重,一边放慢动作换上衣服离开了这里。

    孟迟慌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双鞋找到身份证便又夺门而出,开始打电话叫车。撞上江红出门采买,他也只来得及简单说了情况,就急急忙忙地上了车。

    多花了五百块他才说服司机直接把他送到泽芜,期间杨自乐给他回了电话,告诉他杨正风没什么大事,没受严重的外伤,也没有危险,只是有些脑震荡还在昏迷,孟迟松了口气儿。虽然杨自乐说不用他回来,但他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要亲自过去看看才能安心。

    路上有些堵车,三个小时后阳光高照时,孟迟才到了医院。他手机已经没电了,去护士站问了情况才在急诊室病房看到了昏睡的杨正风,以及守在旁边的师娘和杨自乐。

    师娘面色憔悴,身上还穿着睡衣袄子,显然是睡着之后被叫了起来,杨自乐正在一旁将热水袋缠到输液管上。

    孟迟过去喊了声师娘,师娘才回过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跑回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来了嘛。”

    “回来看看我才放心。”孟迟风尘仆仆,脖子上还带着一堆红印,不过好在这时候师娘的注意力都在师父身上。

    杨正风身上还穿着出席活动才会穿的中山装,除了手上和额头上缠了纱布以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问题。

    孟迟彻底把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放了回了肚子里,向杨自乐了解了一下事情的过程。

    杨正风这次是受邀去隔壁市的一家茶艺工作室授课,因此只有他一人前往。工作室的负责人原本给他安排了酒店住宿,不过杨正风惦记着悠然茶馆明天的客约,就没去住酒店,而是打算回泽芜。

    工作室的负责人也很地道,替他安排了车,司机是个老手,但因为不熟悉泽芜的道路,在经过道路拐弯时,遇上了突然窜出来的小狗,司机情急之下避让,却意外撞上了一旁的大树。

    司机刹车踩得及时,有安全气囊的存在,所以他也没受什么伤。

    杨正风坐在后座,受到的冲击更小,但毕竟年纪大了,撞着脑袋又受了惊吓,迷迷糊糊就晕了过去。

    “那司机说,他也晕了,是被狗叫给叫醒的。”杨自乐叹了口气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眼熟睡的杨正风,声音低弱带着些颤,“幸好没什么事儿,吓死我了。”

    孟迟来了之后,杨自乐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他强撑起来的那点坚强软化下去,露出大惊之后的心有余悸。

    孟迟拍了拍他的脑袋:“没事了,想哭就哭吧,有我在呢。”

    杨自乐:“我没哭!”

    孟迟笑了笑,让他在这照看着,自己则是去办手续,等杨正风醒了还有一些检查要做。

    转到普通病房时已经接近晌午,没一会儿杨正风就醒过来了,这时候远在外地的杨悠然也赶到了医院。

    孟迟和他说了杨正风的情况,杨悠然松了口气儿,看了孟迟几秒,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围巾扯下来扔给了他。

    “这玩得挺野啊。”

    孟迟:“……”

    悠悠转醒的杨正风一看到身边围着这么多人,原本还有些浑浊的眼睛顿时清醒了,嘀咕了一句“我还没死啊”。

    坐在旁边的师娘顿时用手在虚空扇了一下,“呸呸呸,活得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想吓死我是吧。”

    杨正风安抚性地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转过头扫过风尘仆仆的孟迟和杨悠然,眼中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但很快在注意到杨悠然身上叮叮哐哐挂满金属的时髦外套,以及她浓妆艳抹的妆发就消散无形。

    “你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杨正风提着气呵斥道,“存心要气死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师娘在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用眼神示意他不该说的话别说。正好孟迟已经把医生叫来,杨正风也没再数落杨悠然。

    杨悠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儿,她刚结束演出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此时累得都不想说话。

    做完全身检查,基本可以确定杨正风除了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以及老毛病高血压以外,没其他问题,保险起见,还是要住院观察几天。

    做完各项检查杨正风头又开始晕,回到病房就又睡了过去。

    杨悠然还带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短发用发蜡梳得一丝不苟,说是她的经纪人。

    经纪人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孟迟,笑得谄媚:“早听然然说她有个弟弟,没想到长这么帅,这条件不进娱乐圈可惜了,帅哥考不考虑……”

    瞥见杨自乐不太高兴的脸,孟迟浅笑一声,把杨自乐拉了过来:“这个才是然姐的弟弟。”

    “是吗?”经纪人尴尬一瞬,便堆起笑容,“和然然长得不太像啊,怪我眼拙,帅也是帅的,但年纪太小了,还是别耽误学习了。”

    杨自乐:“……”

    杨自乐和杨悠然的确长得不像,杨自乐长相阳光硬朗,但杨悠然却是长着一张甜美娃娃脸。两人可以说是各长各的,不随爹也不随妈,跟基因突变似的。

    杨悠然不耐烦地拍了经纪人一巴掌:“行了,你把我妈和我弟送回去,再给我找个酒店。”

    经纪人走之前,又看了一眼孟迟,然后把自己的名片塞进孟迟的风衣口袋,还朝他眨了下眼睛:“帅哥,好好考虑考虑哦~”

    杨悠然一脚踹在他小腿肚子上:“别在这散德行了,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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