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时节,朱邪执衣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他才想起,这身狐裘也是温狐红给他亲手猎的。

    当时他才十二岁!

    朱邪执衣青着一张脸。

    他十二岁就看上他了?还跟他同寝而眠?禽兽!小畜生!

    随后,他又听见他轻声道,“别去……别去那里……翘哥……”

    翘哥?

    翘哥又是谁?!

    “谁是翘哥?”

    朱邪执衣抓起对方的领子,逼问道,“你又招惹哪个美少年了?温狐红,你可以啊,你觊觎你兄弟还不够,你又觊觎了三皇子,现在还来一个翘哥,你就是天底下最浪荡的纨绔——”

    他醉醺醺吻了过来。

    朱邪执衣大惊,慌忙甩开他,白玉似的脸皮如同涨破的春水,“你,你不知羞耻!”

    他得不到吻,失落地低头。

    “翘哥不会拒绝我的……”

    他扶着柱子,摇摇晃晃站起来,越过他,似一缕阴沉的冷风。

    朱邪执衣心口微疼,他一定是鬼神上身了,否则怎么会抓住对方的手,“你要去哪?”

    “翘哥不见了,我要找他。”

    绯衣少年回过头,睫毛湿漉漉的,沾了点细碎的雪沫,像是一头雪天流浪的犬儿,“你知道他在哪吗?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找不到他了,到处都找不着,翘哥会冷,我要快点找到他。”

    他怎么了?怎么会觉得他可怜,想要亲一亲他,把他抱在怀里?

    朱邪执衣脱口而出,“你找他,那我呢?你那天摸我算什么?”

    “……嗯?”

    他歪了下头,目光茫然,缓缓地,他凑了过来,辨认他的面目,忽然游过一缕明光,他重重亲了他,“找到了,我的翘哥。”

    朱邪执衣都被冻住了,手脚全废。

    还没等他推开人,对方就气势汹汹把他推到雪地里。

    “温狐红,你放开,放开……”

    朱邪执衣不敢剧烈挣扎,怕引来别人,到时候就有嘴都说不清了。却不知他这一示弱,助长了豺狼虎豹的嚣张气焰。玩伴抽开了殷红发带,绑住了他的手腕,等他挣脱开禁锢,衣衫也松开了,对方埋首其中,咬破桃核,让他又惊又怒。

    眼看就要贞洁不保,朱邪执衣万念俱灰,像尸体一样直挺挺躺着。

    他真是引狼入室!

    但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手指也微微发颤,他把他搂了起来,紧紧的,没有一丝缝隙。

    “我骗了你。”

    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喜欢……你不在……会很伤心的……”

    朱邪执衣被他抱得喘不过气,耳朵、颈后渐渐红了。

    他想,除了没有后代,其实也没什么。

    他五岁时,父亲第一次带他去将军府,那锦衣男童坐在栏杆上,单腿跨着,吊儿郎当玩着梅花袖箭。只听见咻的一声,凉风擦过他的耳际,一枚袖箭钉在他身后的树上,男童笑得露出一颗虎牙,“给哥哥的见面礼。”

    又恶劣又聪明的男孩子。

    他本不喜欢这么多心眼儿的。

    但就是这个男童,后来成了他最好的玩伴,他带他逃课,教他怎么做袖箭跟风筝,也替他挡剑,将风雨都挡在背后,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因为他而留下的。

    朱邪执衣被褪了半幅的衣裳,雪肩都裸露在外,头发乱如柳丝,凌乱垂在胸膛与腰间,他眼一闭,心一横,“我,我可以答应跟你在一起,但是,我要当射箭者,你不能靠着你的武力强来,知道吗?”

    说着,他指尖蜷缩,喉结微动,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朱邪执衣勾下对方的颈,浅浅吻了玩伴脸颊一下。

    第二天,温狐红从宿醉醒来,床边还坐了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

    朱邪执衣淡淡道,“你醉酒的时候,对我又亲又摸的,你该知道你要负起什么责任吧?”

    但这家伙眨了眨眼,竟然说,“那怎么办?我都答应三皇子,要做他的人了。”

    三皇子的人?

