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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腥?

    卫兰香一听这话就咧嘴笑了,肉没做熟前哪有不腥的,可寻常人就是闻见肉腥味道,也不会恶心想吐啊。

    她满脸喜意看着陆谷,因太高兴一时半会儿话都说不出来,看得陆谷心里直突突,疑惑问道:“娘,怎么了?”

    卫兰香这才拉着他的手,说:“我没怎么,倒是你,快,你先喝碗温的润润嗓,我带你到那边去喊二青,咱们到王郎中家去一趟。”

    她喜不自胜,又对在房里做针线的沈雁喊道:“沈雁,快出来,把鸭子剁了,我和你谷子哥哥出去一趟,你记得做饭,蒸一碗鸡蛋羹,听见没有?”

    乡下人没吃没喝的日子过多了,一想到滋补身子的东西,也就是鸡蛋羹了。

    “哎,知道了娘。”坐在床上的沈雁听她喊得急,连忙套上鞋就出来。

    去王郎中家?

    陆谷有点蒙,他只是干呕,又不是真病了,当手里被卫兰香塞了半碗温热的水时,他下意识喝了,和卫兰香一同往院门外走的时候忽然一个激灵,阿嫂怀身子的时候有段时日就常常呕吐。

    卫兰香满脸喜意却只抿着嘴笑,一路上并没有多提别的,看见村里妇人只问一声好,说自己还有事就带陆谷匆匆走了,没有停下说闲话,她想的周全,待看过郎中后才能确定,不然要是提前大嘴巴嚷开,叫人知道陆谷怀上,万一只是身子不舒坦病了,岂不是闹个笑话。

    陆谷人是蒙的,脑子里像是成了一片空白,只知道跟着卫兰香走,直到进了大宅子后,听到沈玄青的声音才回过神。

    沈玄青正在洗手,一听卫兰香说要带陆谷去草药郎中家里,边擦手边问道:“去看郎中?怎么,病了?”

    他看陆谷脸色好像真不怎么好,都不见笑了,放下布巾后抬手就摸向陆谷额头,喃喃道:“不烫啊。”

    卫兰香气得“啪”一下打掉儿子的手,颇有些怒其不争,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就是不开窍呢,连这点事都听不明白,她忍不住骂道:“我说他伤风了?一天到晚光知道吃连话都不会说,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我也跟着,走。”

    莫名其妙挨了打又挨了骂的沈玄青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揉揉被打的手背,卫兰香在前面走,他和陆谷并排在后面跟着,看一眼老娘风风火火的背影,他拽着陆谷衣袖示意走慢点,待落后两步才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陆谷张了张嘴,可事情来的太急让他不知该怎么说,连娘都没明说呢,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末了只皱眉小声说:“我也不知,就,过去就知道了。”

    他说得含糊,让沈玄青越发疑惑,但见这两人一个着急一个闷头不语,只好忍下心里的疑虑,跟着到草药郎中家里去了。

    安家村和清溪村之间只隔了三个村子,并不算远,完全用不上骡车。

    至于在安家村会不会碰到陆大祥和杜荷花,已经不在卫兰香的思虑之中了,她急匆匆进了王郎中家里,看见王阿嬷就笑道:“他阿嬷,王大夫在家?”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王阿嬷都认识,更别说陆谷了,以前都在一个村呢,连忙让他们进门,说道:“不赶巧,永宁村柳家的老爷子病了,老头年纪大卧床,起不来,他过去给人看病了,你们先坐坐,他出去也好一阵,是该回来了。”

    王阿嬷给他们都搬了椅子出来,今日天不错,院子里挺暖和的。永宁村就在安家村隔壁,离得很近,一听这话,卫兰香就安心等着了,只要不是去远地方看诊就好。

    王阿嬷比卫兰香年纪大点,不过乡下妇人和夫郎聚到一起都爱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说笑起来别人还插不上嘴呢。

    陆谷闻着院子里的草药味道,虽有些苦味涩味,但比鸭肉那股水腥气要好得多,起码闻着不会犯恶心。

    卫兰香心里装着事,时不时往门外看一眼,但因是喜事,她笑声比平时更大,看得沈玄青心里直嘀咕,要说陆谷病了也不对,不然他娘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兴,可谁没病来看大夫啊,他想不通。

