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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户部街一路赶回府,祺申归心似箭,只想马上换掉一身宫服,尽快前往临安居,却没料到才踏进隆恰轩,便见福晋在此等候。

    「都下去吧,待会儿我自个儿回去。」福晋向随侍们命令道,以防隔墙有耳。

    遣退了下人,正厅之内只剩他们母子二人。

    「申儿,你似乎忘了额娘还在等你的答覆。」

    「我的确忘了。」一口就承认了从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更不掩饰脸上那抹不耐之色。

    「不打紧,我亲自前来,就是要提醒提醒你。」福晋挑高细眉,杏眼含蕴愠意。「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纳侧室?」

    「准备什么时候?」祺申好笑地反问。「额娘,我可没答应过任何事。」

    「你明知道你那个不长进的阿哥又传来喜讯了,你就不能争气点儿吗?」

    「他的事与我无关,别拿来跟我混为一谈。」

    「与你无关?地位快不保了你知不知道?」福晋气恼不已。

    老王爷和祺康的父子关系向来恶劣,但自从有了嫡孙晋德后,他们的关系因此而变好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尚无子嗣的祺申自然教双亲不满了。

    「阿哥又为王府添孙,这是喜事,何必把事情想得这般复杂?」面对福晋的怒颜,他只撇唇一笑。「况且,那天我瞧您和阿玛高兴得——」

    「又不是我儿子,我高兴什么了?」有点失控地怒喊,福晋拧起的眉问尽是愤恨。「你阿玛一听见淳颐怀上了第二胎,马上乐得跟什么似的,我这个当元配的,能不跟着笑吗?」说到这里,她完全失控了,脸上只剩一片狰狞。

    「既然清楚自己的身分,就该明白陪笑是您的分内事,这会儿跑来我这儿发脾气又算什么意思?」他口气冷淡,尽管是自己的亲额娘,也受不了她的伪善。

    福晋冷笑。「你倒回去问淳临可把她的身分弄清楚了不?成亲快一年了,半颗蛋也没下过!」

    「额娘!」拧眉低吼,他无法容忍她对淳临的恶意中伤。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的事儿!她从未宣召过你,压根儿无心当你的妻子!你也不必顾忌她是最得皇宠的公主,她既是无心,你再娶十个她都不会有意见!」

    宗室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即便嫁人了也不改娇贵,若非得到女方的宣召,夫妻二人不得同房——祺申没忘掉这个规矩。

    一开始,他们本就对这桩婚事无心,宣召的问题怪不了淳临,尽管如今他想让这段婚姻变得名实相符,也非光凭他一句话就说了算的事。

    他想要她,却更想得到她的心,因此,他不急着揭露企图心,反倒耐心地逐步亲近她,也让她慢慢习惯他渐趋亲昵的举动,并适应他愈加靠近她的距离。

    他爱她,只想加倍珍惜她,不想因一时欲望或冲动搞砸了一切。

    他要她主动摒弃搁在心中的赫穆,心悦诚服地成为他的人。

    然而,福晋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纠葛,看他沈默不语,她脸色越发难看。

    「你该不会还念着那个娘子吧?」

    福晋的问话,直教隐身帘后的人儿咬紧了下唇。

    「淳颐说到底也算是你的半个媳妇,你嘴巴一定要这么恶毒?」他冷冷地道,看不过淳颐平白无故地被侮蔑。

    他生气了吗?淳临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却从他冰冷的语音中,感受到他隐然的怒意……

    面对同样伤人的言语,祺申护着她的心情明显比护着淳颐的激动许多——她还是不够冷静,混乱的心绪只剩惆然时,她忽略了他语中鲜明的轻重之别。

    「罢,我不跟你讨论这些。」她皱眉,不忘把话拽回正轨。「反正纳侧室的事你非答应不可。」

    「这算是逼婚了?」眯起眸,他脸色冷峻,口气强硬起来。「我也把话说清楚了,我绝不另娶侧室!」

    福晋当场翻脸。「这是你违逆不了的父母之命!」

    他扯出一抹毫无意义的笑痕,眸色冷沈。「额娘若是坚持,我的确无从反对,但我可以确切地告知你,到时候你只会看到台面上的漂亮!」

    言下之意,就是即便他娶了个侧福晋回来,他也不会碰她!

    「你——」不肖子!

