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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决定这样做?”

    逐一将要点记录完毕,童记礼合上记事本,确定性地再问了对面的裴文一遍。

    “记礼,今天这句话,你已经问了三次了。”裴文提醒他,“什么时候,讲究言简意赅的童律师也开始?嗦起来了?”

    “我不是?嗦。”童记礼拉长了尾音,特意强调,“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想要请你三思而后行。”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裴文肯定地点头,语气很坚决,表示自己并不是一是冲动。

    “说起来真好笑。”童记礼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地摸摸鼻子,“当初争个你死我活的,现在你可好,要将大好江山拱手相让,不觉得可惜?”

    “你说呢?”裴文开始笑,将问题抛回给他。

    “算了,我是个局外人,再怎么说,也只能给你建议,至于决定,还是你自己下比较好。”更何况,最近还有更加磨人的事弄得他焦头烂额,既然文文这边已经快要雨过天晴,他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我这边,会尽快处理;至于你,准备什么时候亮底牌?”站起身,收拾好文件,童记礼问得别有深意。

    “如果陆家喻没有料错,今天是极限了。”她没有看错,陆家喻确实属于有商业天分的那一类人,伤愈之后工作效率高得惊人,公司内部有什么问题,根本就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能够在那场车祸中死里逃生,运气果然不错。”一个多月前的大新闻,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记礼——”

    “好、好、好。我不说,可以了吧?”见裴文皱起了眉头,明白她对这件事情多么忌讳,童记礼在自己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想了想,“你真的不起诉裴巧云?”

    裴文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没有这个必要。”

    医生已经证明,裴巧云有中度的精神分裂症,在思维和感情方面极度紊乱。那天去医院看她,见她时好时坏的模样,心底还是有些酸楚。

    适当地多一些宽容,对大家,都有好处。

    “文文,我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对你是好,还是坏。”以前的裴文,脸上哪会有这样柔和的表情?现在的她,不仅学会了关心自己,还学会了顾虑别人。

    “既然不知道,那就祝福我吧,祝福我的将来,过得越来越快乐。”她微笑,将手伸到童记礼面前。有些包袱一旦放下,不仅是身体,连心灵,也变得轻巧无比.

    “祝福你。”当事人都这样说了,他还有什么可以操心的?看了一眼摆放在桌上的那个醒目的相框,还有一旁绿意盎然的春兰蝶花,还是忍不住问她:“告诉我,是不是他改变了你?”

    还是想不通,明明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不相关的人,为什么可以彼此吸引,相互融合?

    “也许,是他的平凡吸引了我。他的生活,是我一直渴望的。”世界上最难的,是能够真实按照自己想法去生活的人,乔予浩,算是一个异类了。

    他和童记礼不一样,没有出色的外表,没有过人的智商,但是她不在乎,关键在于,只有他,能够吸引她,她要的,也只是他的真情实意。这样,就足够了。

    “看来,我不能再反对什么了。”明白她如此说的目的,童记礼笑了笑,“不过要记得,喜酒一定要留我一杯。”

    现在不得不相信,爱情的力量果然巨大。嗯,结婚,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大门忽然被用力推开,紧接着,走进来铁青着脸的陈洪文,见童记礼也坐在里面,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童记礼转向裴文,见她没有动弹,他撇撇嘴,有几分幽默地自嘲:“看来我和陈总还真有缘。”

    “别和我来这一套!”陈洪文瞪了他一眼,不顾门外有人在打探,大步走到裴文面前,隔着办公桌与她对视,将手中的资料一扔,纸片顿时在桌上摊开一片。

    “我要求立刻解雇陆家喻!”他松了松领带,几乎是在咆哮。

    “为什么?”相对他的愤怒,裴文的反应异常平静,甚至放松了身体,靠向椅背,不急不徐地问他。

    “因为他藐视上司,还擅做主张,越俎代庖!”好他个陆家喻,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悄悄地深入了财务部和人事部调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陆家喻的雷厉风行,几乎已经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再这样坐视不理,岂不是要被他爬到头上去?“他调查我主管的部门,还调出所有的原始资料查看,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

    “我。”裴文很镇定地开口,跟着看陈洪文的脸上浮现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听她不加否认地回答,陈洪文愣住。本来只是愤怒中的一句指责,没有想到一语成真,幕后支持陆家喻的,真有其人。

    “记礼,你先出去好吗?”

