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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大街的刘家茶庄原是间小茶庄,在长安京里没有太多分号,而且铺子小,装潢更是阴暗,是以余美人从来未曾仔细注意过。余美人让马车在东大街口停下,一路步行至刘家茶庄,这一看可真让她心里一惊。

    原本低矮的门面经过重新整修後变得宽敞明亮,大至屋内摆设,小至雕花栋梁,样样比照余家的铺子,就连一走进去都有股同样清新的陈年茶香味弥漫:刘家茶庄在东大街上所有的分号几乎都是同一个模样,摆明了就是冲着他们余家茶庄而来。

    “这刘家肯定是一觉醒来後突然多了堆银子没地方用,才能砌出这样的铺子。”杏梅在一旁小小声的开口。

    睨了杏梅一眼,余美人款款走进刘家茶庄。

    正在谈事情的掌柜一见着她立刻迎上前,一脸和气的笑容,给她一种置身在自家茶庄的错觉。

    “水夫人日安。”余美入朝他颔首,“掌柜的别多礼,我今日来是来喝茶的,一切随意即可。”

    “那麽,水夫人这边请。”掌柜领着她到接待上宾的上房,“水夫人想喝什麽?最近白毫鸟龙有新货,要不要试试?”

    余美人想了一会儿,“不了,白毫乌龙太浓,我不偏爱重口味的其他都行。”

    “那麽碧螺春如何?”掌柜又问。

    “好,就碧螺春吧。”余美人这才颔首。

    “夫人请等等。”掌柜差人去取了适量的茶叶回来,亲自替她沏了壶新茶。春茶浓郁的香气开始飘散四周之时,余美人嗅着茶香,眼神有些困惑。

    先不论她喝过这茶与否,这香气分明就是……

    她的思绪被打断,掌柜将品茗杯奉上她的面前,“水夫人请。”余美人如同往常拿起杯子先嗅了嗅香气,然後才浅尝了一小口。当茶的滋味在口中化开来,她的神色从原本的疑惑丕变,媚眼惊瞠,握着杯子的小手不断颤抖,差点抓不住杯身。

    “水夫人,您还好吗?”掌柜见她脸色不对劲,忙问。

    余美人愣愣的望着他,眼神对不准焦距,神情慌乱无措,看得人好不心疼。

    杏梅赶忙低唤她:“少夫人、少夫人!”

    “嗯?”余美人好半晌才回神,惊觉自己泄漏了太多情绪,随即一整面容,嘴角勉强扯出微笑,“这碧螺春香气浓厚,茶色碧绿清澈,味道甘醇韵喉,风味绝佳,果真……是好茶。”

    掌柜听了好不骄傲,“这是咱们茶庄里卖得最好的一种茶。虽有茶以新为贵的说法,但这碧螺春无论放得再久,亦多得是人抢着买。”

    “……毕竟有些茶种是陈茶更佳,这碧螺春人人会抢着买也不无道理。”嘴里说着口是心非的应对。捧着杯子,她仔细的凝视着杯中的茶汤,越看越出神,心头也越来越杂乱。

    当今圣上爱喝的就是碧螺春,几代以前的余家茶庄早就为皇室钦点的御用茶庄,到了现在更以碧螺春为主,细心研发栽培出最好喝的碧螺春,而御赐亲封的“天下第一茶”指的便是他们余家不泄漏栽种方式的碧螺春。

    而今,为何会出现在刘家的铺子里?赵掌柜说他喝过刘家的茶,可不知他有没有喝过这碧螺春?如果喝了,难道喝不出来这是余家的茶?

    她对自己喝茶的味觉极有自信,绝对不会错认,所以她可以肯定这是自家出产的碧螺春。

    “是的,水夫人果然不愧为从小生长在茶庄,对茶的品味和见解别有一番见地。”掌柜不知道她心里的疑惑,顺口褒奖她。

    “掌柜过奖了。”她的回答仍是心不在焉。

    一旁有小厮上前附耳对掌柜说了几句话,掌柜起身道:“水夫人,小的有事先失陪了,今日的茶就记在小的帐上便行,夫人您请慢慢品茶。”

