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叫你一散宴会就跑过来的,倒底是什么事?”

    说到这里,周修容就一脸古怪:“娘娘记得宴会上的那位林家小女?”

    事情刚发生不久,顾晗自不可能忘,甚至一想起来,脸上原本浅淡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不过,顾晗皱了皱眉头,不论林家藏了什么心思,只要那林氏女一日不进宫,还不到她们看重的时候,值得周修容亲自跑一趟?

    忽地,顾晗一顿,她似想到了什么。

    林家小女?

    顾晗轻挑了挑眉:“本宫记得,和我们一同选秀进宫的林氏才是林家的嫡幼女,现如今的这位又是从何处跑出来的?”

    周修容的确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她撇了撇嘴:

    “这位林氏女,娘娘许是不曾见过,但我曾见过一两面。”

    荣阳侯府那几年不好过,而且顾棠病逝,所以顾晗出来参加宴会少,认识的京城贵女也就那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

    皇上登基后,周氏和林氏都随着水涨船高,周修容自然知道的消息多一些。

    周修容道:“宫外林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自皇后病倒后,林家主母就卧病在床了。”

    和荣阳侯府不同,国公府的后院可一直不平静,林国公宠爱妾室曾也是出了名的,但当初有皇后在,林国公才有所收敛。

    林夫人膝下有三女一子,长女和小女如今都已去世,二女早就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嫡子倒是也有能耐,可饶是如此,林国公去正院的次数也一次比一次少。

    这位林氏女乃妾室所出,前段时间刚被记在正室名下,记为嫡出。

    周修容说到这里,顾晗也就知道了林氏打的算盘,明年就要选秀,林国公曾是国舅爷,他哪舍得放下这份荣耀?林家必然会再让女子进宫选秀。

    当今看重嫡庶,嫡女和庶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哪怕庶女被选入宫,位份也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所以林家才有了这一遭安排。

    顾晗颇觉得恶心,林氏主母尚卧病在床,子女逝去的悲痛恐怕都未缓过来,林国公就迫不及待地让林氏主母记养妾室所出,其中公私几分,外人可不得而知。

    倏然,顾晗冷笑了一声。

    林家想让子女入宫,奔着的就是皇后的位置,如此一来,她也就成了林家的眼中钉,怪不得会在今日宴会上作妖,不过想告诉众人,她不如先皇后罢了。

    顾晗未曾想和先皇后比,但也被林家的做法恶心得不行。

    顾晗冷脸下了命令:

    “今日宴会的琴师殿前失仪,杖责三十,叫她出宫去吧。”

    顾晗不会要了那个琴师的性命,但这世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有很多,她倒要瞧瞧,被宫中撵出去的人,谁敢收留宽待她一分?!

    琴师和当初的阿柳可不同,宫中早就没了皇后,林家想插手后宫事宜,手也伸不了那么长,不论那琴师被胁迫还是利诱,她大有机会向顾晗或者叶妃说明实情。

    既然她选择了这一条路,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周修容对顾晗的做法不置可否,但她有点好奇:

    “明日选秀若真的有这位林氏女,娘娘要怎么办?”

    顾晗扯出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她一心想要进宫,我若驳了她的意,倒显得不近人情。”

    周修容心中倒抽了一口气。

    她如今可不是刚进宫时,自然听得出顾晗话中的冷意。

    林氏女在宫外,顾晗奈何不得她,但若进了这后宫,以顾晗如今的能耐,想要刁难她,不过轻而易举的事了。

    林氏女不进宫尚好,一旦进宫……

    周修容摇了摇头,心中对那位林氏女升起一抹看好戏般的同情。

    第147章

    夜色渐深,翊安宫中,雅络失神地看着那个刚刚被送走的人影。

    若顾晗在这里,肯定能认出那个离去的人影,正是皇后后来的贴身婢女茯苓,当初皇后难产,以令昭仪身死被按下不提,所有人都忽视了茯苓这个人。

    而今日,茯苓忽然出现在翊安宫,不论如何看,都不同寻常。

    好半晌,雅络似乎听见娘娘喊了她一声,才堪堪回神,她知道她不该继续称呼主子为娘娘,但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根本不是一时能改过来的。

    雅络又朝人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才闭了闭眼,转身快步回去:

    “主子?”

    魏嫔头也未抬,好似根本没有察觉雅络心情复杂,平静地吩咐:

    “天冷了,将楹窗关上吧。”

    雅络麻利地将窗户关上,殿内烛火未暗,她的欲言又止显得格外明显,但魏嫔是打定主意装作看不见了,雅络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茯苓和娘娘说了什么?”

    适才茯苓和娘娘说话时,将她都遣出宫殿,所以雅络根本不知茯苓究竟说了什么。

    但不论茯苓说了什么,肯定都不怀好意,雅络提心吊胆得厉害,一颗心砰砰得跳个不停,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那可是皇后!