    草药郎中很快回来了,他还没进门,卫兰香噌一下站起来,还把坐在她旁边的王阿嬷吓一跳,她根本掩饰不了心里那份高兴劲,拉着陆谷起来说:“他王叔,歇歇脚给我们谷子把把脉。”

    “好好,不急不急,待我洗净手。”王郎中连声应道。

    等陆谷坐下后伸出手,看着王郎中捻须不语的模样,他后知后觉忐忑起来,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

    直到王郎中收回手,笑着同卫兰香和沈玄青道喜,他脑子里轰一声有一片白炸开,又像是一片彩,整个人都蒙了,这样的意外却并不恐惧,反倒叫他心里有种满溢的、呼之欲出的高兴,只是这高兴太过,让他说不出话来,连反应都慢了一分。

    王阿嬷一听他怀上了,老两口都是心善之人,连声和卫兰香道喜,看着陆谷的眼神也分外慈爱。

    “哎呦哎呦,可不是呢。”卫兰香喜得嘴巴都合不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他们家有了昭儿,如今又要有娃娃了,人丁着实兴旺了起来。

    不过碍于是在外面,不好喜形于色,她想克制自己的情绪,做出矜持谦虚的作派,虽神色姿态看起来有些做作,可谁都能看出她那股高兴劲,因此并不令人发笑厌恶。

    至于一旁等候的沈玄青,听到王郎中的话后只觉头上砸下来什么东西,直将他砸的发晕,堂堂九尺男儿,高大健壮,一时间却脚下不稳,身形都晃了下,连忙扶着旁边椅子坐下缓气。

    卫兰香一看他身躯摇晃,吓得两步窜过来扶住,急声问道:“咋了这是?”

    她大喜又大惊,还以为沈玄青怎么了,连忙喊王郎中:“他王叔,快来看看。”

    王郎中也看见他神色,待诊过脉后才哈哈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壮的跟什么似的,没病也没灾,就是太高兴了,一时没稳住。”

    “哎呦!”卫兰香气得打一下沈玄青胳膊,抚着胸口顺气:“给我吓得,心差点都要蹦出来。”

    王郎中以前跟沈玄青打过包票,说陆谷一定能怀,今日诊出喜脉他心里也高兴,将忌口和注意之事同他们仔细交待了一番。

    临走时卫兰香和回过神的沈玄青一个劲道谢,待出了门三人才喜气洋洋回家。

    来回走了这么多路,老宅在村子最后面,卫兰香让陆谷先到大宅子这边歇脚,可不能颠着她孙儿了,她十分殷勤:“你在这里歇,娘回去给你拿枣子糕去,晌午想吃什么?我叫雁雁给你蒸了碗鸡蛋羹。”

    见她边说边往外走,恨不得两三步就走回家,陆谷和沈玄青都有些哭笑不得。

    “鸡蛋羹就行了。”陆谷接过沈玄青递来的水碗说道。

    “好好。”卫兰香朗声答应,人也走到院门外去了。

    远处的后门开着,大灰和乖仔也不见了,只有两只细犬和两只狗崽在看家,想来沈尧青该是去河边打水了。

    陆谷坐在椅子上喝了几口温水,一抬头就看见傻愣愣站在他面前的沈玄青。

    沈玄青挠了两下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嘴一张想说什么,但傻笑一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见状,陆谷眉眼里也有了笑意,他其实还有点懵,一路走回来的时候脚下都有点飘,弄不懂自己是怎么怀上的。当时想到这里,他反应过来,还在心中暗恼自己蠢笨,沈玄青总拉着他做那种事,肯定是夜里怀上的啊。

    不曾想沈玄青这会儿看起来比他还傻。

    四下无人,两人四目相对,脸上都有难以自持的笑容,沈玄青没忍住,一下子拦腰把陆谷抱起来。

    “啊!”陆谷小声惊呼,手里水碗的水洒出来了。

    要是卫兰香还在,一定要骂沈玄青笨手笨脚,当然他看见水洒在陆谷衣服上后急忙就把人放回椅子上,神色罕见的有些讪讪,搓着手在陆谷面前蹲下。

    他总算能说出话:“要不换了?”