    「额娘,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更衣,您请便吧。」无视她盛怒的容颜,也不跟她多废话半句,他站起了身,迳自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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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会被转入内室的祺申碰个正着。

    她比他早几步离去,当他们聊到淳颐的时候,她就待不下去了。

    「窃听是件不道德的事呢……」低垂着脸儿,她喃喃自语。

    骗谁呀?根本就是害怕听到他接下来有可能道出仍对淳颐念念不忘的字句……那时候,她根本就跟落荒而逃没两样。

    心情真沮丧。

    她叹了口气,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外头明明冷得教她打颤,可她却没有回去的打算,想到只要走进屋里就得对人扯开笑脸,她就觉得好累。

    一路逛到潋园,她让自己困在梅林里,缓缓穿梭于丛丛梅树间,她无心亦无花可赏,美丽的双眸,只是失神地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冰枝雪哑……发呆。

    「是和硕公主吗?」

    陌生的嗓音划过耳际,她止住步伐,偏首一望,看见一名男子正向她步来。

    「公子是?」她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

    「那木都鲁·赫穆,恭请公主金安。」确定了她的身分,他马上打千儿请安。

    淳临心中即时有了底,记得璟月曾提过这个人,是她马背上的劲敌,也是她最讨厌的男人。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公主可否为在下引路?」恭敬的请求自他唇间徐徐吐出,他炯亮的黑眸却紧盯着她,肆无忌惮地阅览眼前这张柔美芙颜。

    她不像一般公主、格格,眉目问缺了那分专属旗人的傲慢,却多了分南方女子独有的婉约风韵,似水恬淡却又不失俏丽,是教人忍不住上前好生疼爱一番的美人儿。

    得此佳人,那个祺申大抵是上辈子烧了好香吧?赫穆在心底嗤了声。

    她看了看他左右无人,不禁疑惑他进府时,怎没半个下人侍奉引路?

    「引路的小厮被王爷召去办急事,我本以为自己会认得路,但可能太久没造访王府了,因此……」他尴尬地笑了,轻眯的俊眸掩盖了里头深沈的城府。

    纵然觉得不大妥当,可他的表情恼丧又无助得太诚恳,实在教人狠不下心拒绝,淳临唯有点头,问道:「你准备到哪儿去?」

    「隆明轩。」

    她点点头,并迈步走出梅林,无声地为他引路。

    「听闻,公主跟璟月格格的感情极为要好,你们如此熟稔,想必公主定然知晓璟月看上了哪家阿哥,对吧?」

    淳临蹙起了眉,脚下步履未停,开始后悔自己对他的热心相助了。

    「公主,在下手上正巧有支簪子,若为您簪上,不知旁人看了作何感想?」

    蓦地停下脚步,她转身看着一直恭敬尾随的男人。「你在威胁我?」她以为这男人会因为她和璟月的交情而巴结她,谁知,这么快就在她面前撕破脸?

    「公主果然是聪明人。」他赞扬着,看似无害的笑颜底下却暗藏狠劲。

    「看来,并非没有小厮为你引路,是你自己故意要走失道的吧?」

    他只是扬唇,冷冷微笑。

    她抿唇,知道自己被设计了。

    「公主,我只要一个名字,请别为难在下。」否则,她只会为难到她自己。

    「我没有你要的名字,请回吧。」她瞥了他一眼,转头就走,却被他一个箭步抢上前,轻易挡住了她的去路。

    「再走几步就会看到守门的,您真那么喜爱我的簪子,我就马上为您簪上。」

    她开始明白月儿为何如此讨厌他了,他的确卑鄙得让人火大!

