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言秀树很小人地来到费安丽的住处。

    费安丽一边帮他开门,一边跟陈辰讲手机。“是,我知道。我门窗有关紧,没有问题。虽然停电了,但我有自制的手工蜡烛。对……就是上次送你助理的那个香精蜡烛,听说她爱得不得了,呵呵。”

    她边讲电话边用眼神示意他进门,等他关好大门,她则背对着他继续聊天。

    这太过分了吧?言秀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估算好,费小姐第一眼见到他千辛万苦买来的麻辣锅,一定会感动得跳起来,欢欣鼓舞地投进他的怀抱,然后他大帅哥会很得意,替她拭去脸上感激的泪水……

    但,感动在哪里?欢喜又在哪里?他只看见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自顾自地跟别的野男人讲电话!

    一阵冷风吹来,他站在蜡烛旁,周围一片黑暗,更显他处境之凄凉!

    哼,他才不做小可怜。自动走进小厨房,找出足以盛麻辣锅的不锈钢锅,然后放在瓦斯炉上继续慢慢煮。

    半小时后,当安丽终于挂上电话,才企图寻找那个身影。

    厨房里没有蜡烛,只有瓦斯炉的火光映照着,把言秀树的影子拖得好长,形成一种鬼魅的气氛;但她并不感到害怕,对于让一个还算陌生的男子在夜里进到她的屋子里,她没有不安,甚至还感到温暖。

    听不见她的声音,言秀树好奇地转过头去,发现她已经站在厨房门口,用一双松鼠般的眼睛望着他;不知为什么,当时,她的眼睛让他联想到松鼠。

    “愣在那里干嘛?等你长舌完,火锅都凉了,所以我替你加热一下,要吃了吧?”他笑着,戴起防热手套,端起锅子,放在客厅的木桌上。

    “你……还真的买到了哦?台风天耶。”怎么可能!她好意外。

    “开玩笑,我是谁啊,做人就要了解自己的斤雨,我报上言季树的大名,老板马上奉上货物,不盖你。”

    “一定是你说了什么谎吧?”

    “别废话,吃不吃啊?没想到我冒着风雨给你买爱心消夜,你竟然不理我,跟其他男人聊得那么开心。为什么你明明对别人很好,却对我那么坏?”老挂他电话!

    “我跟陈辰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至于你嘛……是不吵不相识,非敌亦非友。”

    “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当你的敌人或朋友。”他赖皮,注意到她初初盘起的发,笑容加深了。“我想的没错,这发质果然很适合你,很漂亮。”

    突然被他称赞,她反而害羞起来。“我照着你的方法盘,结果还满容易的。”

    “下次要不要来我店里,我帮你设计发型?””不要。你一定会趁机报复。”

    “开玩笑,本少爷价码很贵的,等我剪发的客人排到明年除夕了,你还不要!”

    “你哪里贵了?我不是才花一块钱吗?呵呵……””……”言秀树第一次感到无言,他望着桌上那做成玫瑰造型的蜡烛,透明的蜡中还看得见几片粉红花办,空气里依稀闻得到淡淡花香。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啊?很有气氛对不对?可惜竟然是你这个弟弟在这里陪我,要浪漫也浪漫不起来。”安丽很自在地舀了碗锅底红汤,很快地碗底又空了。”你这样喝汤不怕胃痛哦?”很辣耶!言秀树虽然不怕辣,但第一次看见人家这样喝汤,胃都替她辣起来了。

    “我是铁胃,最爱吃辣。”她拍拍肚皮,很自傲喔。”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储藏室吗?”

    “请便啊。”

    言秀树点起另一支蜡烛,小心翼翼地倒了蜡泪在小碟子上,趁蜡未冷却凝固时把整支蜡烛固定在碟子上,然后捧着碟子往隔壁走去。其实他不过是想去看那座雕像。

    五分钟后,他踅回,伸伸舌头说:“原来电影演的都是真的,晚上的美术教室真的很恐怖。”他说得没错,光是在停电的夜里看见那些石膏像就够吓人的了,更何况里面还摆了许多肖像画。“你画那个高董干嘛?艺术家也替入画肖像哦?”

    “不帮人画像,叫我喝露水吗?笨蛋。”

    “那你也帮我画,要画帅一点喔。”

    “二十万。”她低头继续吃。“画你是个挑战。”

    “因为很难画出我的帅吗?”他搓着下巴,对自己的外表超有自信。

    “没错。因为你长得毫无瑕疵,换句话说,就是太完美;再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特色;你长得完全像那些罗曼史小说封面人物,因为太好看,也就没有什么特质,很难画得像又好。”

    没、有、特、色?对一个帅哥来说,说他长得没有特色,就等于抹灭了他的一切,全世界再没有比这句话更能摧毁一个人的信心了,费安丽,算你狠!

    “胡说。谁说帅哥就等于没特色?木村拓哉够帅了吧?他的性感厚唇是他的特色;裴勇俊的帅则在于他的眼镜;梁朝伟是眼神,他的眼神最深情;至于我本人嘛……你不觉得我的眼神也很有魅力、很性感吗?”