    童记礼看了看发怔的陈洪文,朝裴文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就在门外,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就叫他。

    “洪文——”见童记礼退出门外,裴文才绕过办公桌,站到陈洪文的身旁,轻轻唤他。

    “你,为什么这样做?”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抵在宽大的桌面,陈洪文盯着裴文,咬牙发问。

    “那你呢,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做?”她反问,视线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

    那样洞悉的眼神令他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别过脸,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洪文,不要再骗我了。”她叹息,一页一页地捡起他先前扔在桌上的资料,“这一年来,人事调动为什么这么频繁?进出账目为什么这么精准,连小小的误差也没有?还有本来已经决定好的投资项目的资金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挪作他用?即使我不是经商的材料,但是好歹,我也看得出端倪。”

    原来她知道,而且知道得还这么清楚,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有想到,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了解?”视线停留在她手中的纸张上,那上面的证据,掘地三尺,令他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不要忘记,童记礼是律师,他只是稍微耍了些手段,向参与的会计施压。”实在应该感谢记礼的,若不是他的提早发觉,继而坚持要她入主顺宏亲自调查,恐怕顺宏国际也快要应了媒体的话,江山易主了。

    “又是童记礼!”恨恨的,陈洪文忽然转过身,直直盯着裴文开口,“文文,你情愿相信童记礼,都不愿意相信我!”

    他的眼睛充血得厉害,以至于裴文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那么几分凶恶。

    “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已经离开顺宏国际,你知道吗?”他苦笑,头一次,在她面前,说出自己的心声。暗恋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特别当你喜欢的对象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的时候。“文文,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呢?”

    知道她不喜欢经商,讨厌商场无情的争斗,所以他义无返顾地承担起运营顺宏国际的重任,想要为她多分担一点才好。原以为这样的举动可以使他更加贴近她,没有想到异常繁忙的事务却占据了他大多数的时间,等到他幡然醒悟,她的生命中,已经不知不觉多了一个童记礼。

    他努力过,尝试过,可是没有用,这叫他如何甘心?他这般用心经营顺宏是为了谁?心理天秤日益不平衡的状态下,私利在膨胀,结果,他选择要蚕食鲸吞,要一步步将顺宏国际据为己有。

    童记礼、乔予浩,连那个说不清来历的陆家喻都可以得到裴文的信任和关心,为什么偏偏,他不能?

    带着一点点奢望,他看她,“文文,对我,你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她对他有那么一丝的感情,他的心,也可以得到莫大的慰藉。

    “我尊敬你。”她略微沉思,给了他答案。

    眼底最后的一丝火花熄灭了,陈洪文握紧了拳头。心痛得很,舌尖上尽是苦涩的味道。

    是尊敬,不是喜欢,原来他们彼此付出的情感并不是平等的。喜欢,可以让两个相爱的人长相厮守;而尊敬,却永远都没有办法转变成相爱的动力。

    “按照规矩,我应该将你革职。”不是不明白他对她的心意,但是感情的事情,容不得拖泥带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他当作兄长一般尊敬,如果说真有感情,也只能说是亲情而已。“但是,如果你愿意,仍然可以待在顺宏,不过要从最基层干起,经过人事部考核之后,再一级级提升……”

    “不必了!”陈洪文忽然开口,打断了裴文的话,凝视她的眼睛,“我选择辞职。辞职信,我明天就会交给你。”

    “洪文——”他做出这样毫无回转余地的决定,令她有几分于心不忍,毕竟,顺宏国际能有今天的蒸蒸日上,他功不可没。

    “我不需要情感上的施舍。”陈洪文摇头,忽然笑起来,“其实你压下这件事,不起诉我,我应该已经很高兴了,是不是?辞职总比坐牢好吧?”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要他待在顺宏国际,每日见她和他人出双入对,情何以堪?不如选择离去,当是一个完美的收场,还能值得他将来安慰回忆。

    “文文,在我离开之前,给我一个拥抱好吗?”最后的请求了,之后,他会找个地方,好好为自己疗伤。

    无法拒绝,裴文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当是道别。

    该死心了——连拥抱都这样轻,即使想要自欺欺人骗自己说她对他有感情都不可能。苦笑着,陈洪文用力回抱了她一下,猛然松手推开她,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洪文!”

    见他在她呼唤中停下脚步,裴文对着他的背影,轻轻说道:“你没有输给童记礼,我喜欢的,是乔予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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