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告示,去敲锣,”谢钰平静道,“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银十两;帮助官府追查歹徒者,赏银二十两……”

    对这些人,单纯的逼迫是没用的,你逼得越狠,他们反倒越要跟你对着干。

    利诱才是上上之策。

    孙总兵等人听了,半晌没言语。

    良久,他才干巴巴道:“小侯爷,这诺可不能随便许!哪个衙门掏银子啊?”

    临近年关,正是盘账的时候,各处开销都收紧了,上头未必会答应。

    动辄十两二十两的,大家的月俸有这么多吗?

    听得他都想来提供线索发家致富了。

    “我出。”谢钰吐出两个字。

    上报、批复、拨款,尤其这种事没有确定数额,一整套流程下来,少说得半个月。

    他等不了那么久。

    那些极有可能被转移的女孩子们恐怕也等不了这么久。

    一听这话,孙总兵顿时放了心,瞬间来了精神,“得咧!”

    他朝手下一挥手,“听见了吗?去拿锣,喊起来!”

    谢钰打发霍平去提了现银来。

    相比轻飘飘的银票,白花花的银锭子显然更有吸引力。

    那雪亮的色彩,几乎晃瞎人的眼睛。

    这一次,不用孙总兵特意带人去盘问,银子堆成的小山刚一摆出去,就有许多百姓蠢蠢欲动,眼睛直勾勾地挪了过来。

    “这银子,真给?”

    有个看不大出年纪的汉子吞了口唾沫,颤声问道。

    有了这银子,他就能还清债务,再置办几十亩田地,娶个大腚婆娘,回去结结实实生十个八个崽子……

    霍平拿刀尖往银锭上磕了磕,清脆有声,“若线索真有用,自然给。”

    那汉子被银锭子磕碰的脆响钩得魂儿都飞了,当即一咬牙,转身就走,“好,我这就去找!”

    周围的人听了,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也有的跟那汉子一样,飞快地跑去找线索了。

    孙总兵等人在后面看得直咋舌。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底是银子好使。

    瞧瞧,没线索的,如今也知道主动帮忙找线索了。

    “早知如此,咱们也一早摆出金山银山去,还费这劲干嘛!”

    副手嘟囔道。

    孙总兵抱着胳膊瞅他,“你有银子?”

    副手:“……”

    没有。

    短暂的沉默过后,也不知谁干巴巴来了句:

    “头儿,若咱们找到线索,给银子吗?”

    孙总兵:“……”

    嘶,这事儿,还真值得一问!

    银子的威力是可怕的,主动来提供线索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其中不乏试图浑水摸鱼者。

    但谢钰和孙总兵也不是吃素的,只追着问了几句详情,九成以上的骗子就露了马脚,显出牛头不对马嘴的破绽来。

    孙总兵大怒,“好贱种,竟来消遣老爷。来啊,给本官按下了,打二十个板子!”

    噼里啪啦一通板子下来,银山旁边排开一溜儿被打得哎呦乱叫动弹不得的无赖,顿时吓跪了最后那一成。

    直到傍晚,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小跑着来了。

    她的脸黑红,粗手大脚,紧抓着包头的双手十分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在水边劳作的。

    “俺,俺有线索!”她直勾勾盯着银锭子,大声道。

    面对孙总兵等人的反复逼问,她丝毫不乱,只是也反复追问,到底能不能真给银子。

    见此情景,大家难免生出几分希望来。

    据那妇人说,她是专门给人浆洗、缝补衣裳的。

    “那些大船不准女人上去,男人们哪里会做这些?到了这里,少不得一发交于我们……”她仔细回忆着说,“这几日活儿尤其多,白日根本做不完,我便连夜在河边洗衣裳……”