    他忽然向她靠近,用一种几近媚惑的姿态凝视着她,让她想起日剧“西洋古董洋果子店”里有“魔性的gay”之称的蛋糕师傅小野。“言秀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gay啊?”

    “我是gay?你说我是gay?我长得像吗?啊?”言秀树额头三条杠,他哪里像同性恋了?他这么色,怎么可能是gay!

    “你别激动。在艺术圈里,同性恋我是司空见惯了,所以在我面前你不必隐瞒,我可以介绍我的“好姐妹”宋桥给你认识认识,他是我这次展览的伙伴,也是我很好的“闺中密友”,他刚刚才失恋,对方也是有名的音乐才子,还没出柜,说出来包准你会吓一跳……”

    “等等!我对演艺圈的八卦没兴趣,而且我也不是同性恋。”开、开什么玩笑!他言秀树可是百分之两百的异性恋者,还介绍好姐妹勒。

    “你不必不好意思……”

    “我……我不好意思什么?有什么好不好意思?”你这女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本帅苛如假包换是个爱好女色的昏君,跟查尔斯王子一样,我只想成为女人的卫生棉条,这样够不够?够不够?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其实在这个时代,同性恋已经不稀奇?”

    吼,秀才遇到兵。言秀树对上费安丽等于投降。

    “我、不、是!”言秀树不想再跟这女人多说,直接用行动证明。

    他捉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胸前一扯,让她靠在他身上,然后用力吻上她的唇。

    有一瞬,费安丽以为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口,她全身失去重力,双唇热辣辣,脚底像有好几只蚂蚁在爬,爬呀爬的,爬上她心窝,搔得她心痒痒,全身不自在。

    言秀树虽然女人缘好到爆,但如此积极主动还是生平头一遭:他手心冒冷汗,身体却好灼热,一股热情从内心深处澎湃汹涌,充塞他胸中,满得几乎就要爆炸开来,“言秀树,你干嘛?”安丽用力脱身,黑暗里,晶灿着一双眼,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性感,令言秀树看得痴了。

    这女人的美,任何名模都比不上。

    “对……对不起。”等等!他说什么?他言秀树什么时候跟女人道过歉了!

    “你回去吧。”她移开视线,庆幸这时刻停电,所以他无法清楚看见她红透的脸。

    “费安丽,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他好挫折,第一次,他的吻对一个女人来说,避之唯恐不及。

    “感觉对就对。”

    “那我呢?我给你的感觉不够好?”

    “我是学艺术的,做事完全凭感觉,所以我很相信一见钟情,如果第一眼没让我爱上,以后也不可能。”

    就这么简单?原来,他早就错失被她爱上的机会。

    “这……这太冒险了吧?你怎么能光凭第一眼就决定要不要跟他在一起?你过去的经验法则应该能告诉你,这是行不通的。”

    “不用你操心。”她狠心拒绝继续这话题。“风雨小了,我也该睡了,你快点回去吧。”

    因为她那么冷,言秀树也觉得自讨没趣,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要追她,现在满腔热血全被她的态度给浇熄了。

    不过是一个吻,就他的直觉,她并不讨厌他吻她的,为什么这么急着把他推开?

    言秀树沮丧,感觉心很寒,费安丽不接受他的讨好,闪他像瘟疫。但是他终于了解,她不会爱上他是因为他第一次表现太坏,并不是他本身不好。

    该怎么办?刚刚那一吻,让他好激动;但是她冷漠的表现,却又令他好难过。他从来没有尝过这种狂喜又狂悲的心情,爱上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快乐又这么失落?

    他还是自由自在的言秀树吗?没有遇见费安丽之前,他可以很肯定地告诉自己,他很喜欢一个人的生活,但遇见她之后。他开始不确定了……

    安丽躺在床上,默默听着门外的动静。那人只徘徊了一会儿,便选择离开。

    她坐了起来,很想出去跟他说些什么,慢走或是谢谢之类无关痛痒的话,但她却动弹不了,眼睛紧盯着天花板,四周黑压压一片,她的脸颊还温热着。

    她被吓到了。几百年没跟人接吻,言秀树像个情场老手,轻易就撩拨起她隐藏已久的欲望。

    她没有说谎。对爱情,她很重视第一印象,如果一开始没有火花,后来就提不起兴致;不只对言秀树,对陈辰也是如此。只是,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对追求者冷若冰霜,是因为已不再追求爱情。

    但,哪个女人不渴望爱?费安丽当然也希冀生命中再出现一个真心相爱的男人,她才不要一辈子再下被人爱,或不再爱人:她没有可能因为几次恋爱失败就对男人绝望,那不是她的性格;身为画家,她有的是满满的爱,只是,要找出口,却是那么难。

    就在想得出神之际,门忽然被打开,她下意识地拽紧胸前的棉被,书秀树望着她,她心跳得好快好快,灯倏地亮了,电来了,她总算看清楚言秀树的脸,他扎着马尾,神色温柔,两人之间,就像这灯似的,宛如突然通电了、亮了!