    余美人微微颔首,没有答腔。

    待掌柜离去後,杏梅才问:“少夫人,您在想什麽?”主子一整天心不在焉,就连喝茶都能喝得脸色大变。

    她看得出神,像是想将茶的浓度颜色以及所有的细微之处都刻在脑子里。

    “不,没什麽。付帐,咱们走吧。”余美人站起身,准备离去。

    “可刚才掌柜的不是说记他帐上嘛……”

    “我说付帐。”她的声音略沉,出水芙蓉般娇嫩的脸上表情凝重。有些事,她必须好好厘清才行。

    等到主仆俩的身影走远,水明月才从隔壁的房里走出来,看似温和的目光有着凌厉,直瞅着那道素白的身影。

    “水当家,这样做真的好吗?””适才的掌柜跟在水明月身後,有些局促不安地问。

    “能够赚钱的生意,难道你要拒绝?”佣懒的眉一挑,水明月态度是可有可无,令人摸不着他心里想的。

    掌柜面有难色,支吾的开口:“这要是让水夫人发现了,以後我刘家茶庄可就……”

    水明月扬手,不甚在意道:“到时你尽管去说是我拿的主意。”话落,率先迈步离去。

    掌柜愣眼巴睁地看着水明月离去。只要是商人都知道白纸黑字的力量有多大,如今又没签约押印证明出主意的是水明月.掌柜只能在心里苦叹,到时候要是拿主意的水明月翻脸不认帐,他上哪儿喊冤?

    掌柜一脸苦哈哈的表情,与虎谋皮的道理他在此刻有最深的领会。

    出了刘家茶庄,余美人首先来到赵掌柜的分号,进入後堂一坐上太师椅,她立刻掏出揣在衣襟内的帐册,摊开看着。

    “赵掌柜,咱们茶庄里的碧螺春还剩多少?”她翻看着帐册里有关碧螺春的所有帐目,一边问。

    “碧螺春?”跟着人内的赵掌柜不解她为何突然问起,但还是回答:“东大街这边只有艳城会成批收购碧螺春,当然他们也收购其他的茶。”

    “艳城买了多少?”在商言商,她丝毫不因为对方是水明月而忽略查明事实的真相。现在,她必须知道是谁买了余家的“天下第一茶”,再转卖给刘家茶庄。

    “三分之二。”赵掌柜照实回答。余美人总算翻到碧螺春的帐目,水亮的眼儿眨也不眨,仔细地盯着上下直瞧。

    “这笔。”蓦地,她指着其中的一笔问:“剩下的三分之一,是谁一次买走了?”

    赵掌柜上前一看,思索片刻,才道:“是名小厮,他是替主子来买的,听说是京外的大产人家。”

    “小厮?”这会儿换她陷入沉思。

    饶是爱喝茶的人都会亲自上门试个味道,他们余家也不在意让人试喝,京外不远,如果是爱品茗赏风雅之士,想必会自个儿登门:如果不是的话,派小厮来买的确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只是寻常大户人家需要用掉三分之一的碧螺春吗?倘若非爱茶之士,又何须会买这麽多?

    “是哪户人家?”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人家买茶他们卖茶,非熟客是不会过问私事的。

    “少夫人,杏梅拿来了!”门外远远响超的是杏梅的嚷嚷声,跟着门被大力的推开,杏梅两手捧着满满的帐册进门。

    “搁着便行。”纤纤细指扬起,指着桌面的角落,接着她又道:“没事就下去休息吧。”

    “是。”杏梅又咚咚咚的跑出去。

    “赵掌柜,劳烦你帮我一个忙,替我找找其他帐册里关於碧螺春的帐目,我要最近这两个月的,只要找到便做个记号。”说着,余美人的手早就快速的翻起帐册来。

    赵掌柜领命抱起一叠帐册,开始认真的找着。

    一时间室内充满了纸张的翻页声,速度或急或缓,或轻或重,他们都很专注投人开口。

    “赵掌柜。”余美人想到了一件事,软着嗓音不慌不忙的说:“你可喝过刘家茶庄的碧螺春?”

    赵掌柜停下手边的工作,认真思索後回答:“上次有让人买了来,不过小的偏好铁观音,并无试过碧螺春。”

    “你有?泡出来。”余美人头也不抬,吩咐赵掌柜去沏茶。

    “是。”忙碌的赵掌柜一会儿得翻帐册,一会儿又得泡茶,但主子下的命令不得不听呀!

