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亲大哥,裘水嫣抿唇不语,甚至连问他潜进府里的意图是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定定地噍着,一双水眸中平静得像是无波的古井。

    “丫头!”唤着他以前常叫她的小名,裘啸天伸手执起她那宛若无骨的纤手,“皇兄知道你在这府里受苦了,我想接你回宫,可轩辕极天总是不允。”

    “是你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才将我许给他的,不是吗?又何苦大费周章的想要接我回宫呢?”语不带讥讽,却更显冷冰。

    “大哥知道自个儿看错人了,我压根就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个连亲骨肉也不要的男人。”

    “那又如何呢?”就算是错,也木已成舟,再无转圜的机会。

    再说,她也不认为眼前这个唯利是图的男人是真心对她有半丝的怜惜。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么一年多前,他便不会不顾她的心意,将她下嫁给轩辕极天。

    “水嫣,你别怪皇兄,皇兄只是……”

    “只是想要登基为皇,为了这个目标,你连血缘至亲都可以出卖。”不等他为自己辩解完,裘水嫣就抢先一步说道。

    “不是这样的,那时皇兄真的以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是个可以让你终生依靠的男人。”

    这话,裘啸天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反倒是听得裘水嫣又是一阵的心酸。

    “咱们父皇是毁他国、灭他家的人,咱们家是他的世仇,这点你不知道吗?”

    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罢了,何必说得这样冠冕堂皇的。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现在没有那个力气和心思再去讨论那些过去的事,她要去找轩辕,即使是要跪下来乞求,她都要他答应她留下腹中的胎儿。

    那是她的骨血啊!

    也是她心爱男人的骨血,即使他从来什么都不说,可她心里万分清楚,这一年多来,他是怎样替她兜了一张网,让她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

    就从身边不再出现皇兄的细作这点,她就知道他的确是用了心的。

    所以她更不懂,为什么他会不要她的孩子?

    “妹子,过去的咱们都让它过去好吗?现在大哥需要你帮忙啊!

    你可一定要帮帮皇兄,否则父皇和皇兄的处境就危险了!”怎么会不知道妹妹一向外柔内刚的性子,所以裘啸天软下身段,柔声地哄道。

    终究还是自己的大哥,又听到他提及父皇,裘水嫣纵然万般不愿,还是开口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给你。”不由分说地将一只精巧的小瓷瓶塞进她手中。

    一见那瓷瓶,她二话不说立刻将它给摔在地上。

    几乎不用想,她就知道那里头装着的是什么,心蓦地燃起熊熊怒火,她银牙紧咬的朝着兄长说道:“大哥,我不可能亲手杀了我的丈夫的。”

    “那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和父皇死在他手中吗?”

    “他答应过我,他不会的。”她相信他。

    “皇妹,你别天真了,那个男人心太狠,别说是父皇和我,就算是你,也不过他捏在手中的一颗棋子,他不会放过任何人的,包括你腹中的胎儿。”

    那是他方才偷听到的,立即拿来作为说服妹妹的利器。

    听到最后一句,裘水嫣浑身一阵颤栗。

    “他不会的!”霍地撑起虚弱的身子,她双手捂着耳朵,不愿再被他的危言耸听挑拨。“皇兄,你快走吧,我既然已是他的妻,我断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你们之间的争夺是你们之间的事。”

    语毕,她脚跟一旋,即使步履虚浮,但她仍强撑着一口气,朝着轩辕极天的书房奔过去。

    她要去求他让她留下腹中的胎儿,也要去问问他,他曾经应允过她的事,究竟还算不算数。

    伸手,让闻人翻云替他套上龙袍、戴上皇冠,轩辕极天脸上尽是一片的冷然和肃穆。

    十几年了,他倾尽所有,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这一天,本来不会这么早到来。

    但……那泪眼婆娑的脸庞勾惹起他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恨意和愤怒。他不懂,为什么她的亲人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她都已经静静的待在一隅,从来都不插手,甚至在与他成亲之后,更不曾踏入任何禁地,这样良善娴静的她也害得下手?

    还没步入书房,裘水嫣耳边已经响起轩辕极天那充满着豪气的声音。

    “凉州的五十万大军先行,至于成州的三十万大军则辽回至京城后方,朕要在一个月之内,攻克京城,改号暮龙。”

    黄袍加身,自称为朕!

