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然慌乱地转动脑袋,试图寻求帮助,但周围空空荡荡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然而他却帮不了果东。

    唔果东翻了个身,再次蜷曲成一团。

    陈然痛恨自己的无用,他只能用力抱紧果东,他声音都沙哑,他笨拙地安抚,没事的,很快就不痛

    陈然?好痛认出陈然,果东有了几分安全感,他一边用力地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委屈地断断续续的和陈然说话。

    感觉出果东的依靠,陈然并未觉得开心,反而是越发地揪心和自责,没事了,没事

    果东是神,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心痛,他会心痛,肯定是因为镇上有人背叛了他刺痛了他。

    他早该想到这点,他想做点什么,可对于现在的果东来说,杀了那些人也无异于是在杀果东。

    陈然愤怒自己的无能为力,那股怒火都盖过从果东身上传来的寒意,撕扯得他喉咙心口剧痛无比,但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用力地抱紧怀中的人,不怕

    陈然努力提醒自己冷静,努力提醒自己这里不过是一段历史一段记忆,可就算他足够冷静,知道这里只是历史只是记忆,看着怀里痛得一张脸都皱成一团的果东,他还是难受还是心疼。

    抱歉,对不起陈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只是本能地道歉。

    陈然不知道他道了多少次歉,又叫了多少次果东的名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再次醒来时,太阳都已经升起。

    过于灿烂的阳光直直透过他的眼皮照射进他眼中,让他不得不睁开眼。

    眼睛睁开的瞬间,陈然模糊地看见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下一刻他就被阳光刺激地闭上眼,泪水顺着他眼角下滑,也让他视线变得模糊。

    缓了片刻,陈然再睁开眼时,果东已经发现他醒来。

    果东像只蝴蝶似的往这边飘来。

    你醒了?果东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个白白的包子递给陈然。

    陈然放下挡在眼前的手,他打量果东。果东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的样子,就连飘在他面前给他递包子都不老实,脑袋一晃一晃的。

    给你,还是热的,我早上下山去买的。果东想起之前的事,用力强调自己是用买的,没有偷。

    陈然接过包子,不难受了?

    嗯。果东点点头,一点不记事似的开心得不行。

    陈然拿过还热着的包子,看着那样脸上都是笑容的果东,嘴巴里苦得厉害。

    兰昊逸和告近说,他们今天也要下山去看看,让我跟你说。果东乖巧传话,说话间他见陈然一直不吃包子,赶紧催促,快吃,等下就冷了,冷了吃了会肚子痛。

    陈然张嘴欲要咬包子,但他实在没有胃口,果东脸上开心坏了的笑容也让他觉得刺眼,你开心什么?

    嘿嘿果东飘到陈然的面前,学着陈然的模样在地上坐下,你昨天来找我是因为担心我?

    话问出口,生怕陈然会否定似的,果东立刻又急匆匆地说道:兰昊逸说了,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过来找我的。

    兰昊逸都说了,所以陈然不许耍赖。

    陈然放下举着包子的手,我确实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来找你的,所以?

    嘿嘿听着陈然的话,知道自己被担心了,果东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飘了起来。

    他开心坏了,一会往左边飘飘,一会往右边飘飘,偶尔还转个圈,就像只傻乎乎的胖蝴蝶。

    以前从来没人能看见他,以前也从来没有人会担心他。

    看着那样的果东,陈然愈发没了食欲。

    陈然正望着果东发呆,远处就传来一声叫喊,有人在叫陈然的名字。

    叫他的人是兰昊逸,兰昊逸似乎正在满山的寻找他。

    陈然应了声,很快兰昊逸便出现在斜坡外,一同出现的还有告近。

    可算是找到你了。

    两人上前。

    出什么事了?陈然询问,兰昊逸和告近不是下山了?

    我们在山下打听到一件事。兰昊逸看向一旁的果东,果东还在傻乐呵。

    什么事?陈然起身,欲要跟着兰昊逸离开到一旁去说,他们两人会特意又上山来一趟,肯定是重要的事。

    不用了,他迟早会知道的,整个镇上的人都在说,根本瞒不住告近苦笑,山下镇上的人在准备祭典。

    祭典?什么祭典?一听见这个词,果东立刻飘了过来,这个季节镇上没有节日啊

    告近看向果东,感谢祭拜你的祭典。

    果东愣了下。

    祭典安排在后天,到时候整个镇子的人都会参加,说是要感谢你保佑他们。告近道。

    果东从愣瞬间回神,他看了一眼镇子的方向,眼底有瞬间的茫然和无措,旋即他整个人都美滋滋地飘了起来,感谢我?

