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殿内,玫瑰望着坐在自己前方的冶屏君,她十分诧异冶屏君竟然会帮她?

    她本以为冶屏君的到来是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想不到居然不是这样。

    “谢谢你,今日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要万劫不复了。”玫瑰由衷的对她说。

    然而冶屏君并没有看她,也不在乎她的感谢的目光只落在冶冷逍身上,“冷弟,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不感激我吗?”她低声下气的问。

    冶冷逍眼锋冰冷,“孤很意外你这么做。”

    “意外?也是,我曾经极为想要害死你的女人,如今帮了她,你当然感到不可思议。”她自嘲苦笑,“冷弟,帮了你这回,我就不再欠你了。”她悠然说,语气像是从骨子里对他死了这条心。

    他定定地看着她,眸子始终沉稳宁静,“好,过去的恩怨就因这一回烟消云散了。”他愿意以这事与她化解恩怨,从此两不相欠。

    她高兴的笑了,“谢谢你……谢谢……”她眼眶泛出泪滴。

    冶冷逍眼眸变得有些黯沉复杂。

    玫瑰也鼻酸起来,不管过去曾发生什么事,有过多深的恨意,两人毕竟是亲人,若能和解自是好事,她轻轻抹去眼角所渗出的湿濡。

    “你要留下还是回刘墨云身边?”他沉声问冶屏君。

    “这次我跑来这替你的王后解危,回去刘墨云还能饶我吗?我决定去守父王、母后的皇陵。”冶屏君道。

    之前她因为对刘墨云有愧疚,打算陪伴落难的他就此度过下半生,但刘墨云不争气,只想与冷弟斗,自不量力的结果只有自寻死路,他要死,她还不想,既是如此,她就不陪他蠢下去。

    “那好,孤这就让人送你过去吧。”冶冷逍锐,皇陵位于弦月王都的北方,离这有二百里远,而这会夜已深,他却要她立即走,没多留她一刻的意思。

    她叹气的起身,拖着沉重落寞的身子往外走去,几步后不舍的回眸,含泪凝望他,“冷弟……我此次前去皇陵,便终身不会再踏出那里,过去的事就深埋了吧,而刘墨云,唉,他仍作着刘氏风云再起的梦,你若看不下去,就随心处置吧,我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了,他会有什么下场,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她说完这些话,才颓然离去。

    玫瑰见那黯谈的身影离开,有些不忍,“逍,明日再让她走不成吗?”至少留她一夜吧。

    冶冷逍皱了后,“迟早得走,何必多留。”

    “但是……”

    “孤虽然同意原谅她过去所为,但却不想再面对她,那对孤来说并不愉快。”他凝重的说。

    她张嘴,想回话,想想又作罢,他能原谅自己的姊姊已是不简单了,其余的何必再勉强呢。

    这时黄德又领了两个人进来,分别是文采与香莹。

    两人一进来就先朝他们脆拜,香莹是星宿人,但来到弦月主宫也得对弦月王与王后叩拜才行。

    玫瑰快步将两人扶起来,感激的道。“谢谢你们专程赶来为我解围。”

    “王上有令,文采自当这么做,只是这么一来,文采回不去宿星了。”文采道。

    她说完这话香莹脸上马上露出不快之色,“我不知文采姊姊原来是弦月的密探,之前还对你说了不少知心的话,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

    文采有些尴尬,“对不起,我们各为其主,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哼,算了,你的事咱们王上知道后定是会震怒,所以你最好小心点,王上说不定会派人追杀你!”香莹不是危言耸听,对付奸细宿星王朝自是不手软。

    文采脸色发白,探子一旦暴露身分,日后的日子就不经松,得随时防人暗杀。

    玫瑰听闻后神情也紧张了,“逍,您得派人保护文采才行!”她急道。

    冶冷逍微笑,“你别着急,孤的手下,孤难道保护不了吗?”