    陆谷把水碗放到地上,用帕子擦了擦前襟,闻言道:“不用,太阳好,等下就干了。”

    衣服是这两天才换的,冬天烧水洗衣裳很不容易,风一吹手指都要冻红肿,只是水而已。

    “那你想吃什么?娘拿枣子糕去了,要不要喝蜜水?”沈玄青说着,就要起身去拿蜂蜜罐,但起身到一半时,他实在没忍住,一手拦住陆谷后脖颈,轻压过来和自己额头相抵,又蹭了蹭陆谷脸颊,一双星眸全是笑意:“咱俩也要生崽子了。”

    他万分高兴,说完还在陆谷脸上重重亲了口,这才去拿蜂蜜罐。

    坐在椅子上的陆谷眨了下眼睛,刚才沈玄青那句话叫他忽然松了一口气,他可以给沈玄青生崽崽了,不会怀不上。

    高兴之余,他还有点好奇,低头摸上自己肚子,但什么都没摸到,便独自疑惑,这里头真的有吗?

    第167章

    有孕这样的大喜事,自然少不了告知沈玄青爹和陆谷娘,沈玄青提着篮子里的香烛供品和陆谷去上坟,顺便将坟上一些枯枝枯叶清理了一番。

    而来到叶玉珍坟前时,看到坟前焚烧过的痕迹和散落在地上蔫掉的三两供果,一看就有些时日了,陆谷有点发怔,完全想不出是谁来祭过,不会是他娘那边的亲戚,而陆大祥和杜荷花更不可能。

    沈玄青把手里的竹篮放下,沉吟一下低声道:“应该是姓徐的。”

    徐延荣的事他之前同陆谷说过几句,没有隐瞒。

    陆谷从前在陆家时看到陆大祥偏心陆文心里总是很难受,也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他爹会对陆文好,而“野种”两个字每次杜荷花骂他时,都不见陆大祥动怒,反而待他越发不耐烦,知道徐延荣后他就算再笨,也知道是为何了。

    因此对姓徐的,他没有半分好感,原本高兴的神色一下子淡了,低着头脸上没了几分笑意,用脚尖将面前的土疙瘩往旁边踢得咕噜噜滚开。

    沈玄青捡起几个干瘪的供果扔远了,抬脚想把坟头上枯黄的荒草拔一拔拾掇拾掇,就看见他不大高兴的模样。

    “我已经和他说清了,再不要来寻找纠缠,你且放心,咱们就是碰见他也当做不认得。”他安慰陆谷,又笑着说:“今天高兴,给娘来报喜,你也高兴高兴,以后咱们能带着崽子一起再来看她了。”

    提到孩子,陆谷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是了,他们过他们的,和姓徐的又有什么关系,今后就算碰见也没任何瓜葛,又何苦在他娘面前丧气脸。

    自己亲娘的坟没有什么可忌讳的,两人一同把坟包上的干草和草根拔掉,打理后才烧纸磕头,跟他娘报了喜。

    马上要过年了,到年节时也得来祭一次,这回他俩就没有多停留,毕竟陆谷有身子了,不好久跪。

    回到家里后,沈尧青已经套好了骡车,想到两丈桥去买年货,沈雁乐得跟什么似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像陆谷和纪秋月,能常往镇上跑,对赶集的事自然很上心。

    见陆谷回来后她笑眯眯的,问陆谷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她给买回来,如今她是两个娃娃的姑姑了,还一心盼着陆谷生个女儿或是双儿,这样她就能给娃娃编小辫戴花儿玩。

    去两丈桥有骡车坐一点都不费腿脚,可卫兰香实在操心,平时在邻近几个村子转转就行了,那骡车有时跑得快了,万一颠着碰着可怎么办,就没让陆谷去,连沈玄青都不让去,叫在家里陪着。

    虽说是第二个孙儿了,可沈顺福不在后,就叫她觉得家中冷清,孙儿自然越多越好,也显得他们家人丁兴旺不是,况且这是沈玄青头一个孩子,纪秋月怀上后她十分看重,到陆谷这里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昭儿才四个月多,离不了人,纪秋月也去不了,要留下哄孩子喂奶,因此只有沈尧青沈雁和卫兰香三人去买货。