    不许去。陈然开口,果东不知道就说明以往并没有这祭典,好好的突然举办祭典,还是在这个时候,这怎么看都怎么有问题。

    我要去。果东乐滋滋的往镇上飘,他想要现在就去看看,也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说了不许去。陈然黑着脸阻止。

    为什么?果东不解。

    我说不行就不行。

    果东就没见过陈然这么坏的人,那是他们为我准备的祭典,我当然要去。

    我说了不许去就不许去!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他们根本不是想举办什么庆典,他们根本不是想感谢你,他们就是不安好心,他们想陈然心中压抑的情绪在那瞬间爆发出来,他黑着一张脸冲着果东大喊。

    果东是笨蛋吗?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他难道忘了他昨夜都痛成什么样子了?

    他就真的一点没脑子吗?

    突然被凶,还是被陈然黑着一张脸大骂,果东脸上都是惊讶,惊讶之后则是无法抑制的委屈和愤怒,他红了眼,那又怎么样?是他们创造了我,我就是因为他们才存在的

    凶巴巴地凶回去,果东红着眼瞪了陈然一眼,委屈地转身向着树林里飘去。因为太难过,他连可以直接消失都忘了,只是一个劲的往树林里飘,飘得飞快。

    看着果东离开的背影,听着果东的话,被怒气冲昏头脑的陈然瞬间清醒。

    他哑然,他攥紧拳头咬紧牙关。

    他蓦的就反应过来,果东知道,他恐怕早就知道。

    果东和镇上那些人息息相关,他就是在那些人的信仰中诞生的存在,如果镇上那些人想法变化,果东肯定立刻就会知道

    我去找他陈然赶紧追着果东而去。

    陈然看着果东飘进树林,但他进了树林之后却没有看见人,他顺着树林一直寻找,然而寻找了足有近一小时他也没能找到人。

    找不到人,陈然只能先回神庙。

    兰昊逸和告近已经回去,见到陈然,两人都抬头看来。

    他来这边了吗?陈然问。

    两人摇摇头。

    陈然静静看着两人身后的神庙片刻,旋即道:我再去找找。

    兰昊逸张嘴想要叫住陈然,想和陈然商量祭典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果东,不管如何都不能让他去祭典。

    看着陈然离开,兰昊逸长叹一声,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要下雨了。告近道。

    他们来这里的几天几乎每天都是艳阳高照,这也让这的冬季变得格外温暖,让他们甚至都忘了这里还是冬天。

    现在乌云压顶,山中寒风拂过,冬季的感觉一下就变得鲜明,那种寒意都像是要透过他们的身体窜进他们的灵魂。

    陈然回到神龛附近,他绕着周围找了一圈也依然没能找到果东。

    没找到人,陈然又在附近树林中找了一遍。

    依旧没找到人后,陈然看了眼已经下起毛毛雨的天空,只得先回神庙。

    从神龛到神庙徒步十来分钟的距离,陈然回到神庙时,毛毛雨已经变成倾盆大雨,原本还能隐约看见些光亮的天空漆黑一片。

    没有雷声,也没有闪电,只有不停倾盆洒下的大雨,那模样,就好像整座山整个镇子都在哭。

    陈然在神庙门口站了不到五分钟就忍不住,我再去找找。

    说着,他再次向着雨中而去。

    看着陈然瞬间就被雨水打湿的身体,兰昊逸和告近到了嘴边想要阻止的话咽回,他们也已经察觉这场雨不对。

    沉默片刻,漆黑的神庙中,告近先开了口,我也去找找,你就在这等着他,他说不定会来这

    走吧。兰昊逸说话间已经向着雨中找去。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地上时都能砸出小小的水窝,那样的雨水打在身上时都隐隐作痛,然而那种痛倒是其次,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种不断从雨水中渗透而来的寒气。

