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提醒你……”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在电影学院呆了两年,基本的哭戏是说来就来,“林天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这样迫害我,你说他是什么人?我比他更好,他是骗子,他骗了你……”他说着要伸出手去碰傅星河。

    傅星河飞快地躲开,却还是让他摸到一片衣角。傅星河皱着眉,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厌恶,他拿出手机拨打了110,不过两秒就接通,傅星河对着电话就说:“警察同志,有人性骚扰我。”

    听见傅星河在说什么后,林昭一呆,身体猛地前倾要阻拦他继续报警,“傅医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着急着想解释,傅星河又躲开了一点,结果林昭一个没注意,直接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咕咚滚了四五秒,轮椅和他的人分离开来,晕过去前,林昭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傅星河是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傅医生:在我面前说我们家小奶糖坏话:)

    第67章

    傅星河回头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 他没有碰过林昭,根本不怕他诬赖。

    林昭也是命大, 还好是在医院出事的。在他摔倒后,傅星河第一时间帮他求救。经过抢救,林昭大难不死,只不过要恢复身体, 还得吃点苦头了。这下,他再也没有心思去破坏别人的感情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那个人人称赞的傅医生, 根本就是豺狼!和林天是一路货色, 不好惹。

    哪怕林昭不死心,也不敢再去招惹傅星河了。招惹一个傅星河, 等于招惹了两个豺狼。

    等身体好了一点,他就亟刻转了院,不敢继续在沪市综合病院待下去了。

    但是因为林昭这么一出,导致林瀚海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电话给林天,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知道了林昭母子的事。

    林天语气波澜不惊:“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林瀚海出轨的事,但林天以为他改过自新了, 没想到趁着秦韵怀孕, 林瀚海又旧病复发, 还闹出了私生子这出。

    林瀚海从林天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忐忑地继续追问:“他得罪你了,教训一次也就罢了, 阿昭现在躺病床上的,他也不好过。那什么……我想把他们母子俩接回家。你、你同意吗?”在林天面前,他曾经的趾高气扬已经流逝掉了,变为了低声下气、夹杂着讨好的语气。

    “你想接回来?好啊,但是有一点,他跟你生活,我不承认他是我法律上的弟弟,更不会让他入族谱,”林天说,“还有我妈那边,如果她同意了,我没意见。”

    林天觉得这是属于林瀚海和秦韵的事,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如果是以前,那么他会很在乎,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傅医生,他有了新的家人,他不再在乎林瀚海是不是有私生子,林瀚海爱这个私生子是不是更甚过爱自己这个儿子。

    林瀚海要是乐意和魏如烟林昭一起生活,他不在乎,但林昭不可能成为他的弟弟。

    听到林天的回答,林瀚海顿了一下,按照魏如烟的意思,她是想要林昭认祖归宗,老爷子不在了,要接个私生子回家也只用过林天这关了,现在林天也没有意见,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关于林天提出的条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不让林昭上族谱罢了,一个私生子而已,要说林瀚海多喜欢魏如烟和林昭,也不尽然,只是人没名没分跟了他二十多年了,也不好亏待。

    “太好了,你没意见就成,那是你弟弟,以后是一家人了,你呢,就把这个过节揭过去,以后也不要欺负你弟弟了。”他劝道。

    林天语气平静,“我再说一次,他是你儿子,你承认,我不承认一个小三的儿子是我弟弟,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以后他们的开销,一律和我无关,你的孩子你的女人你来养,别推给我。”

    林瀚海噎了一下,“这……”林天打断他道:“我做出退让,是因为他的伤势,这是我的责任,但也不要得寸进尺,补偿到此为止。”

    “你怎么这么跟爸爸说话?!”在这通电话里,林瀚海后知后觉地发觉林天全程没有叫他一声爸,他很想怒骂林天,可是他又没有立场。

    “那我要怎么跟你说话?”林天讽刺地笑,“您私生子都要有我大了。”

    这下林瀚海说不出来话了,这件事是他的错,他心虚,他当年找女人,也没想过会有这档子事,更没想过有一天林天会这样对自己,压制自己。毕竟在他这种圈子里,谁还没个私生子了?但哪个做父亲了,在儿子面前是这样的憋屈?

    其实林瀚海本来也没打算问他意见的,看林天把林昭教训成那样,他以为林天心里还是在乎他这个父亲的。因为还有感情,所以才会对林昭的存在那么的生气。

    他根本想不到林天是压根就不在乎他,只是因为林昭招惹了傅医生,林天才会这样对林昭。

    傅医生就是林天的逆鳞,谁要是触到了他这片逆鳞,林天就不会放过他。

    “那你的意思,以后不管我私生活对吧?等你弟弟出生,你是不是也不管?”