    「冒犯公主是死罪。」她冷着嗓提醒。

    「公主别忘了自己已为人妇,在下的命可没几两重,比不上您那高贵的名声——孰轻孰重,公主,请慎思。」噙着嗤笑,他寒声警告,誓要撬开她蚌似的嘴。

    「你——」她气得咬牙。「让你知道了又如何?」

    赫穆阴冷一笑,面目狰狞起来。「我会遣人打断他的狗腿,再挖掉他眼珠子剁了喂狗!」不容人置疑的笃定腔调,残暴得像已渗着血水一样腥臭可怖。

    她倒抽口冷气,被他狠辣的手腕吓倒了,单纯如她,从未遇过这么可怕的人。

    他忽地低笑起来,褪尽阴狠的脸庞恢复了最初的慈眉善目,变脸好比翻书的速度般教人傻眼。

    「公主意下如何?」连话,也变回最初的恭维调调。

    「你若敢造次,我绝不轻饶!」她强忍恐惧,他的话或许能吓破她的胆子,可同时也在警戒她绝不能泄漏半点风声。

    「公主是聪明人,怎么老是在做着些傻事?」他叹了口气,满脸惋惜,漫不经心地解开了襟前绳索。「您会后悔的。」

    语毕,她还未来得及了解他的种种言行,他已脱下了身上的大氅,用力抖了开来,再覆上她的肩头——他脸不红气不喘,一气呵成完成了引人侧目的行为。

    出其不意的举动,杀她一个措手不及,她这才发现他手上根本没有簪子!

    淳临气红了脸,尚未扬声斥喝,她身上多出来的大氅已被人使劲扯掉,突来的力道使她整个人向后踉臆,几乎摔倒的同时,她被狠狠拥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那木都鲁,赫穆恭请贝勒金安。」

    及时响起的声音,堵住了她差点吐出的尖叫。

    原来是申哥哥……知道背后有他的支撑,她绷紧的肩膀立时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瘫软在他怀里。

    「有劳贝勒。」接过祺申甩来的大氅,赫穆笑觑他额际暴跳的青筋。「告辞了。」把目光调回淳临脸上,赏心悦目之余,也顺道煽煽她夫君的妒火,一举两得。

    留恋似的视线,直教横抱于她腰间的大掌掐握成拳。

    「申哥哥……」满腔惊恐正要道出时,她回首,却看见他满布阴霾的脸庞。

    他放开了她,深沈的眸直瞅她略带慌意的眼。「青绫说你去请安了,可我到额娘那边去的时候,她却说没看见过你。」

    「我……青绫还没炖好补汤,我在潋园里等她……」她试着解释,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跑到隆恰轩去了,怕窃听一事露馅儿。

    「等青绫?」他对她的回答嗤之以鼻。「能让你在太冷天出门的人,真不简单。」他讽道。她怕冷怕得要死,怎会肯待在外头等人?破谎言!

    淳临不笨,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咬了咬唇,道:「我不认识那个人,刚才我一个人在梅林闲逛,然后遇见那个人没多久,你就出现了。」

    「一个人在梅林闲逛?」他撇唇,嘴角勾出冷冷的笑痕。「说得好像梅林已开逼了梅花似的。」戏谑般的字句渗着一股酸劲。

    她的话听在他耳里,无疑成了最蹩脚的谎言,谁会冒着寒冬天出外对着一列枯枝生出观赏的雅兴?更何况,她是那么畏冷的人。

    假如现在是梅开的时节,他或许愿意相信她——可惜不是,他无法相信她。

    解读出他脸上的不屑,她揪紧了裙摆。「申哥哥,我——」

    「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打断她未完的话,他转身就走,一副听她多说一句都嫌烦的样子。

    假如她对他只有一堆谎言,他不想听。

    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疾走的步伐,他冷硬的脸色教她慌乱极了,她不死心地想上前解释清楚,奈何她个头娇小,比不上他的高大腿长,她得用跑的才能勉强跟上。

    这是非常罕见的状况,他有哪回不是跟她手牵手地走在一起?如今,他却把她抛在后头,任她独自追随他负气的背影。

    到达临安居后,祺申厉声吩咐枫依得看管好主子,别再让她独自出门,他凛冽的眼神和严肃的言辞吓得枫依直点首。

    「申哥哥……」及时拉住他的手,她下让他就此离开,小脸满是惶然的焦虑。

    掌上的冰冷教他皱眉,本能地想反握她的小手为其取暖,她却放开了他。

    把他突然锁起的眉峰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心一酸,以为他厌恶自己的触碰,赶紧把手抽回,深怕再惹他不悦。

    「刚才……刚才那个人只是向我问路,他想到隆明轩去……」

    暗自强抑的怒火又再窜上心头,面对她的一再辩释,他开始感到无力了。

    「那个人,一直跟阿哥不对盘。」赫穆不可能跑到仇人的住处去吧?

    她呆掉,知道隆明轩是祺康贝勒的住处,却不晓得赫穆与祺康不和……

    直到他拂袖离去,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干了欲盖弥彰的蠢事,她抚额呻吟,觉得头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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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跟意中人重逢了,她会有什么想法?