    朱邪执衣捏着药碗的边缘,指头掐得苍白。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长时间的辗转难安,风云也动摇,他却拍拍屁股,去勾搭其他人了。

    “去退了。”朱邪执衣垂下眼,雾气氤氲,仿佛笼罩着一层鲛绡,唇心也被遮得淡了,“否则我会教他后悔。”

    是他不好,多年好友,他却忘了告诉他一个真相。

    朱邪家的,全是疯子,要么不招惹,要么——

    永远以身饲养他。

    暴雨如注,朱邪执提起剑,亲手割下了三皇子的头颅。

    十八岁,朱邪执衣改朝换代,称了新君。

    他不会像他父亲一样窝囊,眼睁睁看着母亲被蜃楼王抢走,却为了大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仍对蜃楼王俯首称臣。三皇子抢走他的玩伴,他就让三皇子家破人亡,永远都得不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你怎么又犯病了?”

    国师父亲又无奈又痛惜。

    噢,他记起来了,他是有病的,一旦情绪不稳定,就会大开杀戒,据说这是家族遗传。后来温狐红来到他的身边,他发病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也以为自己是正常人了,渐渐遗忘了这件事。

    “那有什么关系?”

    朱邪执衣听见自己说,“我现在是蜃楼王,一国之主,我犯病,自然会有人哄我。”

    于是朱邪执衣就提着三皇子的头颅,去了将军府。

    人们跪在他的脚下,而他只注意到那一抹红衣。

    “哥哥给你,你十八岁的,生辰礼物。”

    他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把人拖上了他的马车。

    温狐将军脸色大变,“王上,犬子……”

    “什么犬子?”

    朱邪执衣回头,“不要叫了,难听死了,现在他是我的了,我要他跟我睡。”

    温狐将军被他气得昏迷过去。

    朱邪执衣想了想,还是让人把温狐将军带下去,毕竟是他的父亲,他要给他一点尊重。

    朱邪执衣把捆绑的温狐红带回了他的房间,王宫刚经历了一场血洗,腥气太重,不适合养着他。房门关上,他就给他解绑,因为用的是死结,他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慢慢地割断,最后

    留着双手的麻绳没有松开。

    他怕他逃走。

    “好了。”他问,“现在你还想做谁的人?我可以把他的脑袋送给你。”

    温狐红看着他,说了一句,“我好像出了一点小错。”

    错?

    当初是谁招惹他的?现在他就成了一个错吗?

    朱邪执衣的双眼隐隐翻涌着戾气,他膝骨一撞,将人撞到在书案上,上面的东西早就被他收了起来,比较尖锐的桌角也用柔软的丝绸包裹。要是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一间房文雅十分,同样没有任何利器。

    什么都是软的,轻的,不伤人的。

    他预防着他暴起,也预防着他会因为受不了承欢而自绝。

    只为了今天。

    他对什么都算得很准,包括这蓄谋已久的第一次。

    朱邪执衣把人转过去,让他趴在书案上,他俯了下来,身上的血衣与绯衣交叠,深的浅的,湿的冷的,他要这两具年轻的躯壳彻底融为一体。蝴蝶落入了雨水里,翅膀湿得很彻底。中途朱邪执衣脸色一变,又将温狐红翻了过来,“你、你怎么会是……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很混乱。

    但他紧紧扣住她的手,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

    他只要温狐红,他不管他是男还是女是佛是魔。

    可是,他的手穿了过去。

    朱邪执衣脸色陡然苍白。

    “时间到了。”她叹息一声,“果然不该这么早让你破戒,可谁让我拒绝不了你呢?”

    什么意思?

    朱邪执衣从她逐渐虚幻的身影感应到了一种奇异的道法,是不属于末法王朝的道法。

    可怕的念头淹没了他。

    “心肝,我要走了。”她亲了一下他的耳朵,“你得到了蜃楼,也得到了权力,会有更多的人陪你玩,让你爱的。不过下次别病得这么厉害,会吓跑心爱的姑娘。”

    “……不,不行,你不能走!”

    他疯狂结着手印,然而道法衰微,哪怕他是万法第一人,也根本调动不了足够的道力。

    她的双脚消失了。

    他吓得大哭,像无措的孩童,“温狐!!!”

    朱邪执衣扑上去,他抱她,摸她,却不敢亲她,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病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做了,我不强迫你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都行,我给你找,很多很好看的男人,我满足你所有的,温狐,温狐,别离开我!温狐,我最喜欢你的啊!”

    他失控崩溃地哀求。

    求求你,别走,别离开我!

    但她还是走了,他指缝里只有流淌的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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