    “跟我没关系。”林天淡漠道。

    “那记住你说的啊,不妨碍我私生活啊。像你让人把阿昭害成那样,就是你的不对的,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这样了,哪怕你不承认是你弟弟,那好歹也有血缘关系的……”

    林瀚海说了什么,林天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知道他又开始得寸进尺了。林天敷衍的应了两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至于林昭,林天是真的不关心了。他一直是个能忍的人,但他性格里有一种非常极端的东西,在涉及到傅星河的事情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他没有林瀚海想的那么坏,做到了这个份上,还要去找他麻烦。只要林昭不来自己面前跳,不来犯他家傅医生,林天是不会管他的。

    而林天说的话无形之中又给林瀚海吃了一颗定心丸,形同一道免死金牌。既然林天对他这一个私生子没有意见,那别的,林天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林昭的事,并没有给林天的生活带来什么后续影响。他和傅医生生活照旧,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没有矛盾误会,也不会产生意见分歧。林天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样的,但是两个曾经素未相识的人在一起生活,难免会有矛盾,林瀚海和秦韵就经常吵架,不过总会互相原谅对方。而傅星河和林天两个人都很理智,有顽固的爱可以作为支撑,他没有别人身上的难免,他们很融洽,不会有不理性的事情发生。

    六月末的盛夏,沪市是一个雨季,每天都在下雨。太阳出来两天,刚刚营造了炎热的氛围,就立马被乌云遮盖。

    小区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

    夏天的清晨,天边总是亮的很早。雨是寂静的,天光是无声的,阳光和雨丝丝缕缕的痕迹从窗帘缝隙里泄露到屋里来。

    闹铃一响,林天立马伸手去关掉,却没有注意将手机打在地上,充电头松落,又是一声闷响——他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小区里有很多都是上班族,但从不会这样吵闹。林天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盯了一会,他才拉开窗帘。

    阳台的门一打开,外面的吵闹声加剧。

    这种吵闹声,如同这个城市的第一道惊雷,林天眯起眼,注意到楼下有许许多多的人,有救护车,还有警车。

    林天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他一眼看到水泥地上用白色的线圈出来一个类似大字的形状、以及暗褐色的血迹。

    他瞳孔猛地一缩。

    “外面怎么了?”傅星河也被吵醒了,在屋里问。

    林天死死盯着那圈像电影一样的大字形白线,他没回答傅医生的话,接着林天猛地仰头看了一眼——从他这里的阳台能看到孙柯家的客厅落地窗,窗帘紧闭,毫无生气。

    救护车开走了,傅星河走到阳台,“发生什么了?怎么有警车声。”

    “好像……”林天他怔怔地凝望着楼下,声音微微发抖,“…有人跳楼了。”他似乎能闻到空气里的血味,被海风卷上七楼。

    林天不认识这栋楼的住户,他只认识楼上的孙柯母子。

    傅星河站在栏杆处往下看了一眼,有许多人在围观,人们的议论声纷杂,信息筛选后,进入傅星河的耳朵。他能听到有人在说真可怜、刚成年的孩子、刚上大学什么。不约而同地,傅星河和林天都望向了楼上那扇静谧无声的窗户。

    他并不了解邻居一家,只是通过上次安眠药自杀的事件,傅星河有些知道孙柯是什么样的人,他妈妈又是什么样的人。

    而且他和林天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这对母子了,他们和邻居的生活作息完全错开,看似平静的邻居家实则暗潮汹涌,傅星河还给过孙女士自己熟悉的心理医生联系方式,但是孙女士完全没有联系过这位心理医生。而是在网上找了一个评价很好的治疗所,花了好几万把孙柯送进去治疗。

    那家治疗所是非法的,孙柯妈妈却把这家“医院”当成了救命稻草,孙柯去治疗了两个月,在治疗所里面住下,一边“治疗”同性恋,一边学习、准备高考。高考成绩刚刚下来,他就从这八楼上跳了下去。

    并不是没考好。傅星河下楼的时候还听见有邻居在说什么考上了重本线,光宗耀祖的事儿,怎么就想不开呢。

    因为小区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吴的车开不进来,林天和傅星河只能走到小区门口。

    车厢里比平时要更压抑,林天却忍不住想:要是他一直逆来顺受,没有反抗成功,他会不会落得和孙柯一个下场。

    林瀚海和秦韵和大多数的父母一样,也反对同性恋。哪怕医学上早就不认为同性恋是疾病了,他们仍然认同这是一种疾病。而林瀚海,更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什么大自然分了男女就是为了阴阳调和繁衍生息,他说林天这样是反人类反自然的,还说林天是个怪胎。

    就是这样的态度,林瀚海还为了自己的利益,找了小男生去勾引林天,想拿捏住他。

    林天全都没有理会,他根本不在乎林瀚海的想法,也不打算纠正他的想法。这是自己的事,和林瀚海没有关系。

    而傅星河也是幸运的,出生在一个开明的高知家庭,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家里都是支持的。

    但像孙柯那样的,则是不幸运的,他不像林天,没有办法反抗自己的命运,只能通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来反击母亲的强权。

    因为这件事,林天的心情很差。到了医院,林天下车接过老吴手上的伞,要把傅星河送进去。

    “我自己进去就好,”傅星河把他推回车厢,手掌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顶,“林小天,不要多想,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天忍不住从车厢探出半个身子来,把傅星河抱住,他抱紧傅星河的腰,闻见他身上的熟悉的气味混杂着雨水的潮湿,林天深吸了一口气,闷声道:“哥,幸好我遇见你了。”