    待赵掌柜再回到後堂来,即刻为她奉上刚泡好的碧螺春。

    “你喝喝看。”还是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余美人软甜的嗓音在命令人时显得有些清冷。

    “嗄?”赵掌柜有些傻眼。

    “劳烦赵掌柜你替我喝喝这茶,然後告诉我你喝到什麽。”余美人总算停顿下来,柔美的小脸对上赵掌柜,笑得如沐春风。

    “是、是。”连声应是,赵掌柜垂首端起杯子一口饮下,不敢多看她几眼。

    “美人”这个名字之於她可不是浪得虚名,所谓一笑倾城就之指她,如果再多瞧几眼,魂可是会被勾去的。

    喝得太急,赵掌柜被热烫的茶汤烫口更呛了喉,差点噎着。

    余美人朝一旁的仆役使了眼色,让人帮忙赵掌柜顺气。“慢点喝,不赶时间。”

    “咳、咳……是……”赵掌柜涨红了脸,又咳了片刻。

    “等你咳完了再说。”说完,余美人又埋头重回帐册中,一刻也不愿浪费。

    好半晌,赵掌柜顺了气後,答道:“当家,这茶很好喝……”

    可话才说不到一半,杏梅的嚷嚷又窜进了後堂——

    “少夫人、少夫人……”一路奔进後堂,杏梅这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门方打开,脚下跟着一软,连滚带爬了的跌了进来。

    “沉着点,怎麽今日你们状况如此多?”没有责备的意思,余美人纯粹是觉得无奈。

    杏梅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一手按上胸口喘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一脸着急想要告诉她大事不妙的表情。

    “慢点说,又不急。”今儿大夥也都很赶。

    “不……呼呼……很、很急……”杏梅大口大口喘气,也张大嘴想说出完整的句子。柳眉一颦,她问:“急什麽?”

    “急……少爷他……”

    “夫君他如何了?出事了吗?”一听到有关水明月,再瞧见杏梅的表情如此焦急,余美人跟着慌张起来。

    “少爷他……”余美人瞠大了眼,聚精会神的细听她的话。

    杏梅顺了顺气,确定自己气息较为平稳後,一口气说出来,”少爷他已经到前堂,现下正往这儿来呢!”紧蹙的眉心一松,她睨了贴身丫鬟一眼,“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杏梅是特地来通知少夫人的呀。”杏梅很是委屈。

    “成了,你们都下去吧。”余美人斥退一千奴仆和赵掌柜,准备迎接突然前来的水明月。

    “赵掌柜,麻烦你拿些香片过来给我。”余美人在赵掌柜踏出门前吩咐。

    她总是不忘为他准备一壶清香的花茶,替他舒缓心神。

    後堂始净空片刻工夫,水明月穿着一身鲜艳的橙橘衣袍,滚了墨色的边,上头绣着精致的图案,头上只用了一根样式简单的墨绿色发簪,几缯不安分的发丝垂落,身为男儿身的水明月,却比长安京任何姑娘都来得漂亮……当然这是指余美人还没嫁到长安京之前。

    自从长安京多了个余美人,京里的两大“美人”的头衔便被他们夫妻俩稳稳霸住,街坊上时常可以见到有人为了争执他们谁比较美而大动肝火;不过,对当事的两人来说,是丝毫没有影响就是了。

    “夫君万福。”余美人款款上前恭迎他上座。

    “嗯。”水明月应了声,落坐在她先前坐的太师椅上,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帐册,才道:“这几日不都待在府里,今儿有要事?”

