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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头短促地“嗯”了一声,像是怕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易晖像个静待审判的人,仰着头,大雨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让我帮你。”那人说。

    全世界都在下雨,他根本无处可逃。

    易晖垂低脑袋,随后颔首,仿佛妥协地点了一下头。

    (下)

    三天后,新请的护工已经熟练掌握江雪梅的用药和作息时间,病房不再离不开人,易晖把插在床头许久的笔记本电源拔了,边往背包里塞,边交代江雪梅安心养病,自己有空就回来看她。

    背上包转身欲走,被江雪梅从身后拉住胳膊:“真的……只要半年?”

    易晖扭头笑道:“是啊,跟团采风嘛,有赞助商,不花钱反而有工资拿,多少人抢着去呢。”

    江雪梅还是不太放心,邻床的中年女人道:“孩子都这么大了,该放他一个人出去闯闯了,不就半年嘛,瞧你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儿子要去从军了呢。”

    带着这份难能可贵的欢声笑语,易晖坐上了前往S市的高铁。

    飞机票没贵多少,是他私心想走得慢一点。上次去S市,他抱着蛋糕满怀期待,这次却只带了简单的一包行李,

    列车刚开就接到江一芒的消息,问他到底是去干什么,是不是背着她和妈妈去卖肾。易晖失笑,心想我走时的表情究竟有多惨淡,比赴死还惨吗?

    他看着车窗玻璃里模糊的人影,喧嚣的心重归平静。

    是啊,不就半年吗?

    三年的真心都换不回一个回眸,半年又能如何?

    易晖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到站下车,S市华灯初上,转乘公交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到地方后,他又在周边转悠几圈。

    别墅区面积很大,道路交错纵横,可他不怕在里面迷路。

    因为这里曾是他的家。

    那人把地址和密码一起发来时,他还有点迷糊,这会儿推开门,看见屋里与他离开前无甚分别的家具摆设,才有了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熟悉感。

    易晖自己带了拖鞋,从包里拿出来换上。走进空旷客厅的过程中,确认了家里没人这个事实,他轻舒一口气,盘腿坐在干净的地板上,开始处理刚才闲逛时被蚊子咬出的一腿包。

    他用走前江雪梅塞到他包里的清凉油涂抹蚊子包。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味道浓烈刺激的东西,但他没有其他东西可用。

    哪怕他知道楼上主卧靠门口的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就有花露水。

    他没胆大到动屋里东西的地步,连灯都没开,哪怕这里的很多东西是属于他的。

    旁边就是放座机的小立柜,站起来时易晖摸了一下,贴在话筒上的哆啦A梦贴纸居然还在。

    预想中的风格大变、痕迹全无,统统没有发生。在门口粗粗扫一眼觉得差不多,走近了看,确实都没变。

    这让易晖有点想不通,他记得周晋珩快结婚了,就算他不想结,他家里也不可能放任他胡来。

    所以那枚戒指到底是给谁的?

    思考着这个解不开的困惑,易晖靠着沙发扶手睡了过去。

    睡着了都不敢妄动,抱着自己的包,缩成尽量小的一团,仿佛这里不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家,而是一个初次踏足的陌生领域。

    周晋珩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久违的景象。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客厅里的挂钟敲了十二下,久到歪在沙发边上睡觉的人悠悠醒来。

    易晖揉了揉眼睛,朝玄幻有亮光的方向看,与门口的黑色剪影对视时,原本还混沌着的大脑顿时清醒。

    行动和言语能力还被冻结着,距离不过几米,他却和门口的人产生了遥遥相望错觉。

    易晖想起自己曾无数次坐在这里,从这个角度和他对望。

    每次都很仓促,周晋珩回家时经常精疲力竭,懒得与自己说话,扔下外套便去洗澡休息了。

    这次不同,光是对视,周晋珩就给了至少三分钟时间,等到踢了鞋子走进屋来,第一件事也不是去洗澡,而是走向厨房,从冰箱恒温层里拿出一盒果汁。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挽了起来,小臂的肌肉随着倒果汁的动作流畅起伏。易晖猜他喝酒了,不然动作不会这么温和。

    周晋珩端着杯子走到沙发前,把果汁递过来:“怎么不打电话喊我接你?”

    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竟如此寻常,这让易晖想起上次见面的兵荒马乱。他没接那杯子,道:“地方很好找。”

    周晋珩稍有愣怔,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在他旁边的单独沙发椅上坐了下来:“没什么想问的吗?”

    从那天在雨中答应接受帮助,到达成协议,再来到这里,整个过程中易晖都显得尤为平静,看似无奈屈服,只有周晋珩知道不是这样。

    易晖问:“我睡哪里?”

    “这里是你的家。”周晋珩道,“你想睡哪里都行。”

    易晖便站起来,拎起包准备上楼。周晋珩也起身,顺便把桌上的杯子再次端起:“喝了再睡,你喜欢的芒果汁。”

    易晖记得协议里没有“让你喝什么你就喝什么”这一条,他看了一眼那杯子,说:“我不喜欢芒果汁。”

    此刻两人离得近,稍稍抬眼便能看到周晋珩形状好看的眼睛,和眼下一寸处狭长的伤口。疤已经脱落了,只留下一条浅淡的红痕,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旧将他的瞳孔衬得如墨幽深。

    这双眼睛既深情又无情,易晖不知道他在看自己,还是又在透过自己看别人。

    “那你喜欢喝什么?”周晋珩好似浑然不在意,举杯自己喝了一口,“西瓜汁、橙汁,草莓汁,还是梨汁?”

    看似给了许多选择,其实都是甜的。

    都是易晖喜欢喝的。

    无预兆的,易晖问:“我被人告上法庭,是你动的手脚?”

    他并没有依据,只是突然想到,就问了。他也没期待得到正面回答,没想到周晋珩听完的反应不是坦诚肯定也不是急于否认,而是扯开嘴角笑。

    “你觉得是我,”周晋珩信口道,“那就是吧。”

    上楼前,周晋珩问易晖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易晖神情厌恶,冷冷地抛下“卑鄙”二字。

    周晋珩又笑了,他捧着只喝了一口的果汁,晃悠悠地转身,背阴的面孔落入黑暗时,笑容已然消失无踪。

    被刺痛在所难免,何况再痛也没有看不见、找不到更令人痛不欲生。

    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卑鄙一回又何妨?

    第四十四章

    许久没在安静舒适的环境中休息,易晖这一晚睡得扎实,加上在路上打盹的那一阵,一天内居然睡了十三个小时之多。

    醒来还有点头疼,感觉没睡够。但不能再睡了,他得在周晋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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