    “我也很幸运。”傅星河说。

    他高中对家里出柜,只是以宣布的态度告知大家,没有遇见任何阻拦。对于另一半,他从来没有想过或思考过,也做好了孤独终生的准备。

    而林天,他是很小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向,但是一直隐瞒,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从喜欢上傅星河开始,林天便在谋划着未来某一天,他要反抗家庭,主宰自己的命运。假如他不去反抗,逆来顺受,家里必定会为他安排婚姻,假如林天像林城安那样什么都不会,没本事没能力,也没有底气,他不接受安排也没有办法的。

    小区里有人跳楼自杀的事件,热议了几天便消散了,到了7月份,林天才在电梯里偶遇了穿着一身黑的孙柯妈妈。

    离婚后,她一个人带着孙柯,丈夫另组家庭,几乎不怎么联系她们母子。

    林天想说些什么,又不好开口,只说了一句您节哀。孙女士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位……”

    “我姓林。”林天说。

    “林先生,我想起诉那家同性恋扭转治疗所,我把阿柯送进去治疗,病没有治好,反倒让他想不开跳楼了。你有认识的比较厉害的律师吗?您看您平时有司机接送,社会地位一定很高。”

    直到孙柯死了,孙女士还执迷不悟地认为这是病,认为孙柯跳楼,是治疗所没有正确治疗的错。

    “你把他送去治疗了?”林天有些愕然。这种治疗所林天听说过,全是非法的,但仍有一大批家长源源不断的把孩子往里面送。

    “是的。”孙女士很羞愧,也很懊悔,“我没想到他们的治疗方法那么极端,阿柯说治疗师给他看同志电影,一有反应就给他喝牛奶催吐……他说他改了,说自己变好了,所以我只让他呆了两个月就出来。”

    “可是治疗所并没有治疗成功!要是不会治疗干嘛跟我说有用呢?就是因为他们极端的治疗方式,我儿子才会……”

    林天忍不住了,“您想过他上次服用安眠药自杀的事没有?他心理很脆弱,你还送他去那些非法的治疗所,我说句不好听的,那里面什么样您知道吗?知道为什么非法吗,因为性向问题不是病,没必要去治疗!”

    “可是……他们治疗所有成功案例的,我就以为……”她脸上表情怔怔的,似乎让林天给骂醒了。

    林天胸口积攒了一团火气,直截了当出了电梯,电梯门在身后阖上,林天气冲冲地进了家门。

    晚上,林天给傅医生说了这件事。他不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母亲,以爱作名义,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他甚至觉得,就连秦韵那样眼里只有钱和利益的都比这样的母亲强,起码秦韵不会用爱来绑架人。

    傅星河沉默了一会儿,安慰他道:“人各有命。”

    这四个字的安慰称不上是成功的,却直接让林天熄火了。毕竟只是邻居家的事,他犯不着为此窝火。

    “别生气了,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傅星河把电脑打开。

    林天坐到他的身边去,看见傅医生插了个u盘在电脑上。

    傅星河打开了一段音频,是大伯的声音。

    “这个是……”

    “嘘,”傅星河食指竖在林天的唇边,不让他说话,“仔细听。”

    音频里,是大伯在跟苏玺大夫说话,大伯让苏玺大夫在给老爷子调理身体的药方里多加点什么东西,再加大点剂量。按照他们的谈话,似乎说的是一种类似于慢性毒药的药材,能让人的身体慢慢变差,而看不出端倪的。

    林天的人一直在搜索证据,但是一直没有搜索到。因为苏玺大夫为人谨慎,所以一直以来他添加的剂量都比较小,老爷子的身体是慢慢变差的,大家一开始都没有看出来。是检查出脑癌的前一段时间,他的健康状况才开始急剧下降的。

    苏玺大夫似乎是怕麻烦,没同意,大伯承诺了他许多好处,还说:“老爷子肯定不会怀疑你的,他信任你,比对我这个儿子还信任。”

    可以推断出,这段音频发生的时间在老爷子身体明显变差前。

    “但是这个证据不足,不能证明是你大伯害死了你爷爷,只能说他有害人之心,但你爷爷的死因是脑瘤。”傅星河说。

    “这里还有一段,是你大伯买凶杀了你二伯的证据。”他又点开了另一个文件。也是一段音频,而且是极其私密的音频,但是证据也不够充分,大伯似乎在和老爷子说话,两人在争吵,但大伯没有一句话是正面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弟弟,但老爷子那么说他,说他害死兄弟,他也没有反驳过,只是一直在指责老爷子偏心,说自己也很优秀,老二虽然优秀,但自己是老大,说老爷子不应该因为次子的能干,彻底边缘化自己这个长子。

    老爷子却说:“你弟弟比你能干,我器重他,也器重你啊,你怎么能害人呢!”

    大伯语气很冷漠,“是他自找的。”

    以这样的证据,要是加上一个好律师,胜诉几率是很大的。

    林天听完后久久不能话语,傅星河说:“东西交给你了,至于是交给法律还是怎么处理,看你自己。”

    “傅医生,你、你怎么搞到这个的?”要知道林天整日监视大伯,都没能逮住他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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