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办法也行,你给我弄几瓶好酒来。不然我实在没法弄。”

    “行。要什么酒, 老白汾行不?”

    “行。最好那种瓷瓶的。”

    “妥了。”

    顾言的酒麻利到, 这家伙办事效率也高的很。不知是不是之前有消息,故意套顾言的酒。不管咋说,解决了教练的问题, 顾言也不在乎两瓶酒。

    周末俩闺女回家, 小花到耳房跟妈妈说那动手的男孩退学了。“妈, 他们后来没找你麻烦吧?”

    “来了一次, 被我跟你爸给揍了。怎么,他在学校又出幺蛾子了?”

    “没,他哪敢啊。看见我姐跑的飞快,好像生怕她又动手。”

    “就是欠揍,打一顿就好了。”

    娘儿俩说着话, 大花从外头进来, 猫着腰眼珠四下乱转,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顾言看的好笑,小花抬手想拍姐姐一下, 被她利索的抓住了胳膊。

    “别闹, 我有事儿跟妈妈说。”

    看她一副认真谨慎的模样,小花也不再玩笑,跟妈妈一样洗耳恭听。

    “我们学校来了个做饭的大师傅……”

    久久等不到下文, 小花奇怪的问。“所以呢?”新来个大师傅有什么神秘的,弄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她是国家队的、体操教练。”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这么兴奋。“接上头了吗?”

    “接上了。她说以后会偷偷教我。在这小地方居然还能遇到有根基的好苗子,真是太难得啦。”

    孩子压抑着兴奋,说完看妈妈和妹妹表情有些奇怪,又补充一句。“这是教练说的,不是我自夸。”

    顾言笑笑,伸手摸摸闺女毛茸茸的脑袋。“好,真好。不过要小心,别给人抓到把柄。”

    “知道。厨房放粮食的仓库里很宽松,我们可以在那里练习。”

    小花赶紧说:“我可以帮你放风。”

    “不用啦。你帮我打掩护请假就行,我们趁上课没人的时候,和晚自习的时候练。”

    “行,我帮你打掩护。”

    顾言想了一下,第二天临走时交代闺女。“万一被发现,记住死不承认。然后通知妈妈,别自己瞎弄。”

    “嗯。妈妈你真好。”

    小花踌躇一下,小声的问:“这事儿能让小二知道吗?”

    “别明着告诉。他每天跟你们在一块儿,细心的话会发现端倪。看他自己表现。”

    “小二肯定帮我们的。”小花笑笑,对小伙伴非常有信心。“徐姨姨交代他要保护我们,上次姐姐出手实在太快了,根本没给他机会。他在后头拿着凳子都呆了,偷偷跟我说了好几次姐姐像你,实在太猛了。跟她在一起,根本没男人发挥的余地。”

    “哈哈……这话是给自己的无能辩解。让他跟你爸学,只要自己能力足够强,啥时候都能给在女人面前发挥。”

    小姐俩点头十分赞同,爸爸可不就是什么都能帮上忙嘛。妈妈算账他帮忙,妈妈开拖拉机他临时顶岗,妈妈跟人打架他也能手提菜刀擀面杖助阵。

    “小二完了。拿咱爸当榜样,他这辈子有的奋斗。”小花笑笑“不说别的,就咱爸那书法绘画水平,他就难赶。那可都是童子功,自小刻苦练出来的。”

    小姐俩替小伙伴掬一把同情泪,呵呵笑着背书包找他去。这个点都该动身了,这家伙今儿这是墨迹啥呢。

    孩子找到了自己的爱好持续方式,慢慢变回之前的开朗乐观,顾言这个当妈的瞧着放心不少。心里默默祈求体校重组那天赶快到来,总这么偷偷摸摸的让人提心吊胆啊!