    看来她已经察觉不对劲了,远比他料想的还快。

    余美人拣了他身旁的位子坐下,熟练的替他泡起茶来,温顶的回答:“不,府里待久了也闷,索性出来逛几圈。”

    “逛到余家的分号来?”他一路尾随她而来,可不曾见她脚步如此坚决过,几乎快得忘了四周的人事景物,专心一意的穿过街道直往这分号来。

    途中他见她绊倒跟舱了几次,吓得他冷汗直冒差点冲出去扶她,若非是偷跟在她後头,他现在肯定好好数落她一番。

    “正好经过,便来歇歇腿。”她自有一套说词。

    不置一词,他颅着清澈的茶汤由壶嘴缓缓流出注人品茗杯坚,眼神不露痕迹的盘算着主意。

    是他让人大量收购余家的上等茗茶——碧螺春。以往由於余家碧螺春的数量不多,价格昂贵,大部分只有王公贵族能负担得起,这次他大量收购,再转交给最不起眼的刘家茶庄去卖,绝对给余家茶庄带来不小打击。

    当然这样还不够,如果不让余家的缝隙再大一点,要打击遍布天下的余家茶庄根本是痴人说梦话。

    所以他仍是按兵不动,在能够完全打倒余家茶庄之前,他只须暗着来即可;但他倒是没料想她会那麽快便发现刘家茶庄的动向,甚至亲自上了刘家茶庄去品茶,就不知她是喝出一个结论了没有。余美人没注意到他深沉的眸光,把品茗杯送到他面前,“夫君,请喝茶。”

    接过品茗杯,他将凤眸中所有的计谋隐藏在袅袅的白烟後。

    像这麽样同她在一起喝茶,任何事都不用劳心操烦,是他最享受的时刻,如今他所做的事,一个弄不好可能会把这一切的和平都给破坏掉。

    想到这儿,一双漂亮细长的凤眼更是深不见底。余美人其实是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全绕着茶庄生意掉了两成的事情打转。

    她记得适才翻到西大街那几家分号的帐册,今年所进的碧螺春也几乎被买光了,她几乎可以料准其他分号一定也是相同的情形,如此一来便证实了她所想的:刘家派人买了余家的碧螺春,然後再转手卖出;要不就是有人收购了余家的碧螺春,然後再卖给刘家。

    可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这项买卖都无利可图,更可以说是赔钱的买卖,她实在不懂如此做的人的动机。

    眉心紧锁,苦思不出个结果,使她的烦恼不自觉全写在脸上。

    见她不开心地皱眉,眼神不若平时来得光彩动人,水明月亦失了喝茶的兴致。仅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怀疑自己做的事是错的,也许就维持现在的状况,他放弃争夺余家的茶庄,让所有事情恢复原样:但真要他舍弃到现下为止的努力,说什麽都是不可能的!是以再怎麽矛盾,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别太累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抚平她眉间的皱痕,淡漠的语气充满着浓浓的关心。

    察觉自己的失神,余美人笑了笑,“没的事,只是在想事情。”

    “能让你皱眉的事想必是很令你烦恼了。”水明月垂下眼,不给别人猜透他心思的任何机会。

    “是挺烦恼的。”她老实承认,对於烦扰的事情内容则是只字未提。她不说,他也就没问,只道:“过来。”

    放下了品茗杯,水明月要坐在隔了一张茶几的余美人向前。

    余美人一如往常跟只温顺乖巧的小兔子般,软着步伐缓缓靠近他,最後窝在他的怀里。

    他故意将话题带开,温热厚实的掌心罩上她仍显平坦的腹部,“你肚子里的是我水家的骨肉,你是我水明月的妻子,凭水家的情况还需要你烦心?”

    “是啊,是不需我烦心,我烦心的也不是这件事。”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半眯着眼瞅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喃喃应道。

    “那就别想那些没意义的事。”余美人轻轻的笑出声,声音带有一丝撒娇,“当然是有意义的事,才能使我烦心嘛。”

    “不管有意义或没意义暂时都别想了。”水明月霸道的下令,这种专制的语气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出现,是他关心她的表达方式。

    “不想,要想啥?”当她一坐下,全身的茶香立刻飘进他的鼻梢,现在她檀口轻启,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化成了清风吹拂在他的脸庞,吹得他整个人陶陶然的,差点忘了今夕是何夕……

    幽暗的凤眸转向她,既深邃又惑人,“想我。”

    绯红迅速染上白皙的鹅蛋脸,她娇嗔:“也不害臊!”

    手抚上过於乾净连颗麻子都找不着的白皙脸颊,他状似若有所思道:“是不会。”

    “没个正经。”故作杏眼圆睁貌,余美人努力板起脸孔,可是艳红的双颊却泄漏了她想藏起的害臊。

    早先心情上的矛盾与阴霾一扫而空,水明月开始有了兴致和她打哈哈,“难道你害臊?”

