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他的桌子上,的确摆放着夜宵,但由于那块肉的香味,他暂时提不起兴致,便坐在吊床边上,整个人朝后躺去,柔软的黑发披散在床边。

    吊着床铺的绳子发出“吱呀”一声,来回晃动。

    萧栗闭上眼睛,察觉到床边有人坐下,他没有睁开眼睛,维持着这个姿势懒散地说:“想好了?”

    过了一会儿工夫,青年冷冽如同大提琴般的声音流淌在屋子里,盖过了从窗口传来的风雨声:“你觉得我去了哪里?”

    “还带反问的啊?”萧栗往他的方向侧过头,“但是让我猜猜,老家?”

    他用了沈蜃之用过的词汇,但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沈蜃之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少年,他拂过对方光洁的额头,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被隔绝在对方世界外的错觉——

    这种想法令他忍不住开了口,青年低低地说:“……嗯。”

    萧栗睁开了一只眼睛,染了雾气,将原先的黑化作灰色,睫毛勾勒出狭长的眼尾,带出一种与他本身气质截然不同的昳丽来。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老家会是什么样子。”萧栗一字一顿地说,“不过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一次。”

    沈蜃之抱紧了他,在他耳后嗅了一口,仿佛在呼吸自己赖以生存的空气。

    好半天,他才半合着眸子道:“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怕你不要我。”

    像一只做错了事怕被主人丢弃的大猫。

    沈蜃之搂着对方,慢慢道:“我与混沌一同出生,但大部分时间里,我都睡在深渊。”

    “深渊就像裁决监狱,属于中立,它镇压着一切污染。”

    萧栗起先在沈蜃之抱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不过这会儿已经放松下来,他把头搁在对方的臂弯里,等着他说完后才道:“污染?”

    “对,浑浊,污染,随便你怎么叫它,它并非一种生物,更像是一种力量,沉在深渊深处,是污染源的结合体,来自天地初开时的力量,无法被抹除,只能镇压,而我由于是它的伴生,足以镇压它们。”

    “但是我不能离开它们的时间过长,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回去一次,否则它们会失控,污染众神,也污染轮回,到最后整个世界会变成一片浑浊。”

    他与污秽相伴而生,更有着种种限制,不能时时刻刻相伴左右,这些让沈蜃之无比害怕被好不容易追到手的恋人抛弃。

    人类都喜欢光明,谁会愿意永远待在黑暗里?

    比起他,任何一个神灵都比他潇洒,没有束缚,比如萧栗最常提到的欺诈。

    沈蜃之抓着萧栗的手收的更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活生生把对方强行勒紧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离。

    然而萧栗却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深渊……是什么样子的?”

    那一点微弱的触感就像他第一次走出深渊时看到的世界。

    “黑暗。”沈蜃之说,“没有其他东西。”

    萧栗:“难受吗?”

    “一开始还好,但后来这种黑暗让我想到你的眼睛。”沈蜃之简短地说。

    所以也就变得不那么难熬。

    萧栗沉默了下去:“你多久要回去一次?”

    “从前需要很长时间,但现在平衡到达了一个极点,一个月,回去半天就行。”沈蜃之说。

    萧栗从沈蜃之手里挣开来,又一次吻在青年的唇角,他轻声问:“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深渊么?我们可以在那边做一些事。”

    似乎是嫌这句话对沈蜃之的威力不够大,他眨眨眼,又补上一句:“蜃之哥哥?”

    沈蜃之愣了一下,光是想象一下那样的画面他都要疯掉了——在深渊里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不会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依靠,在短短的半天里,他可以尽量粗暴一点,因为对方无法逃脱,但也不能太过分,否则出来之后恋人肯定会生气。

    这简直是把多年以来的噩梦变成他梦寐以求的美梦。

    但是……

    但是真的可以吗?

    沈蜃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胸腔里那股澎湃的情绪:“那边不是什么好地方,只要你不离开我,你不需要去那边,我会准时回来。”

    他会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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