    祺申拧着眉心,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不断揣测淳临的心思。

    已为人妇的她,大抵也只能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吧?

    申哥哥,可以的话……不要管我的事。

    言犹在耳的话语使他心胸窒闷,想起她的谎话连篇,他就恼火,她那是为了不让他插手管她的事?

    没忘掉她当日的请求,他甚至连她当时的神情和语气都记得牢牢的,更不可能忘了她对赫穆的那份执念,这,一直是他的心头刺。

    啧,真烦。

    举杯独酌间,响起了敲门声,他眉头一紧,不打算理会,但来人不放弃地又叩了第三、第四……直到第八下,他霍然摔杯,火气攻心之下,他大步上前开门。

    到底是哪个不识相的奴才?忘了他初更后就下准打扰的规矩吗?

    猛然敞开的大门,迎来了不该于此时出现的人儿——淳临。

    他盛怒的脸庞一凛,锐利的双目没错过她正冷得颤抖的身子,他立时抢过她手上的托盘。「快进来!」还愣着做啥?不怕冻死吗?

    走到桌前放下托盘,他立即给她取来貂裘披上肩头,在她忙着呼气呵暖自个儿双手时,他直接挪起她的小手纳进厚掌间,自然而然地烘暖她的冰冷。

    「你的丫头当我在说空话了?谁允你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他眉头拧得死紧,口气难掩愤懑,瞧她在太冷天里还敢穿得这么单薄就火光。

    「她们都歇下了,是我自个儿偷跑过来的……」她讷讷低语,灵眸睨着他眉问的下快,她抽回了双手,转至桌前舀出红枣银耳汤。「你先喝了这个好吗?」

    「这种事使唤下人送过来不就得了?」瞧她,抖得把半罐汤都洒出来了。

    气归气,他还是依她之言把汤喝了。

    淳临立时焕出安心的微笑。「喝了就别再跟我生气了。」

    原来是赔罪礼?待人把汤喝光了才道出其意,她真的……很狡黠。

    虽然上圈套了,但他没半分怒意,反倒挑起眉,勾出笑痕。「我有生气吗?」

    求和的举动彰显出她对他的在乎,把他先前的烦躁释然了大半,也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并非只是他一人唱着独角戏。

    「有,你明明就有……」他眼底的笑意壮大了她的胆子,她不客气地抱怨起来。「傍晚不听我的解释、不牵着我回临安居,我这么晚了特地给你带吃的来,你还要凶我……」句句指控道尽了她的满腹委屈,他还对她冷嘲热讽哩,哼。

    「你还特地跑来教训我有多没良心。」他当她在撒娇,嗓音仍是笑笑的。

    「你知道就好……」他刚才还用吼的来把她赶进屋里呢,哼。

    看着她娇嗔的容颜,他心情却忒好,张臂拥住了她,他厚实的掌抚上了她随便乱缠的髻儿。「那汤,是你亲自做的?」

    突来的拥抱教她怔住,直到耳边响起他低沈的嗓音,震回了她的心神,她这才连忙点头。「是呀,美食能满足口腹之欲,让人吃了开心,也就消气了嘛……」

    唉,她又撒谎了,那只是她睡前的小点心啦……

    「这么怕我生气?」他沈笑,低问间,放任了长久被压抑的冲动和渴望,吻上她柔若绸缎的青丝。

    「我怕我们就这么闹翻了。」依偎在他健硕的胸怀里,她余悸犹存。

    她在他身上尝到了比惹怒额娘更为巨大的惊惧,她知道该如何讨好额娘,却不知该怎么让他消气,临寐时,她抱膝苦恼了好久,才想到了用美食来打动他。

    「咱俩都不是吵架的料,何来闹翻之说?」他笑了,她待他原是这般用心。

    确定他完全消气了,她又重提傍晚之事,重申她不认识赫穆之外,也道出了赫穆的恫吓,还不忘埋怨他当时拒绝听她解释的态度,害她被人撂了狠话也有苦说不出。

    听毕,他只问了句:「这是你第一回跟他碰面?」

    她点头。「好可怕的人……」好难想像月儿是怎么跟这种人对峙。

    「对,他是坏人,离他远远的就对了。」他顺着她的话走,并将她越拥越深。

    本以为她在惠王府小住那几天,早就跟赫穆碰头过了,还好……她压根儿忘了赫穆的模样,至今尚未认出他就是那个让她锺情多年的阿哥。

    他承认自己怀有小人之心,总不愿让她跟璟月走得太近,只怕她终有一天会遇见赫穆,然后把心全盘交予她真正的意中人,落得半点也不给他的下场。

    「临儿,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让我越来越做不成君子了。」眉峰酿着淡淡的懊恼,在那喟然低喃间,他的薄唇,落到了她的粉额上,细细啄吻。