    可能在选秀的那批妃嫔眼中,皇后好似轻飘飘地就被倒台了,但雅络很清楚,那些都不过是皇后娘娘时间不多了,要替腹中皇嗣早做打算,才有了那一系列荒唐事。

    顶着皇上的漠视,和娘娘打了数年的擂台,当初德妃有子,都不能动摇她半分地位,皇后撒手人寰得匆忙,但雅络不信皇后没有一点身后事的安排。

    而茯苓的出现也证明了她的猜想。

    皇后当初难产,根本没有余力和茯苓交代了什么,这些安排必然都是在皇后生产前。

    而皇后所有谋划,肯定都是依据腹中胎儿是皇子而来。

    那么皇后要针对的人,可想而知。

    雅络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脸都白了,魏嫔一直不说话,她急得都快哭出来:“娘娘,不论茯苓说了什么,都不可信啊!”

    若真的是要害昭贵妃,当初皇后自己都没有做到,必然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

    雅络都要疯了,皇后生前和娘娘向来不对盘,怎么会让茯苓来找娘娘?!

    雅络苦口婆心说了很多,但魏嫔垂眸良久,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你也说了皇后很聪明。”

    怪不得都说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敌人,她自认对皇上的心思藏得很好,却也没有瞒过皇后的眼睛。

    皇后知道,她一定会选择相信茯苓的话。

    雅络声音戛然而止,她抹了把眼泪:

    “娘娘真的不惜将自己赔进去吗?”

    “哪怕只是嫔位,但娘娘也熬出来了,早就不是当初刚进府的时候了,您膝下有小公主,不论旁人怎么想,明面上也得敬着您几分,现在这般不好吗?”

    不用被皇上当着靶子竖在宫中,娘娘终于可以自己做自己了,雅络不懂,那些情情爱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比性命还重要?

    娘娘曾经将性命看得最重,如今这是怎么了?

    雅络忽然不知道,皇上对于娘娘来说,是福是祸了。

    魏嫔冲雅络抿出了一抹笑,让雅络心抽抽得疼,魏嫔轻声说:

    “可我不甘心。”

    她陪了皇上那么多年,凭什么顾晗一来,她就要给顾晗让位?!

    这宫中得宠与否皆看个人手段,若顾晗真的没有躲过这一劫,也是她命不好。

    魏嫔替雅络擦了擦眼泪,雅络知道了娘娘的选择,她跪在地上抹去眼泪,以头抢地,她恭敬道:

    “当初是娘娘救了奴婢性命,不论娘娘要做什么,奴婢都会陪着娘娘,只求娘娘不要撇下奴婢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魏嫔忽然扭过头,死死闭上眼,不让雅络看见她将要汹涌而出的情绪。

    其实有雅络这般忠仆在,也不枉她进宫这一趟。

    但她不甘心啊!

    *********

    顾晗对翊安宫的事一概不知,她正被皇上领着一个地方而去,眼上被绑了纱巾,她看不清前路,心中难免不安,不由得攥紧了陆煜的手:

    “皇上要带臣妾去哪儿?”

    顾晗有点无助地伸手在前方乱摸,眼前一片黑暗。

    陆煜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推着她的肩膀,难得见她这副模样,他眼中涌上一抹笑意:“快到了。”

    又走了一段路,就在顾晗要生抱怨声,忽然身后传来一声:

    “到了。”

    眼前的纱巾被拆下,顾晗刚欲说话,抬头的一刹那顿时说不出话来。

    入目的是一棵年代久远的桂花树,树身有顾晗两个人大,挂着一片金黄,桂花香浓郁,顾晗只觉得自己被腻在了浓香中。

    可这些都不是顾晗震惊的原因,那棵桂花树上不知何时被挂满了红布条,四周还挂上了红灯笼,配着皎月繁星,乍然入眼,美得些许震撼。

    顾晗堪堪回神,她怔怔转眸,似有些茫然:

    “……皇、皇上,这是什么?”

    其实顾晗是有些猜测的。

    京城外有一座清明寺,院中有一颗百年的银杏树,上面就挂满了红布条,多是用来祈愿,后来那处就成了许多男男女女求姻缘的地方。

    这种京城盛景,顾晗未进宫时,也曾去看过。

    但她明知她将要进宫,所以,她不曾挂过任何红布条。

    那时场景,和眼前一幕何其相似,相似到顾晗一眼就看出了陆煜要做什么。

    但也正因为如此,顾晗才有些说不出话来。

    甚至,顾晗有点迷惘,她知道,陆煜对她有些男女之情,就好似当初谢长案对长姐那般,可也许是因为他是皇上,顾晗从不觉得这一点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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