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管事脸色一变,厉声道:“混账,你们是要造反吗?敢跟王府作对,不要命了吗?”

    以往肃亲王得势,刘哥之流的贱民自然不敢对抗王府,简直比狗还听话。

    宋管事这么多年作威作福惯了,不顺心时抬手就打、抬腿就踢的事也是有的,从没想过他们竟然会反抗。

    在他眼里,这些人简直不能算是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猪狗罢了。

    所以这次逃跑,他根本没多想,只带了四个心腹。

    可现在,傀儡竟然生出叛心?!

    “去你的王府!”刘哥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猛地上前一步,几乎逼到宋管事脸上去,“整日王府长王府短,现在王府怎么样了?王爷的威风哪儿去了?”

    他本就体格高大,又常年做重活,好似移动的铁塔,刚一靠近,宋管事就连连后退,又惊又怕又怒,“你!”

    直到此时此刻,宋管事好像才突然回过神来,发现原来这些也是活人。

    “来啊,先把他们绑了!”

    刘哥发号施令道。

    压抑许久的汉子们先是一愣,似乎没适应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但很快就有人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你们敢?!”

    “放肆!”

    “哎呦!”

    宋管事的心腹们也如他一般羸弱,吃不得三拳两脚便被按到地上,待宰羔羊般瑟瑟发抖起来。

    “刘哥,咋办呢?”

    降服了宋管事等人之后,这些汉子们又茫然了,纷纷扭头来看新老大。

    刘哥一咬牙,“把人扔进去关起来。”

    杀人是不能杀人的,可接下来怎么办好呢?

    若是就此逃跑,一来没多少盘缠,二来只怕要当一辈子逃奴,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也是因为不想杀人,被逼无奈才临时反叛,可接下来要做什么,还真没个主张。

    怎么办,怎么办呢?

    ****

    “大人!马姑娘!”

    提前撒出去探听消息的阿德飞马而来,不等停稳就滚鞍落马,三步并两步冲上前来。

    “方才兄弟们去问了这镇上的几家牙行,有一处倒是很可疑!”

    谢钰和马冰都来了精神,“怎么说?”

    阿德道:“那里有一处两进的院子,大概四年前被人买下,却好像一直没人来住……”

    他看过文书了,租房子的人用的应该是假名字,但租金却每年都按时给,故而虽然奇怪,牙行的人也没有深究。

    谢钰皱眉,“回头彻查这牙行!”

    不问明白租客身份就乱租!

    可恶!

    朝廷虽然有律法,但租房子可比买房子灵活多了,下头的牙行时常见钱眼开,帮着含糊流程。

    不出事还好,一出事,想找人都没出下手。

    阿德应了。

    因为这情况确实少见,所以他们一问,牙行就想起来了。

    后来他们循着地址找到那处房子,果然十分安静,墙头杂草丛生,好像无人居住。

    “但卑职悄悄问了更夫和邻居,好像曾有几次半夜听见动静,也瞧见过有人出入……前些日子那更夫从外面经过时,还隐约瞧见过灯光呢。”

    有灯光就证明有人,可偏偏白天不来,非要晚上偷偷摸摸的做事,这不是有鬼是什么!

    “大人,要守株待兔吗?”元培问。

    “要不要先攻下来再说?”马冰却有另一重担心,“他们转移人证物证已经有几天了,万一已经在销毁,或是已经跑了呢?”

    谢钰点头,“她说的很有道理,等不了了。”

    又扭头问元培,“现在能点起多少人马?”

    元培有些为难,“都撒出去了,远的要放联络烟花,怎么也得两刻钟。现在的话,也就十来个人吧。”

    “够了。”谢钰想了一回,“现在咱们就去把小院围了,四面同时攻入,进去的同时放烟花,让他们在外面接应,以防有漏网之鱼。”

    不过是个二进小院,又一直没有动静,也没见送进去什么物资或是饭食,想来就算有人看守埋伏,也不会太多,人数不至于太过悬殊。

    “大人,要不要等天黑了再埋伏?”元培问。

    “不必,”谢钰道,“这里的地形敌人比我们熟悉,夜间行动是以己之短博人之长,反而危险。”

    众人先将马匹安置了,悄默声去小院前后围住了。

    就连东西两侧院墙,也是谢钰和马冰分别带人去了两侧邻居家,简单说明情况,预备稍后直接翻墙进去。

    却说刘哥正头大时,忽听一阵喧哗,“什么动静!”