    这厢给大闺女提着心,那厢大队又来活儿啦。一批下放的知识分子,分河野大队一个。

    事先得了消息,她一把火烧了牛棚隔出来的小房子。这里头养过牲口,还有些漏雨。潮湿气味难闻。还是重新修一修的好。

    刚下完种,大家又开始出义务工修牛棚。一个个奇怪的开口议论,交院大队刚烧了牛棚,他们这里咋也起了火。

    “听说北边草原上都是拿牛粪当燃料的,这玩意很容易着。不定是谁的烟锅子漏了火星,把牛粪点着了,这才引的火。”

    “不是吧?牛粪能当燃料烧?那多臭啊。”

    “听说的,我也没见过啊。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人是烧柴火做饭的,咱这是烧煤的。你能知道人北边草原上不能烧牛粪啊?”

    “稀罕啊,地方大了去了,真是啥稀罕事儿都有。”

    “不了老话说行万里路呢,经得多见的广,有见识。不像你们这些土老帽,一辈子最远去过县城。”

    这话引起了众怒,大家齐齐开口怼他。“吴老六你不是土老帽啊?自己比谁都土,还敢笑话我们。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东西,也来我们这卖弄。”

    一帮子人收拾着地基,正好顾言过来了。就把刚才的话题抛给了她。

    “草原上是烧牛粪的。”

    “主任你咋知道的?省城虽说靠北,可也不到草原吧?”

    “听李仲夏说的,他去过草原。”

    “哦!”好奇的男人们低低应一声。“还是仲夏啊!见多识广就是比咱强。”

    “那当然,人家原来可是大干部。”

    泥草房很快重建完毕,顾言去公社拉尿素的时候顺带捎回了下方的男人。听说是什么大学的教授,四五十岁的年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赶着马车走到半路,顾言转身递给男人一个饼子。男人满脸惊讶,望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自从一路下,有多长时间没人给过他好脸了?更别说还给他吃的。

    “拿着吧,时间这么晚,肯定饿了。”

    “……谢谢。”

    犹豫了一下,男人还是选择相信她,接受了她的好意。就着水壶的凉水,吃了一个杂粮饼子。原以为会很硬很粗糙,结果吃到嘴里意外的香甜细腻,比白面的都好吃。

    将人带到草屋,顾言帮他一起把行礼拿下来。“这里有锅,你平时自己做饭吃。明天我来领你去上工,这几天刚下种没多少活儿。拔草而已,没什么难的。”

    “谢谢。”

    “没事。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找我,背着点儿人就行。”

    男人点头,多少日子以来露出了第一个微笑。

    翌日,顾言把人安排到一块儿一亩多大的地块儿。这儿刚种下谷子,还没有发芽呢。不怕他五谷不分把苗拔了。

    社员们啥都不懂,只周围的环境让人知道这些人不敢接近,否则要带害。是以一个个都离的远远的,一个凑近说话的都没有。

    晚上下工,男人发现自己屋子里居然多出一小袋子黄灿灿的小米。他长长的出口气,对顾言越发的看不懂。这东西除了她不做它想,可她为什么要这么照顾他?

    难道是女人心软?想到这儿,男人自己都失笑,觉得不可能。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等锅里的水开,下米给自己熬了碗粥。

    接下来的日子,顾言依旧对他多有照顾。分的活儿是那种简单的,虽然累但绝不难。不至于干坏了,给人口实讨伐他。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夏天放暑假后,大花忙着练体操,小花也经常晚上跑的不见踪影。在顾言的询问下,孩子才告诉了她去处。

    “什么,你跑去那个教授那里听课?”顾言最近都练出来了,说话声儿不自觉的压低,自动进入做贼模式。

    “嗯,我很小心的。不会让人发现。他那里很偏,平时根本没人。喂牲口的是徐姨夫,他绝对不会泄密的。”

    “不是。闺女,他是大学教授,你去学什么啊?”