    看穿他故意逗着她玩,脸皮薄的她慌着转移话题,“夫、夫君怎麽会知道我在这儿?”

    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头,水明月不慌不忙的回答:“正巧看见你走进来,为何不坐马车?”同时又把话题扯开。

    “我想是该走走,成天坐着都快忘了怎么走路了。”只要不兜着先前那令她羞赧的话题,脸蛋虽红,她还是能顺利的应答。

    “大路上人难免多了点,倘若不小心绊了脚或跌跤该怎么办?”暗示性的看了她的腹部一眼,水明月的话带着些许责备的意思。哪那么容易绊着?这路上哪个人不知道她是水家的少夫人?只怕她这一出门,所有行人都避得远远的不说,人人还争着让路给她走呢!

    想是如此,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夫君所言甚是,妾身以后会谨记在心。”许久未听见她用上“妾身”二字,不消多想,水明月也知道她是随口敷衍。

    “我的话不只要放在心里,更要清楚该怎么去做。”

    “是,妾身明白。”明白不见得会照做。接二连三的被敷衍了事,他也懒得说了,到底水家做主的是他,要让她乖乖坐上马车的方法还会少吗?给车夫施点压力即可。

    “夫君是特地来找我,还是纯粹想喝茶?”余美人随口问道,螓首枕在他的肩头上,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夏季的午后,平日这个时间她都是在午睡的,那是有身孕后才养成的习惯。

    水明月的掌心一下一下轻拍在她的背后,哄她入睡的意图很明显,用很轻很轻的语调说:“喝茶不也得找到你才能喝,这两者没啥不同。”

    “当然不同。”在睡与不睡间做拉锯战,她努力把持住理智,拿乔道:“如果是来喝茶,并不是特地来找我。”

    “是吗?”

    “嗯。”杏眼直眨,那是她困了的小动作。

    “好吧,我是特地来找你,有些事想同你说。”他细心的替她调整最舒服的位置,让她能在身心都很放松的情况下人眠。

    “什么事?”

    “现下说或许有点早,今年中秋艳城安排了一项节目,府里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所有人……”嗯,包括她就是了。

    “到时如果你觉得累可以先离开,不过一开始你一定得在。”

    好在她看似娇弱,身子骨还挺健康的,至少让他少操心些。

    “是什么样的节目?”

    “点妆宴。”

    “点妆宴?”困惑的尾音上扬,她想起艳府的对联上刻的“钦点红妆”。

    “由艳城里头工作的师父们选出当年长安京里最美的女人,艳城会负责打理她从头到脚的服装和佩戴的珠宝首饰,然后由她来展示。”水明月轻声解释着,不想打扰她的睡意。

    “展示?”偏偏她已经提起兴趣。

    “中秋那夜艳城门外将会筑起高台搭上梯子,让姑娘家站上去。”他拍拍她,示意她重新将螓首枕回他肩上。

    余美人不依,坚持问清楚细节,“然后呢?”

    见她没了睡意,水明月暗叹一声。“被选出来的姑娘负责站上台子展示艳城最新的服饰和珠宝。”

    “也就是说把人变成活招牌,增加艳城的生意。”余美人把他所料想的结果说出来。

    凤眸充满赞赏,他颔首。

    “好特别的法子。”她不禁对水明月绝往的商业头脑感到折服。

    “也算是增加京里中秋时的活动,越多人来参加越好。”这是他筹画一阵子的大事,许多必要的商家结盟和细节处理早就开始动作,会挑在中秋,也是希望所有长安京的住民都能参加。

    “届时定会热闹得跟赶集差不多。”媚眼漾着娇美的甜笑,他可以从中读出她的期待。

    事实上,他的确是为了她而举办这项活动,上次在玄武庙前的庙会见她一脸开心,是以他才做这样的决定,不管热不热闹,他都有办法让这场点妆宴变得有趣。

    当然,只是为她。

    “是啊,会很盛大的。”

    “真令人期待。”余美人笑得甜蜜,终于愿意乖乖将头枕回他看似单薄,却能将属于她的一片天撑起的膀子。

    是啊,他就是她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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