    那是三天前的深夜。

    天黑透了,月色也被乌云遮盖。

    夜晚静悄悄,远处开封城墙上还高高燃着火把,远远照着潺潺流动的河水,在里面映出一座倒立的城池。

    岸上的人都歇息了,河里的船舶也多熄了灯,只船头船尾挂着的几串灯笼幽幽放着光,在水中洒下朦胧的倒影。

    天很冷,女人孤身一人在河边浆洗衣裳,时不时抬起手来哈哈热气,飞快地盘算能赚多少钱:

    洗一件衣裳两文钱,这一盆装了十二件,就是二十四文,够割一斤肉,再买一斤多面了……

    她正想得起劲,忽然听到河面上传来细微的划水声。

    月光不甚明亮,河面上又黑,放眼望去,几乎什么都瞧不见。

    她胆子极大,想着莫不是有大鱼浮上来喘气吧?若能逮一条,也是个进账。

    谁承想,几息之后,逐渐适应了黑暗的视野中竟慢慢驶来三艘小船。

    那船上没有点灯,鬼影似的,女人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端着木盆往暗处藏了又藏。

    谁家大白天的不做事,偏晚上摸黑忙活?

    必然是见不得人的营生,若给他们发现了,莫不是要被杀人灭口吧?

    稍后,小船靠近了,女人发现那三艘船吃水极深,显然载了重物。

    过了会儿,又从东北方向驶来两辆马车,两边都下来几个人,也不说话,就是埋头装卸,安静而迅速地将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小船转移到马车上。

    “你看清是什么了吗?”谢钰问道。

    女人摇头,“太黑了,我也不敢靠近了使劲看。”

    “有没有可能是人?”

    女人愣了下,回过神后眼睛都瞪大了。

    啥,啥意思?

    杀人越货啊?

    “不,不能吧?”她的声音都不自觉抖起来,“都是小件,哎不对,好像也有几口大箱子……”

    越说,越不敢确定了。

    可若真杀人的话,绑上石头往水里一丢岂不干净?何苦巴巴儿再转移到岸上!

    谢钰点头,示意她继续。

    女人想了一回,“旁的我也没瞧见了。我怕真被牵累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离去,等那马车和船走了,就赶紧抱着衣裳家去了。”

    “那两艘小船是从前儿扣了的三层大楼船上下来的吗?那船可曾去什么地方,或是与其他船只接应?”谢钰想了下,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

    那船上绝不可能只有余音主仆几个,若小船上转移下来的不是人,那么人哪里去了?

    女人不太确定地说:“看方向,倒像是,可我也没亲眼看到……倒是那船,在这附近出没少说也有二三年了,有时在,有时不在,附近的人都见怪不怪。”

    两三年……

    “它不在的时候你们知道去哪里了吗?”

    女人皱着眉瞅他,“那就这么条河,不进城的话,就是南下了呗。”

    谢钰:“……”

    确实。

    最近太累,越是简单的问题竟转不过弯来了。

    当众把银子给了那女人,谢钰捏了捏眉心,闭目思索起来。

    东北方向来的马车……

    当时开封城已经戒严,若他们真要转移,大约不会冒险进城,那么这两辆马车很有可能一直在城外。

    也就是说,转移的东西,现在还在城外!

    会带着远走高飞吗?

    不太可能。

    因为照方才那妇人说的,船上运来的东西极多,两辆马车都没装完两艘船,若往外地转移,声势浩大,极惹人注意。

    就地掩藏!

    想到这里,谢钰睁开眼,“孙大人,劳烦带人往东北一带搜一搜,尤其是平时鲜有人至的庄园,村内、镇上租赁或长期没有家族老少出入的宅子!”

    既然是藏东西,要么周围人越少越好,要么人越多越好,藏在繁华处,反倒不易被发觉。

    但也不是没有破绽:

    藏东西自然需要人看守,那些人绝不会轻易离开,自然没有一家老少正经过日子的样子。

    时间久了,周围的人也会起疑,一问便知。

    第142章 找到

    上岸搜查并非水师所长,谢钰便回开封府调了人,替换了孙总兵等人,开始正式顺着东北一线细细搜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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