    突如其来的亲密教她瞠目,同时从他贴近的鼻息间嗅到了酒气。「你、你你喝、喝酒了吗?」心跳得太急,导致她严重结巴。

    「是喝了点儿。」暂缓亲吻,他贴着她的鼻尖,凝视她清亮的大眼。「不喜欢的话,以后要吻你之前,我都不碰酒。」顾及她的喜恶,他有礼地作出承诺。

    「也不、不是啦……」只是光嗅着他嘴间逸出的醇厚酒气,已让她感到醺然,脑子变得有点不清醒。「要、要喝、喝解酒茶吗?」持续结巴,她还差点咬到舌。

    他醉了吗?她不确定,无法把眼前的男人跟平日的祺申联想在一块儿,他的俊容依然好看,却比平日多了分邪气,他的眼眸依旧温煦,却比平日更为炙热……

    「相比起来,我比较想吃你。」他低笑,直接道出对她的欲望。

    「嗄?」是「你」还是「梨」呀?他刚才的发音……

    「这个。」稍稍挨前,就吻上了那张呼出惊讶的傻气小嘴。

    不必再分析他方才发音的对错,他已用行动来为她解惑。

    再也不是小时候那娃儿腻着哥哥般的拥抱,他们都长大了,他以一个男人拥抱女人的方式,将她牢牢锁在双臂间,从最轻柔的吮吻到深入探进,他恣意纠缠她的丁香小舌,撷取着连她自己也不晓得的甜美。

    火热的吻扰乱了她的脉搏和呼吸,她根本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热情的挑逗,尝到他嘴里残留的醇酒,她不觉苦涩,反觉辛辣,他强悍而灵活的舌正戏弄着她,每一下的挺进都是他滚烫而急切的需索,她半眯着眼,醉得一塌糊涂。

    如果她推开他的话,他一定会住手的,但她没有,连半分抗拒也没有。

    她的纵容,助长他更得寸进尺的侵略,挑起他更炽烈张狂的欲念。

    「你脸好红。」轻咬她香软的芳唇,他眯眸低笑,长指挑开了她襟上的钮扣,他的大掌随即探进,握住了她诱人的丰盈,也摸索到她鼓动如雷的心跳。

    她急喘着,他的掌心带着烫人的温度,俏颊随着他邪肆的捏揉而越发艳红,单薄的衣裳被他飞快剥落,她失措地望向他,却又被他狠狠吻住。

    她人在他房里,主导权在他手上,既是她主动前来,他就没有放过她的必要。

    恣情翻搅她早已紊乱不堪的气息,他把她的理智拌成一滩春水,双手煽情而霸道地侵占她逐寸失守的领土,他勾引她的热情,催促她的回应,当她青涩地、怯生生地学着舔吻他,他气息浓重,几乎被她逼疯,高大的身躯将她压往桌沿,铁臂圈着她的柳腰施力一提,霎时削减了彼此悬殊的高度,亦方便他更为放浪的爱抚。

    「在、在这里?」才坐上桌子,他就马上掀起她的裙摆,她吓得花容失色。

    「不喜欢?」也对,才第一回就在炕床以外的地方,实在太刺激也太放荡了。

    成,那换地方,他待她一向好说话。

    抱起她,他直往炕床走去,灼热的目光不离怀中半裸的娇躯,她的兜儿被他扯至腰际,露出足教所有男人屏息的艳丽春光,他下腹倏紧,勃发起更张狂的情欲。

    她的背才靠上软褥,他已欺身压上她香馥的身子,迅速卸除他们身上的累赘,他炙湿的唇舌、粗硬的指头开始在她身上掀风播浪,吮弄她沁香的发肤,抚摸她娇美的胴体,真切的肌肤之亲告知他——她比他先前想像的,还要甜美许多。

