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蚊子多,纪淮又是招蚊子体质,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好在醒来时已经晚霞漫天。

    他把剩下的余粮和矿泉水全都吞之入腹,天色差不多刚好黑透。

    纪淮来碧渊潭这么多天,第一次近距离欣赏这里的夜晚。

    镇上没有城里炫彩的霓虹灯,也没有彻夜通明的摩天大楼,仅有每家每户亮起的点点星火。因此,蓝黑色的夜空中,星星格外闪耀,宛若神明撒下颗颗碎钻,汇聚成浩瀚星海。

    纪淮拿出折叠椅,摆好画架,开始落笔。

    这时忽然起了风,带来丝丝入扣的湿润,拂在纪淮的脸上有些凉意。

    不同于纪淮的性格,他的笔触十分温柔细腻,一笔一划都倾注了浓郁的情感,看到纪淮作品的人绝对联想不到他平日口怒气冲冲的模样。

    画到一半,纪淮的手腕微微发酸,他保持同一姿势太久,需要稍微活动活动才行。

    于是纪淮放下调色盘和画笔,打算在四周逛逛。

    脚踩野草的触感软绵绵的,像是踩在厚重的毛毯上。纪淮仰头欣赏星河,不知不觉走到陡坡边缘。

    蓦然,纪淮一脚踩空,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直坠下去。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树枝划伤,又磕到镶嵌在泥土里的石头上,疼痛还没传达到神经,他就摔到了山底。

    大脑空白了半晌,钻心的痛楚席卷全身,纪淮的四肢仿佛是被利爪撕裂,他不自觉倒吸了口冷气。

    剧痛过后就只剩麻木,纪淮想了解下身体状况,可他浑身动弹不得,连手指都失去了知觉。

    他极力往下瞥,看见身上全是划痕,不过好在没有致命伤,出血量也不大。纪淮又看向摔下来的地方,目测好高度,他推断自己应该没有大碍,脚关节可能脱臼了,其他毛病终归死不了。

    得出这一结论,纪淮放下心来,干脆躺在地上闭目养神。手机又不在身边,他只好祈祷老师能早点发现他还没有回民宿,派人来寻他。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山底喂一夜蚊子,问题不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淮开始昏昏欲睡,依稀间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纪淮!”

    “纪淮你在哪——”

    纪淮想开口回应,可嗓子火烧火燎,半个字都喊不出来,加上体力透支,实在力不从心。

    可别一起掉下来。

    纪淮担忧的念头才起,上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一束白光晃来晃去然后滚到他面前。

    看清来人的脸,纪淮便觉得现在的情况不足为奇了。

    “纪淮?纪淮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阮玉尘的模样比纪淮好不到哪里去,灰头土脸,头发里还夹了两片树叶。

    阮玉尘面上的惊痛与惶恐灼伤了纪淮的眼睛,他心底涌现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我没事,脚崴了而已。”

    “没事就好……”阮玉尘方才用嗓过度,声音听起来沙哑低沉,还掺杂着少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倘若他有闲心的话,不难察觉阮玉尘的双手也在发抖,那是一种唯恐在乎之人身处险境的惊惶失措。

    纪淮挣扎着坐起,却是徒劳,阮玉尘急忙抱着他,不允许他乱动。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消失了一天,就算取景也不可能这么晚还不回来。我发现黎善有些心不在焉,从他口中撬出了你的位置。”

    纪淮默然:“你没告诉老师?”

    阮玉尘一愣,支支吾吾道:“我太着急,一时给忘了……”

    “挺好,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纪淮语气平淡,罕见地没有发脾气,“现在我们只能赌黎善还存有一丝良知了。”

    所幸他们没有等很久,老师与几个居民到达悬崖边上放绳索把两人救了上来。

    透过手电筒的光照,纪淮才看清自己的脚踝肿得有多严重,阮玉尘二话不说蹲下身拉过纪淮的手臂将他背起来往回走。

    “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点事都没有?”

    “我穿了外套,恰好卡在树枝上,顶多受点皮外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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