    “学英语。他会很多种语言呢,可厉害了。”小花一说起知识来,那真是两眼都放光。“妈妈你知道嘛,他的英文歌唱的可好了。他说国与国需要交流沟通,语言是必不可少的。我也觉得是这样,外语以后肯定会非常吃香,学好了有好处。

    可我们学校根本没外语课,高中也没有。等上大学……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你怎么知道他会外语的?还拜了师。”

    “我带妞妞玩,挖野菜的时候偶然听到的。后来就想跟他接触,他刚开始不理我,后来知道我是你闺女才跟我说话的。我磨了好长时间,老师才答应。”

    “……”

    “妈你放心,我们很小心的。屋里都有掩饰,而且还有徐姨夫给我望风。就算民兵来查,也有办法混过去。”

    “好吧,千万当心。实在被堵在屋里了,你就装作去找茬的,把碗筷被子啥都扔地上。”

    小花点头,稚嫩的小脸上没多少担忧恐惧。顾言却在盘算着把大队民兵队长拉拢一下,不说当小弟吧,至少也不能跟她做对,成天盯着她给她找麻烦。

    李春富有给她找过麻烦吗?答案是没有。这人跟李仲夏同姓不同宗,平时看着一副挺利索的样子。

    正想着这么拉拢人,当天下午这人就找上门了。

    “主任,我儿子拉肚子,卫生院给的药不管用,这拉的有气无力路都走不了啦。你能不能开拖拉机送我们去趟县城。听说县城来了个省城大医院的大夫,也许人家有办法。”

    “社员急用一次按里程出油钱……”

    “这我知道,油钱我掏。只是这下着雨,得麻烦你淋雨……”

    “那没事,为人民服务嘛。你去收拾,抱孩子,我去看看还有多少油,够不够到县城的。”

    “哎。”

    男人答应一声,转身跑了。李仲夏从耳房过来,听她说了情况后表示自己去。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件儿雨衣。”

    一番折腾,不仅给男人找了雨衣,又给李国富找了一大块儿的塑料布。拖拉机后斗子可不防雨,这时代农村家庭雨伞都少,没这遮着,一路上得淋个湿透。

    “这……太谢谢主任了。以后有用得着我李国富的地方你就吭声,我给你干啥都行。”

    “行了,废话别多说,赶紧上车走。路上带上两把锹,万一哪里滑上不去你就下来找干土垫垫。李仲夏,你去了别急着回。等明天雨停了路干一些再返。不然回来时一路下坡,车子打滑很危险。”

    “知道啦。”俩男人同时应,李仲夏望着媳妇满是无奈的笑意。这女人绝对当领导当惯了,做事下意识的总领全局。

    真是操心的命。

    李国富的儿子在县医院挂了一晚上的水,第二天腹泻止住,大夫给开了药让回家休养。这下正好,也不用另外找车了,直接坐着李仲夏的拖拉机返回大队就行。

    男人在顾言这儿得了人情,对于跟她沾边的事儿都会偏向她。小花她们的情况被有心人在他这儿告密,他表面上说带人去搜查,实际他儿子早暗中去顾言那儿通了信。

    有了内线,小花她们自然没被逮住过。扑了几次空后,再谁说这事儿,先就得被李国富骂一顿。

    “能不能别捕风捉影的。啊,你们一个个的是闲的没事吗?□□都背了吗,会议内容都领会了吗?该宣传的都宣传到位了吗?没干的就赶紧去干,别一天天的盯着个老头。一臭老九有啥好看的?”

    被骂的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吭声。喂牲口的是老徐,他们也不能成天在牲口棚守着。而老徐跟个木头一样一问三不知。任他们说多少形势重要性,最后都等于对了墙头,人家连个回应都没有。一心只管喂牲口。

    随着天气转暖,开始选举今年的工农兵大学生。孟芸没去李家,也如愿得了名额。临走时送小花一根派克钢笔,站在大队大会上声情并茂的来了一段感人的演讲。

    “我喜欢河野大队的山,河野大队的水,和每一位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感谢大家对我的教育,感谢脚下红土地的养育……”

    说到最后眼角带泪,不知道的真以为这孩子待的不想走,对这山沟沟土坷垃有深情厚谊呢。

    顾言站在她旁边,伸手使劲儿的给鼓掌。这孩子有潜力,是个当影后的材料。跟人家一比,她成了只会动手的糙老娘们。

    一九七一年,体校重组的消息终于传来。大花兴奋的在地上又蹦又跳,一时收留不住做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

    “爸,我这回可以去国家队了。我们教练打了申请,已经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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