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应该开心才对。

    可墨泠月没有丝毫开心,他感觉心脏的地方空荡荡的,仿佛被挖掉了什么一般,缺失了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可是他想不起来,记忆也没有任何缺失。

    真奇怪。

    难道是因为摆脱了轮回的噩梦,他终于不想再活下去了?

    墨泠月垂眸,清冷依旧。

    那便死吧。

    墨泠月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不久后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噬魂涯边上。

    噬魂涯的风很大,吹的飒飒作响,墨泠月的衣袍随风飞舞,在空中划出一个仙气飘飘的弧度,一张脸如画般精致绝美,风扬起他的墨发,恍若谪仙。

    墨泠月手中捏着红绸带,淡漠的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脸上无悲无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

    好似下意识便来了。

    轮回数十次,除了在涯底被迫一次次重生,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以重生的姿态出现在这个地方。

    墨泠月想,大抵是因为这里是他一切痛苦的开端。

    他转身背对着悬崖,撤掉了浑身护体的灵力,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往后一倒,整个人坠落悬崖,但他脸上却带着淡然和解脱。

    既然痛苦从这里开始,那便从这里结束吧。

    墨泠月捏紧了手中的红绸带,看着越来越远的悬崖边,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坠落。

    噬魂涯下是巨石,撤去所有护体灵力后身体应当很难承受住这巨大的冲击力。

    可是墨泠月毫发无损。

    这不应该。

    就算是他修为已然是仙级,在撤去灵力后,这么高坠落下来就算不死也应该受伤才对。

    可他没有,除了衣袍被风吹的乱了一分外,再无其他。

    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痛苦。

    不知道是痛麻木了还是本来就不痛。

    果然死不了啊。

    墨泠月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久久没有再动一下,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宛如一具尸体一般。

    若不是还有呼吸,大抵真会让人认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泠月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落在他空洞无神的眸子里,湿润了他因为睁太久已经开始泛起血丝的眼睛。

    这次是真的下雨了。

    墨泠月身体有些僵硬的缓缓坐起身,想要拿出纸伞遮雨,但他翻遍了空间戒和储物袋都没有找到纸伞。

    他一愣,才反应过来,修仙之人自有灵力护体,又怎会畏惧雨水。

    又怎会,有纸伞。

    墨泠月茫然的看了看天空,可他总觉得他好像有过一把纸伞。

    是记错了吗?

    墨泠月翻遍了脑海也没有找到关于纸伞的记忆。

    大抵是记错了。

    他不曾拥有纸伞。

    天气有些阴湿,雨不知道下了多久,仿佛绵绵不绝般,带着一股无尽的沉重和绝望。

    墨泠月就那样坐了,手中握着红绸带,眼底依旧是一片茫然。

    他轮回数十次,差不多上千年的时间,一直在想办法挣脱这痛苦的轮回。

    可一朝心愿达成,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飞升,但他修为已然仙级,这方世界没人比他更强,但是他的心却没有任何波澜。

    雨水早就打湿了墨泠月的衣袍和墨发,头发沾湿在苍白的脸颊,显得有一分失魂落魄,也有一分楚楚可怜。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泠月动了。

    他将红绸带绑在了手腕上,然后身影消失在了涯底。

    不知不觉十年时间过去了,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整个东临大陆变化都很大。

    先是传承上千年之久的月家忽然分崩离析,消失在众人眼中,再是曾经辉煌无比的四大仙门之一的风绝门和赤焱宗开始没落。

    甚至隐隐有被其他从未听闻过的仙门赶超的趋势。

    百花谷虽然没什么消息,但也不比往日。

    只有流御派依旧立于修仙界顶端,成为了东临大陆仙门之首。

    不过流御派虽然地位遥不可及,但是名声却是有些不好听的。

    先是有传言流御弟子品性不好,不配为仙门之首,后又传闻与魔界勾结,残害其他仙门的修仙者,甚至传言越演越烈,到达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没有任何证据,也只是个传言罢了,倒无人敢真的到流御派面前乱说什么。

    墨泠月早将父母安置了出来,依旧将家安在了噬魂林旁边的南城内,与他记忆中的家没有任何不同,但是他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他在家呆了不过短短一天便离开了南城,茫然的在外游荡。

    这十年他一乎走遍了整个东临大陆,不管是修仙界,还是魔界。

    时间越久,他越发觉得他忘记了什么事情。

    似乎忘记了什么人。

    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对方是谁,他什么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手腕上绑着的红绸带,极有可能就是对方的。

    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墨泠月努力去寻找和证明这个人的存在。

    然而一切证据都证明他没有忘记什么,也不存在这个人的任何痕迹。

    仿佛一切只是他的意象一般,什么都不存在。

    墨泠月只能茫然的在东临大陆上宛如幽魂般游荡。

    修仙界某仙门脚下的城池酒楼,墨泠月一身黑袍,面无表情的坐在角落。

    酒楼大堂满座皆是客,唯他那一桌只有他一人,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仿佛他并不存在一般。

    “仙门争夺战要开始了,这一次的第一应该没什么悬念了吧?”

    一人小声的讨论着最近的大事。

    “还能有什么悬念啊,其他三大仙门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根本就是名不副实,还能抢了流御的第一不成?”

    “这可难说,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意外?”,那人嗤笑了一声,“上一届风绝、赤焱和百花三大仙门联合都没能胜过流御,这次就更不可能了。”

    其他人无法反驳,毕竟事实确是如此。

    三大仙门早就名存实亡,年轻一代有天赋的弟子伤的伤,死的死,其他泯然众人,想要在流御手中夺走第一太难了。

    旁边人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叹息,“不过才短短一年啊。”

    墨泠月看着手里的酒微怔。

    仙门争夺战?

    墨泠月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转瞬便出现在了流御派,丝毫没有引起流御护山阵法的感应,仿佛他是凭空出现在了流御一般。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凭空出现的。

    他这十年便发现了他体内依旧存在那股特殊的力量,但和往日不同,现在的他可以随意使用那股力量,而那股力量也不会再无休止的吸收世界的力量。

    仿佛与世界达成了共识一般。

    “花泠月道友?”,身后传来一道轻柔又迟疑的声音。

    墨泠月缓缓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是慕晚风与江清言。

    江清言在人转过来后终于确定了眼前人就是花泠月。

    慕晚风有些激动的上前了一步,“哎?真的是你,这十年你们去哪了?”

    他说完还四处看了看,“顾道友呢?他没有与你一起吗?”

    墨泠月摇了摇头。

    慕晚风觉得有些奇怪,以前这两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哎,不对,这两人的关系好像也没有太好吧。

    念头转瞬即逝,慕晚风也没有深想,他看向墨泠月,“那你这次回来要留下吗?”

    墨泠月再次摇了摇头。

    慕晚风有些好奇,“那你要去哪?”

    “不知。”

    “那你要干什么?”

    “找一人。”

    “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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