    “是啊,王后娘娘别为奴婢焦急,既然回到弦月,奴婢就不怕了,这里是奴婢真正的家乡,宿星王想杀我,并不容易,况且奴婢也不认为宿星王真会追杀我,毕竟我为了救您也尽了一份心。”文采说。

    “哼,您倒是了解咱们王上,知晓他只要是为弦月王后的事都能纵容!”香莹一脸的不满。

    忽然的,香莹的手被玫瑰握住,“香莹,感谢你专程走这一趟,若不是你,我也难解除众人的怀疑。”她真诚的道谢。

    香莹的脸庞登时微微红了,“奴婢……是奉王令才来的。”她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扭泥起来。

    “我明白是宿星王的意思,但你若是不愿意跑这一趟,他也不会勉强你的。”玫瑰轻声道。

    香莹脸更红了,“奴婢不过是感激您那日在我们王上面前救过我,您不是坏人,王上会喜欢上你……其实也不奇怪。”她别扭的说完这些话。

    那日玫瑰救过她之后,她彻底自省过,玫瑰也是无辜的,她喜爱的是弦月王,却硬是被抓来宿星与心爱的人分离,她也很苦,自己将对玲公主的不平发泄在她身上实在不公平,如今有机会回报她当日的宽宕大量,自己当然乐意走这一趟。

    “但是……”香莹刻意瞧了一眼一旁的冶冷逍后,忍不住又说:“虽说您心中已有所爱,可也该想想咱们王上为您的付出,您离开后他备受打击,亦无法原谅老宿星王的阻止,足足好长一段时间不曾走出自己的寝殿,直到老宿星王身子已然不行,他才踏出寝殿去侍辜,而这回他虽说谎伤及您的名节,但何尝不是因为对您的执着,就连玲公主回到宿星,也没能安慰得了他,自您走后他成日绷着脸,不曾笑过,如果可比请您捎些只字词组让奴婢带回去,一解我们王上的忧郁。”香莹情急的要求。

    玫瑰闷了心,祭天星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如今她已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冶冷逍冷下面孔,“玫儿是孤的王后,与宿星王无须有任何牵扯往来,况且今日之事也拜他所赐,折辱了孤与玫儿,这帐,不会因为他派你来而了结,回去告诉宿星王,孤迟早要与他一决生死,有弦月就不会有宿星!”他狠戾的道。

    香莹脸色大变,玫瑰也同样吃惊,他这是要宣战?!

    “好,奴婢回去会转达的,可是宿星绝对不会败给弦月!”香莹怒气冲天的告退了。

    文采见她愤怒的离去,本想上前拉住她又止了步,两朝早晚要开战,再说些什么也是枉然,只能任她气愤而去。

    “文采,你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和宝红一起专司照顾王后吧,你会武,王后身边有你,孤也放心多了。”冶冷逍吩咐。

    “是,奴婢自当尽心照护王后娘娘周全。”她立即应声接下这份新工作。

    “嗯,连赶数日的路,你也累了,今日就暂且退下,明日再到下弦宫去当差。”他让她先离去。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文采退了出去。

    “黄德!”文采一走,他立刻又是一喊。

    黄德马上揪着赵葆进来。

    玫瑰心知冶冷逍是有意在今夜一并解决所有的事。

    赵葆进殿时鼻青脸肿,显然是被狠揍过,而揍他的就是外头那些见不惯他平日作威作福、鼠心狼肺模样的人。

    这都怪他平日做人太不顺心,招人厌,大伙逮到机会就让他好看,一开始黄德见他挨打,还做做样子的阻一阻、拦一拦,但到后头可是放手让人去打,谁教这小子没用,让他出来帮忙,他帮倒忙,说了些废话,简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打也是活该。

    此时被拎进月华殿,全身当真惨不忍睹,玫瑰见了都不忍心,才刚要说些什么,他已趴在冶冷逍脚边,痛哭流弟的道。“王上,您好歹看在奴才有心为王后娘娘说话的分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您放过奴才,让奴才有条活路走吧!”他哭得眼泪鼻弟齐下,中间还和着鼻血。

    冶冷逍讥讽一笑,“你这奴才说得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好,孤有件事差你去办,你若将这事办妥了,孤不仅不杀你,还有重赏!”

    赵葆闻言眼睛都发亮了,“请您直接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冶冷逍笑得极为阴森,玫瑰蓦然心惊,他想做什么?