    交代了要买的吃食后,像什么炸油糕酥油饼、胶牙饧盐渍梅子糖渍梅子还有山楂糕,沈玄青交代了许多,卫兰香一一都答应了,买这些有什么难的,那两丈桥的大集会什么都有。

    沈雁和卫兰香上了板车,坐在前面的沈尧青挥着鞭子口中一吆喝,骡子就往前走,一直到上了平坦宽敞的官道后,才撒开蹄子跑起来。

    因纪秋月独自在家里带孩子,方才卫兰香他们已经喂过禽畜,沈玄青锁好院门,和陆谷过老家去了,左右没别的事做,过年要吃的水晶脍也就是猪皮冻趁今天有空熬煮了,在院里冻上一晚,明日还能自己先切一碟尝尝,一年到头也就这段时日能吃几回。

    陆谷刚怀上,肚子还未显怀,走路干活都不成问题,倒是沈玄青看他和纪秋月在厨房忙碌,进来往那里一站,挠着头想让他歇一歇,却不知要怎么说。

    “叫爹的还没出来,当爹的先傻了。”纪秋月正在切猪皮,忽觉一片高大的阴影挡住光亮,转头看见就笑话他。

    沈玄青越发不好意思。

    陆谷哪能看不出他的顾虑,可乡下人哪有那么娇贵,笑眯眯说:“只是做饭,又不是重活,你要不忙的话,把菘菜剥洗了,锅里有热水。”

    今天晌午只有他们三人吃饭,昨天买的豆腐还有一块,炖个菘菜豆腐吃,不腥不腻刚刚好。鸭子肉和鸡肉他近来无福消受了,猪肉倒还可以,头先蒸的大片子猪肉还有一碗呢,瘦多肥少,等下热了就能吃。

    “好,还要洗什么?我一并去洗了。”沈玄青点头答应。

    陆谷笑道:“没了,晌午人少,一个菜足够。”

    沈玄青往外走,还吹声口哨把两只身躯越发圆润毛发越发蓬松的狗崽叫了出去,省得它俩在陆谷脚下乱拌搭。大狗都留在那边看宅子,只有它俩在锁院门的时候跑了出来。

    方才他和陆谷过来的路上碰到沈顺旺,三叔还直笑说两只狗崽子可真壮实,若没有腿就是个圆球。

    它俩跟着大狗吃獾子肉学着啃骨头棒,能不长胖吗,不过和胖娃娃一样,胖狗崽也很招人爱,养好了以后可是看家护院的好手,就算猎犬不在,有它俩也足够。

    到下午骡车一路赶回老家,板车上放了好些东西,经过村里时,卫兰香满脸喜意,因骡子慢慢走,她拎了三包灶糖直接就从板车上跨下去,让坐在板车上的沈雁和沈尧青先回家,她在外面说说话。

    “他兰香婶子,你们家买了这么些。”阿金奶从院里出来,看着走开的板车上的东西直咂舌。

    这几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忙过年的事,村口已经看不到闲聊的人群了,除了闲汉会到处游手好闲,多数人都在家里忙,无论洗衣扫洒还是做肉弄大菜,天天都有的忙。不过骡车在他们村还是很惹眼的,经过各家门口时不少人都看到了。

    卫兰香把一包灶糖递给阿金奶,闻言笑道:“哎,这不是谷子有了,胃口不大好,稍闻见个腥味就直想吐,光梅子就买了两样,盐渍糖渍都有,就看他爱吃哪个,以后才好买呢。”

    阿金奶听得吐了吐舌头,老天爷,梅子都要买两样,她年轻时那会儿,也就吃个山上摘来的酸杏儿,哪有这么金贵的。

    “他阿金奶,你先忙,我还给他三婶子去送灶糖。”卫兰香显摆陆谷怀有身孕的事得到了满足,一脸喜意就走了。

    这几天她三句话离不了自己第二个孙儿的事,村里还有看不顺眼的呢,可她全不管,不趁这会儿多显摆几下,怎么把几年前有些人在背后嚼纪秋月舌根,说他们家生不出孙子的事讨回来,那几个人不顺心了,她才高兴。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备这个买那个,宰鸡杀鸭汆丸子炸丸子,蒸包子做糕点,又一个年节在一家子的高兴乐呵中到来。

    除夕夜炮仗一声响,陆谷眼睛映出一瞬的明亮,村里狗叫小孩笑,他眼角眉梢全是浅而好看的笑意,等到明年,过年又要多一个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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