    “看在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你总该给我展览的邀请函吧?”

    “喔,我都忘了。在桌上,你自己拿吧。”

    言秀树走向她的电脑桌,从桌上抽走一份邀请函。“因为我是特别的,所以我的邀请函一定要跟别人不一样。”他走向她,将帖子按在她唇上三秒,然后很满意地说:“只有我的有安丽小姐的香吻喔。”

    说完,很帅气地离去,留下她兀自发愣。

    荒谬!安丽察觉自己不规律的心跳竟然来自那个男人;方才,他回来时,她居然有那么点喜悦,有那么一瞬,她以为真的遇到那个对的人了。言秀树打破了她对爱情的规则,她竟会喜次一个原来很讨厌的人?

    “喂,色魔亮,我们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干嘛?”

    言秀树蹲在耿之亮旁边,很不解。星期一下午,被他的好兄弟拖来华山艺文区的展览会场,做、布、置!

    “来帮逸慈啊。还有,你不是发誓要泡到费安丽?亮哥哥我可是在为你铺路耶,还不感激我?”

    “感激个屁!凭我言某人这种A咖,追马子还需要用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苦肉计?哼!这么下贱,老子我才不干,拜拜。”

    忙了三个多小时,油漆、钉木板、搬画框……言秀树没有一刻偷懒,室内虽然有冷气,但工作中忙进忙出的,汗衫都不知湿了又干了几回,可惜了他原本一身劲装,最后还不是全脱了,上身只剩一件黑色背心。

    就算是如此“落魄”,还是有几个眼尖的女性认出电视上的秀哥哥,尖叫着围住他,拚命想亲近他。

    看到没、看到没?不识相的女人,还不快点跟过来,一起膜拜我?言秀树心底0S,视线寻找着费安丽。那该死的可爱女人,不但对他视若无睹,还跟着个娘娘腔有说有笑,好不亲热;气死他也!

    “干嘛?生气了?”耿之亮笑着一口白牙,看起来好刺眼。

    “没错!死小亮,告诉你,咱们马子各把各的,不要叫爷爷我做苦力好博取同情,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我真是错看你了,小亮亮,你不是男人!”

    “无所谓。是谁告诉我,在爱情面前是不讲尊严的?”

    “那是对女人而言,我言秀树什么都没有,就是要自尊。我天生自尊心强。”

    “那你回去好了,我还要陪逸慈;她说我今天好辛苦,要慰劳我,不知会怎么个“慰劳”法,人家好期待喔。”

    “下流,色胚,耿之亮,我真是看不起你!”

    “没关系,你尽管嫉妒好了,你愈酸,老子我就愈爽,哈哈哈

    “耿之亮,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啊你——”

    言秀树把脖子上的毛巾甩下来,塞进耿之亮笑开的大嘴。“笑不出来了吧!再笑、再笑……”

    “言秀树,你幼稚园没毕业是不是?”一个冷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费安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边。

    “安丽,你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就好,我保证一定会让你的作品美美的挂上去。”

    狗腿亮:安丽是你叫的哦?言秀树给他一记白眼,很讲义气。地把他兄弟推到一旁与墙亲吻。

    “安丽,别理这只吵杂的虫子,我今天刷了油漆,地板打了蜡,还做了很多令人闻之鼻酸的苦差事……”

    “这么点小事就喊苦哦?我念美术系的时候,还得自己扛二十公斤的大木头上学呢!学校可是在半山腰喔。”

    靠!这女人真没同情心,竟然跟他比起谁辛苦来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不干了,要走了?”

    “小亮亮,你吃完毛巾还饿不饿啊?要不要吃哥哥的拳头,啊?”

    “够了,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挂画!”

    听,这像话吗?他可是玉树临风的言秀树耶,竟然被个恰北北的女人呼来喝去,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简直是帅哥界的耻辱!

    耿之亮看着他兄弟紧握拳头,一副想干架的模样。吼!该不会是隐忍太久,要对费小姐火山爆发了?有好戏看耶。

    言秀树的确是英雄气短,但他很快便压下火气,对费小姐露出无敌亲切的笑容。“好的,我马上去弄,你别急。”

    耿之亮滑倒!这位男士可以再狗腿一点,等费小姐走远,耿之亮忍不住捧着肚子爆笑。“哈哈!是谁说他自尊心很强的,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重要的是我要泡上她。真是的,费安丽,你完全引起了本帅哥征服的欲望,我要像那些肥皂剧一样,等你深深爱上本帅哥之后,再狠狠抛弃你,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言秀树指着费安丽的背影撂狠话,安丽背后仿佛安装了雷达。居然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告诉他,她听得见他在她背后说了浑话,让他伸在半空中的手指瑟缩了那么下,好杀!

    他真的爱煞了那个总是随意用沙鱼夹夹着马尾却又乱有型的女人,好想轻抚那头秀发,陶醉在她发上飘来的淡淡玫瑰香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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