    “赵葆,孤让你当特使送旨到九华宫去。”冶冷逍道。

    “旨?”什么样的旨?赵葆疑惑。

    “孤决定再降刘墨云的位,由侯降为男,刘男爵。”

    “公、侯、怕、子、男,男可是爵位中的末等,那刘侯,不,刘男爵这回可又要气得吐血了!”赵葆哈哈大笑,弦月王让他做这特使,岂不是让他去出气,他恼那没良心的刘墨云,如今亲自去宣告他的惨事,见到他身分像梯子一样一路往下滑,真可说是大快人心啊!

    “赵葆,你听着,其实孤不仅要他吐血,孤还要他的……”冶冷逍阴狠的说出后头的话后,赵葆笑不出来了。

    玫瑰则是大惊失色,“逍,您真要……”

    他举了手要她别再说。“孤心意已决,刘墨云不甘被废,总想着利用机会伤害你我,这事总得有个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赵葆,这事给孤做得漂亮些,听到了没有?”

    赵葆面色铁青,抹着鼻血,僵硬的点头,“奴才听明白了……”

    十日后,被降为男爵的刘墨云忽然在九华宫的内寝中死了,死因--纵欲过度,在与妓女欢好时暴毙悴死。

    刘墨云的后宫被散尽,他仍不甘寂寞,竟偷偷将妓女渡进九华宫内享乐,最后乐极生悲的死于妓女的胸脯上,此事传出,百姓哗然,民间本还有些拥刘的百姓,但听见这样的丑事,也不禁痛心疾首的摇头,这始帝子孙如此不尚,死了也罢,免得贻笑天下,让刘氏皇族继续蒙羞。

    刘姓的残存势力经易的被瓦解殆尽,而刘墨云最终也只能梦断黄粱,干古一帝的帝王风云梦终归一场空。

    至此,曾统治天下达三百年的刘氏皇族正式结束在历史朝流中,天下继而起之的是正式立国的弦月以及宿星两国。

    此刻宿星国内,祭天星听着刘墨云的死讯,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是阴沉冰冷,“刘墨云死得好,本王早盼他死,只可惜动手的不是本王,而是冶冷逍,他动作可真快,迫不及待弄死刘墨云,是急着与本王对决。”他哼笑。

    天下态势己然明显,两国誓不两立,生死斗即将展开。

    “天星,弦月如今并吞了射日,国力已在宿星之上,你真要与冶冷逍硬拚吗?”李玲已回到宿星一段时日,她忧心忡忡的问。

    祭天星俊如天神般的脸庞有些许的扭曲,“你看败宿星?”

    李玲忙摇首解释,“当然不是,而是情势不利于宿星,我只是……”

    “住口!就算是以卵击石,本王也要拚一拚,这天下没有两王,只有一帝!”他狠绝的握拳。

    她忧虑的望着激动的他,内心惶惶,“你当真在意的是那帝主之位,还是成为至尊后可拥有任何你想要的人?”

    他倏然看向她,眼眸深切的眯起,“这世上若有几个了解本王的人,这其中你定是一个。”他笑得阴森。

    她的心紧紧的揪起,“那女人我了解,她心中只有冶冷逍一个人,就算你取得天下,杀了冶冷逍,她还是不可能属于你,更何况她现在又有了冶冷逍的孩子,她如何肯跟你?”她心痛的说。

    他心中的伤疤仿佛被撕开,瞬间怒容满面,“本王不会放弃的,即便她的心不在本王身上,即便她有了孩子,都阻止不了本王想拥有她的决心,此生本王要的就是她!”