    「柔情似水……不,你是柔情胜水……」他低哑道,沾弄她倾泄而出的暖潮,他试着滑入一指,在她芳软的密径间辗转旋动。

    陌生的侵入带来理所当然的不适,也挟随着羞于启齿的欢愉,她有些难受地嘤咛着,他却在她耳边道尽只有夫对妻所说的床第之私,她听着,颜容滚烫似火。

    他诱哄着她,要她为他彻底绽放她最私密的瑰丽花蕊,他贴着她的粉颊,饱含情欲的黑眸觑着她动人的赧色,炽热的气息与她融和在一块儿,修长的指或轻或重地揉捻着她,他种了十年海棠,抚过了无数花瓣,都不及她的柔润可人。

    燥热难耐间,她雪肤煨出一层惫,被逼出了遍体红润,她头昏脑胀、意乱情迷,被他摆弄得不能自持,只能在他身下把自己完全敞开。

    颀长的身躯随即将她密密覆盖,他的坚硬抵住她的柔嫩,躁动着要深入,亢奋得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郎,他咬牙勒住迫切的冲动,耐心徘徊厮磨,一路嗄声低哄,诱导她妩媚的迎合。

    他暧昧的挨蹭骚动着她的兴奋,却又矛盾地让她觉得害怕,眼看就要把自己交给他了,她知道自己爱他、清楚自己不悔,却不晓得……他是否也爱着她?

    一个男人可以为泄欲或继嗣而随便拥抱不同的女人,她能接受那些劣根性和理由,却希望他是因为爱着她而拥抱自己。

    她蹙起秀眉,水漾美眸泛着疑虑,无肋的神情得到他的眷注,她在他的炯视下,嗫嚅出声:「我……我不……」

    他脸色一暗,拒绝听到任何扫兴的字句,瞬即沈腰进入了她。

    不让她有考虑的时间,事到如今,他不允许她退缩。

    毫无预兆的痛楚瞬间迷蒙了她双眸,咬牙忍着被撕裂的剧痛,她抓紧了他的臂膀,指甲陷入他贲起的肌肉,晶莹的泪,夺眶而出。

    她想退后,却被他牢牢扣住腰肢,虚软的腿儿被他分撑得更开,逼迫着她更贴近他、更包容他,她泫然低吟,逃不开这磨人的亲昵。

    俊美的薄唇再次贴上酡颊,他吻着她、安慰她、占有她,搁在她腰上的大掌探进他们的交合处,他揉弄她幽柔的嫩瓣,安抚她初次的痛楚,可以的话,他不愿她受一点点的疼痛,但他无法抽身,她不知道,她的身子有多妖娆迷人。

    骇人的欢愉紧随他悍然的进出蔓延开来,她哭喊着,他却吻住了她,把她的痛喊悉数吞咽,直到她的身子不再紧绷,细腿甚至缠上他精瘦的腰身,他拽紧了腰间玉腿,开始给予她更密集的冲刺,也激发她更甜蜜的娇喘和颤抖。

    她从不知道,原来两个人可以靠得这么近,亲密得、密不可分到仿佛连呼吸和脉搏都融在一起,黏腻得再也不能分开一样……

    是真的不能分开了,走到这一步,她知道自己是如何都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心坎泛起些微惶恐,旋即又被他更猛烈的占有冲蚀,她喘着气,弓起身,皓腕抱牢他的脖子,在他粗喘着的唇问,主动印上她的深吻。

    回应她的,是他更扎实的炙吻,以及更狂乱的进犯。

    她被逼出了满眶泪水,柔弱的身躯快受不了如此目眩的火热冲击。

    「要我停下吗?」吻去她眼角的热泪,他眸里存着墨浓般的怜爱,温柔的问话与下身贪婪的掠夺大相迳庭,他尚未餍足,亟欲继续享受她销魂紧窒的曼丽娇躯,却不得不顾虑她生涩的身子是否能负荷他更多的宠爱。

    无力招架,却又舍不得他离开,这样的拥抱和缠绵,她等得太久了。

    回应他的,是她带点羞涩的亲吻,以及越加紧促的攀附。

    扬起愉悦的笑,他低头攫住她敏感的耳珠,含吮这可爱的小东西,温热的激喘连着教她羞怯的决定,一并呼进她耳内。

    大胆而露骨的言辞,烫红了花般娇颜,她咬住他狂妄的唇舌,舔过她所遗下的淡淡齿痕……

    媚笑着,应允了他的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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