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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炽青着脸,没出声,邹运骂个不停,高准很反感地咂了下嘴,直接把电话挂了。

    方炽有些意外,不容他问,电话又响起来,高准第二次挂断,这么反反复复五六次,邹运消停了十分钟,还是打过来,高准接了,没一点做贼心虚的样子:“冷静了?”

    那头应该正窝着火,没出声,高准说:“饺子别等我了。”

    “他还在吗?”邹运瓮声瓮气地问,问完扭捏地说:“那啥,我错了还不行么……”

    高准乐了:“你他妈是我谁,用不着跟我认错。”

    方炽倏地瞪大眼睛,但没动,甚至没敢偏头看一眼,头皮绷紧了又舒展,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拳头。

    “行了,你愿意等就等,少跟我肉麻。”高准干脆利落挂了电话,这回车里真安静了,能听见嗡嗡的发动机响,方炽像是枯枝焕发了新芽,来了底气:“我要下车。”

    高准斜他一眼,猛地把车速提上去:“能不都跟我耍脾气吗?”

    这不是好听话,方炽扭头向着窗外,嘴角却偷偷翘了。

    十几分钟路程,远远能看见方炽治疗室那座大厦了,高准开始减速,他舍不得,私心留恋这稍纵即逝的相处,慢慢在路边停下,他沉默着等方炽下车,解安全带的金属声,坐姿改变时皮座椅的嘎吱声,他心酸得几乎要落泪,忽然,方炽说:“今天……是星期三。”

    高准蓦地转头,眼睛里燃着寂静的火。

    白炽灯“吱吱”点亮,高准站在方炽背后,微眯着眼,白墙反射着灯光,更显得房间通明,堆着卷宗的办公桌、治疗区大红的躺椅、孤零零的衣架,甚至空调扇叶的位置,一切都没变过,仿佛停留在昨天。

    “我们的星期三,”方炽自然地说,像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他搬来两把椅子,摆好了,还是过去那个角度:“星期三,我们划个句号。”

    句号,高准不喜欢句号,他在自己那把椅子上坐下,这椅子他当是自己的,实际上又有多少病人曾经坐过呢:“没必要了,”他说:“我早好了。”

    方炽也坐下来,拿着纸笔:“能跟我说说你最近的私生活吗?”

    高准噗嗤笑了:“私生活,”他挑衅地翘起二郎腿:“你指性?”

    “对,”方炽推了推眼镜:“风流韵事。”

    高准沉下脸,有股冷若冰霜的劲儿:“第一次……”他嘴唇开阖,是有些话在唇边嚼,嚼透了才吐出来:“是个医生,和你一样,戴眼镜,”他麻木地回想那天,抱住肩膀,觉得有些冷:“我们去酒店,他很喜欢舔我……”

    方炽机械地记,一笔深一笔浅:“你觉得快活吗?”

    “快活,”高准想都不想:“怎么不快活,我们不停地做爱,整整一夜。”

    方炽没有抬头:“那你联想到你的创伤经历了吗?”

    高准摇头:“那天晚上我才知道,有什么可创伤的,不过是屁股让男人插了,难道还像贞洁烈女一样去寻死觅活。”

    他用的不是问句,更像某种催眠式的自我说服,方炽注意到,他的眼神放空了:“后来呢,你沉迷在这种生活里?”

    “各种男人,”高准轻笑,二郎腿却放下来,姿势有些瑟缩:“醉生梦死……”

    这个微妙时候,方炽精准地插进去:“包括Jusitn?”

    高准抖了一下,茫然看向他,方炽的脸那么苍白,却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他发觉自己似乎走丢了好久,泪水一下子涌出来,他赶忙捂住眼睛:“在酒吧偶然碰上的……”他逞强地诉说:“他很会玩,在苏黎世学坏了……”

    方炽放下纸笔,想抚摸他,又不敢:“别再过这种日子了,别再和那些男人纠缠。”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高准胡乱擦抹:“总要有个人的……”

    “那个人呢,”方炽稍微触碰他的手臂,然后把他往怀里揽:“你们认识多久了?”

    高准咬着牙不说话,方炽温柔地哄:“他对你很好吗?”

    执拗地,高准从他怀里挣脱,方炽像个死要面子的妒夫,刨根问底:“你们在哪儿认识的,在那些……酒吧?”

    “认识很久了,比你还久,”高准粲然笑了,泪水纵横看着他,因为心虚,下巴翘得老高:“停车场,一个午夜,在那辆卡宴上。”

    方炽没听明白,大概十几秒,他反应过来,眼睛撑圆了,不敢置信地盯着高准,高准像被人扒光了衣服,头顶的白炽灯仿佛亮了百倍千倍,恶意地曝光他、刺伤他,他准备好了承受,承受方炽的责备,抑或是鄙夷,方炽浑身发抖,以至于金属椅子都在“咔嗒”作响,高准认了命地等待,可方炽只是愤愤然摘下眼镜,扭过头,用手背揩眼泪,揩了几次都揩不净,他努力压抑了,最终还是摇晃着肩膀痛哭起来。

    这比毫不留情的咒骂还让高准心碎,他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方炽背对着他抽动,他颤颤地,尝试抱住那片消瘦的脊背,想用整个胸膛去温暖,可悲伤似乎是会传染,他啜泣得比方炽还厉害。

    “对不起……”他说,几乎同时,方炽也这样说,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紧贴着,茫茫然,随波逐流在无边的苦海,往日那些刹那心动,那些试探和暧昧,那些爱那些恨,走马灯一样闪过,直到方炽推开他,站起来,捂着脸走进洗手间。

    高准半伏在椅子上,泪眼模糊地追着那个背影,在洗手台前,轻轻拍着水花,高准猛然有一种贪婪的念头,就是想在一起,和他在一起。

    “你走吧,”方炽却说,伴着冬日冰冷的水声:“治疗结束了。”

    高准僵住,脸孔委屈地抽动,可方炽看不见,正因为看不见,高准可以侥幸假装,装得风流成性:“临走,不跟我睡一次吗?”

    方炽拧上水龙头,没答话,高准的心空了,点了好几次才点燃一根烟,踉跄着起身,走到窗边,戚戚然看着窗外热闹的人流,背后方炽走出来,在几步外停下:“离开他,别作践自己。”

    高准笑了,就当最后留个念想吧,他想,静静抽了阵烟,转过身,用一种千疮百孔了的傲慢,挑逗地看向方炽:“你不跟我睡,又不让我跟别人睡,你想怎么样。”

    高准掏钥匙开门,已经半夜了,结果屋里亮着灯,邹运坐在破沙发上,烟灰缸里满满一缸烟头:“回来啦。”他站起来,揉了揉眼睛,想得不行又躲避着,小心瞄了高准一眼。

    高准擦过他,要去拉墙角的箱子,邹运淡淡地问:“睡过了?”

    高准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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