    他还没来得及出去,突觉脚下剧震,登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紧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穿着水师官袍的大汉带着几个彪悍的士卒冲进来,“来啊,拿下!”

    从刘哥这里看出去,却见外面竟是一片茫茫水色,过人高的芦苇荡墙似的将这条大船包裹起来。

    原来,他们是在船上!

    看着迅速逼近的士卒,刘哥灵光一闪,主动跪地大喊道:“差爷饶命,小人已经将那祸首绑了!”

    孙总兵一怔,“嗯?!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刘哥被面朝下按在甲板上,闻言却还拼命仰起头陪笑道:“是是是,啊不是不是,原先是,现在不是了,现在,现在小人弃暗投明,这个,戴罪立功!”

    另一边,谢钰带人冲入小院,里面果然传来一阵动静。

    可待众人冲进去一看,没人。

    “奇了怪了!”

    阿德摸着脑袋道。

    “有机关。”马冰说。

    可是这么多地方,机关在哪里呢?

    谢钰飞快地扫了眼,视线落在地上,“去打水来。”

    机关听着简单,想做起来却不容易,而室内外陈设不多,可用来安置机关的地方就很有限。

    他刚才已经匆匆扫过墙壁,厚度正常。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地下。

    很快,阿德等人从院内水井提了一桶水来,按照谢钰的吩咐往地上一泼。

    清水瞬间铺开,可遇到某块石砖时,竟从缝隙内渗了下去!

    “在这里!”

    第143章 终结?

    谢钰等人冲进地窖时,一个管事正点着火盆烧毁账册,一打照面,分外慌张,竟想将账册撕碎吞到肚子里去。。

    奈何谢钰他们下来得太快,账本只来得及烧掉撕下来的几页,大部分都是完好的。

    账册采用密语记录,通篇“黄老爷”“朱大爷”“活羊”“白米”“青砖”的,乍一看好像是寻常买卖往来,但若真不要紧,这管事就不必吓成这样。

    虽暂时没有破译,但只看账本的厚度和数量,就不难想象其中牵涉之广。

    除了账本之外,地窖内的海量财富也令人炫目,火把一照,金的银的黄的白的,晃得人头晕目眩。

    一尺多高的火红珊瑚树,整块翠玉挖成的观音像,西洋来的琉璃器,波斯来的细毛毯,整挂的南海珍珠……外头难得一见的珍宝,这里堆得小山也似。

    那头马冰见一个箱子十分考究,明显与其他箱笼不同,料定必然藏着要紧的物事,便直接将锁头砸开。

    箱子里摆了大大小小一堆小盒子、匣子,还有书卷、画轴等,打开一瞧,不过是些玉佩、折扇、数珠手串之流,竟不是想象中的绝世奇珍。

    马冰随手挑起一块双鱼佩,又拿了块西洋掐丝珐琅金怀表,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看出什么名堂,转头冲谢钰喊:“谢大人!”

    正清点赃物的谢钰应了声,让元培继续接手,自己则转头走过来,“怎么了?”

    马冰不解道:“这些东西名贵归名贵,但似乎并不比外头那些珠玉更值钱,为什么这样郑重其事单独放着?你瞧瞧,是不是有什么门道?”

    谢钰扫了眼,也觉得古怪。

    他打开两个长条匣子,其中一个是泥金销凉象牙骨扇,正面绘制美人图,当世画圣隋大家的真迹,价值千金,的确是好东西。

    但也确实如马冰所言,好归好,却不到需要如此区别对待的地步,而且还有轻微的使用过的痕迹。

    而且……他将那象牙折扇狠看了几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还有那串雕刻成莲花状的金丝紫檀十八子数珠,是否在哪里见过?

    抱着这样的疑惑,谢钰放下折扇,又拿起一卷小巧的卷轴。

    约莫一尺来长,展开一看,竟是张斗方,梅香络缤纸上墨迹酣畅淋漓的一个“好”字。

    谢钰侧对着马冰,展开卷轴后,马冰只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几乎肉眼可见的,从刚拿起那卷轴开始,她就发现对方的脸色不对。

    这会儿再看了内容,整张脸都跟寒冬腊月里淬过了似的。

    “怎么了?”她觉得不对,小声问。

    谢钰薄唇紧抿,一言不发重新卷好,原样放回去。

    因锁头坏了,他甚至还现场让人将一个大一号的箱子腾出来,将这些奇怪的赃物并这一个小箱子整个儿放了进去,锁好,现场加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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