    数百万大军蓄势待发,数百万担的粮草作为后盾。

    仿佛已经等待许多,在场四个人中除了轩辕极天之外,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跃跃欲试。

    “城破之后,对裘厉的处置呢?”勾魂嗓音带些挑衅的询问。

    这是他们唯一关心的。

    十几年了。

    他们日复一日无不希望能够手刀裘厉好替家人报仇。

    抿唇,眼神环视着众兄弟,才要开口,耳边竟不经意地浮现裘水嫣唯一对他有过的企求。

    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与我父皇对峙,无论如何,你得要饶他一命。

    要放过一个他恨了十几年的人真的很难,但就在万般犹豫之间,他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说道:“生擒!”

    听到他的话,闻人翻云他们脸上不无惊讶,眸中更写满不赞同。

    毕竟野车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但对于他们新皇的决定,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实事求是的表示,“裘厉虽然卑鄙,但总也是条汉子,他未必会让咱们生擒他。”

    “那就取了他的性命。”这次轩辕极天的话没带半点的犹豫。

    那话给了在窗外偷听的裘水嫣最致命的一击。

    虚弱的身躯摇椅晃,要不是双手扶着窗台,只怕她早已瘫软在地。

    皇兄说的没有错,这个男人够冷,也够狠!

    因为爱他,也暗暗奢求过他能忘了前尘过往,更奢望过他对她能够有着一丝丝的真心。

    但接二连三残酷的决定,却让她的奢想灰飞烟灭。

    突然间,一阵剧痛快速地从她腹部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呃……”冷不防袭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地闷哼一声。

    虽然就这么一声,依然逃不过屋内那些耳聪目明的男人们。

    仅是眨眼间,她已经被那四个男人团团围住。

    “你为什么在这里?”

    如果他记得没错,她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休息的,她的身体因为中毒而虚弱,她竟然还这般不顾身体的四处乱走。

    狂怒席卷,轩辕极天张口欲吼,却见她身上的孺裙在转瞬间被鲜血浸润出一层层骇人的艳红。

    “你怎么了?”

    狂怒骤退,他向前一步,想要搀住她虚软的身子,可破天荒头一次的,她竟然伸出手,阻止他的靠近。

    “告诉我,你真的连我腹中的孩子和我父皇都不愿意放过吗?

    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要问,问得一清二楚。

    即使她很清楚,他的答案很可能让所有曾经有过的幸福假象灰飞烟灭,但……能不问吗?

    当他表现出这样深浓的恨意时,她还能够骗自己,说服自己他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丁点的在乎她,然后跟他在一起吗?

    爱他呵!

    然而他现在的每一个决定似乎都是在这她认清事实,逼她离开他啊!

    “你的身体出问题了,让魄帮你。”望着那不断快速侵蚀她襦裙的鲜红,轩辕极天的心骤然往下一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着急地说道。

    “回答我!”向来轻声细语,如今却失控的大吼。

    “你先让魄看看。”她执意问,他却怎么也不肯回答,一双深邃的眸子只是紧紧地盯着她。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她小产了。

    “你以为在你那么残忍的决定下,我还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吗?”

    唇瓣勾起一抹笑,她知道他的闪躲已经给了她最残忍的答案。

    一如皇兄所言,他是一个极狠的男人。

    “没什么好在乎的了……”就像是泄了气的球一般,方才她还能勉强站立的身躯顿时瘫软。

    见状,轩辕极天快步抢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嘴里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你……该死的,魄……”

    双手放在腹部上,像是在护卫,更像是在哀悼她那来不及出世的孩儿。

    “我总是祈求着上天,别让我恨你,可是天不从人愿呵!”她不在意身旁的兵荒马乱,只是轻轻浅浅的低喃。

    随着大量鲜血的流逝,裘水嫣知道自己只怕又得去鬼门关前兜转一圈,可是她一丁点也不在乎,甚至欢迎这样的结果。

    伸手,虚软无力的手掌贴上轩辕极天的颊,却再也感受不到他曾经给过她的温暖。

    “我……会恨你的!”

    像是誓言一般,话一说完,她便不再挣扎的坠入黑暗之中。

    看她闭眼,轩辕极天的心更是惊慌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只能将目光望着他唯一的希望——令狐魄。

    “她体内的毒使她身子虚弱,再加上情绪激动才让她留不注子,小产了,不过,只要经过长时间的调养,一切便可安好。”

    是天意吧!

    他还来不及出手,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只是……真的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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