    李玲顿时惨白了面孔,老星宿王一死,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强求不属于他的人了,“玲儿真的不可能……不可能取代她吗?”她颤声问。

    “绝无可能!”他毫不思考,态度如此的斩钉截铁。

    她心房像是教人用力掐住了,一滴泪自她眼眶迸出,“我在月白门前拚上一死才有办法回来见你,这份决心换来的只是你断然的拒绝吗?”她痛彻心扉。

    “你是冶冷逍的废后,本王愿意收留你只因你也是宿星公主,除此之外,你与本王之间该了断的、该遗忘的,你都要尽力去做,如果做不到,那本王会送走你,也许不相见,能助你将过去忘得更快更彻底。”他狠心的说。

    她一瞬泪崩心碎,绝美的容颜再无一丝人色。

    不大意浓,秋风西起。

    玫瑰穿着一袭降红长袍立于星空下,微微仰着头,望着被群星包围的明周。

    晕黄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有着淡淡清澈的光辉,照射出如轻烟般的身影,凌波缥缈,清灵绝美。

    她的美已是连俗人都能经易见识得到了,她就如蝶蛹般不断蜕变,终幻化成令人不可逼视的绚丽蝴蝶。

    冶冷逍默声靠近她,文采与宝红要向他行仪,他手一挥让她们静静退去,他脱下自己的龙披,扭盖在她的肩头上。

    她微讶的回眸,见到是他,脸上不仅没有笑意,还泛起了淡淡愁容。

    他见了瞳色加深,不由得皱眉,“可是还在怨孤不该让赵葆杀了刘墨云?”他明白她的心思,她心慈善良,总不忍杀生,但王者成事,却心软不得,当日他若在废天帝时就狠下心处决了刘墨云,也不会有日后他送来亵衣的辱逼之事,这人是不能再留,他必须死。

    “我不完全责怪您杀了刘墨云,他好色无义,终将自毙,我胆战心惊的只是咱们的将来。”她缓缓开口道。晓得他之所以留刘墨云命这么久,与冶屏君不无关系,而今冶屏君既然决定放弃刘墨云了,他便再无顾忌的非要刘墨云的命不可了。

    更何况,刘墨云送来她亵衣之事,已严重惹怒了他,他容不得她受这种羞辱,因此刘墨云的死,早在她的预期之中。

    “将来?咱们的将来由孤图谋,你无项担忧。”他情深的说,将她的身子轻揽进自己怀里。伸手抚上她已近四个月明显隆起的肚子,他白玉般的面容有了极深的笑意,“玫儿,未来不会再有人敢质疑咱们孩子的身世,你大可放心了。”他认为她担虑的是这个。

    她轻轻摇首,“其实,我不担心自己死,只怕孩子活不成,更怕生下孩子后,这孩子教人质疑一辈子,这样孩子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所幸一切皆雨过天青,我的清白已无人再怀疑,这确实令我松了一口气,如今真正令我忧心却是另一件事。”

    “你忧烦什么?”他蹙眉问。

    “逍,我想您许我一个平安喜乐的天下,别轻言开启战争。”她凝重要求。

    “玫儿?”

    她微哽,“若让百姓家破人亡只为成就一帝,我不忍……”

    他垂下浓密的眼睫来,“你是认为孤不配为帝?”

    “不,您配,绝对配!您性格虽孤冷,但具备文韬武略的帝王之才,您也愿意宵衣吁食的为百姓图谋,未来您若称帝绝对能给天下一个清平之世,可是您若不去争这至尊的位置,还是可以做到这些,称不称帝对您来说有何差别,博的不过是一个帝王虚名罢了。”

    他目光渐渐变冷,“你以为孤不去争,这世道就能太平吗?孤不争祭天星也会争,而他不只要争天下还要争你,你要叫孤拱手将你让出去吗?”

    玫瑰一颤,说不出话了。

    “这天下只剩两个人有资格争帝,可我们争的都不只是天下,你将是争得天下的那个人最珍贵的奖赏,而孤既已将你握在手中,便会牢牢握上一辈子,至死不放手,谁要敢砸坏孤的宝贝,孤不借掀起血战也要相护!”

    她瞬间感到天寒地冻起来,连唇都发抖了。

    他一伸手勾过她的下巴,“不过,这若是你的请求,孤可以许你一件事,在咱们孩子出世之前,孤绝不对宿星发兵,就让这天下再平静一阵子吧,因为孤也想伴着你顺利生产。”他柔情万千的凝视她道。

    她梗在胸口的一口气徐徐吐出,能争得一时平静是一时,她也不能再强求了,“好,我不求其他,就求这半年的安宁!”

    外头细雨霏霏,她吹起月魄,如今她已学会吹箫,箫声婉转,意境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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