    那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要把世间万物都吞没殆尽。

    雨越下越大,也让三人的寻找变得越发艰难。

    三人各自分开在山中不停地寻找,然而直到夜幕降临,三人都没能找得到果东。

    再次在神庙中汇合后,陈然毅然转身再进了树林。

    面对这样的陈然,兰昊逸和告近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转身继续寻找。

    因为大雨的原因,入了夜之后整座山里可以说是丁点光亮都无,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也让寻找变得更加困难,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的陈然从地上爬起来,他甩掉手上摸到的泥巴,又抹了一把脸,反正他脸上不管有多少泥巴都会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抹完脸,陈然继续抹黑往前走去。

    他又去了一趟神龛,他希望果东能回去,但果东并未回去。

    雨下得实在太大,那神坑都被砸得啪啪作响,像是随时要塌掉。

    陈然试着在四周架了个帐篷,用自己的衣服做顶,但这毫无意义,因为雨实在太大,就算他把帐篷架起来,很快帐篷也会被雨水打倒。

    没找到人,也无法阻止雨水捶打在神龛上,陈然在神龛面前静立许久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寻找。

    这座山很大很宽,也太大太宽,陈然在雨中走的腿脚都发痛都没能走完,甚至连五分之一的地方都没走完。

    浑浑噩噩间,陈然也不知道自己在雨水中走了多久后,他的腿先他意识一步停下。

    看着那倒在地上团成一团半透明泛着白光的身影,好半晌后,陈然脑子才总算逐渐清明。

    他连忙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那边跑去,靠近,看着倒在地上的果东,陈然剧烈喘息着的身体都颤抖。

    他缓缓蹲下,伸手去触碰果东,被触碰,果东哆嗦了下,他似乎只是睡着。

    面对这样的果东,陈然狠狠松了口气,他顾不上地上的泥泞一屁股跌坐在果东身旁。

    他静静的在雨水中看着果东,然后很快他眉头就皱起,果东的身体比之前更加透明,甚至雨水都能直接穿透他的身体。

    陈然早已冻得青紫的嘴唇张了张,他试图做点什么,但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他脱掉自己身上的外衣,试图用手臂在果东的身上搭出个帐篷,但就像在神龛时一样,雨实在太大,他根本没办法把果东整个人都护住。

    遮不住,陈然伸手去抱果东,要把果东抱进自己怀里。

    果东的身体很轻,他本来就没什么重量,摸在手里时都没什么存在感,现在变得更像是一团空气,好像随时会消失。

    陈然把人抱进怀里后,拿了衣服把他遮住。

    身上盖了层湿布,果东不舒服地动了动,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陈然的侧脸,果东揉揉眼睛,陈然?

    果东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才哭过。

    对不起。陈然道歉。

    这一切都是那个祭月的错,肯定是他骗了镇上的人,镇上的人那么喜欢你,他们不可能伤害你,他们肯定是上当受骗了。陈然道。

    真的?果东抬头看着陈然的眼睛。

    真的,你看之前都好好的,自从他来了镇上之后一切就变了,所以这一切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我明天就去找他算账,把他从镇上打走,这样镇上的人就会恢复过来。陈然抱紧果东。

    他现在在这里,他能在雨夜里不停寻找果东,他能找到果东,他能抱着果东,能陪着果东,那当初那个果东呢?

    没有他,当初那个果东是怎么一个人独自度过这段时间?

    突然而来地变化,被背叛的刺痛,他肯定吓坏了,他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躲在山里哭到睡着?

    嗯。果东低下头,轻声哼哼一声,然后他转过头往陈然怀里钻去,就像只怕雨的小鸡崽子在努力的往母鸡翅膀下钻。

    躲好了,安心了,果东才安静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果东心情好了的原因,下了大半夜的大雨雨势慢慢减弱,山里温度也随之升高,不再彻骨的寒冷。

    乌云盖顶的天空逐渐有月光透出,一如雨后初晴的天空。

    镇上的人都很喜欢钱,镇上的大夫喜欢钱,钱家的人也喜欢钱,卖包子的老板也喜欢,就连王大贵都喜欢钱,所以我也喜欢钱果东窝在陈然怀里低着头轻轻说道。

    听着就在心口响起的话语,陈然身体轻轻颤了颤。

    是因为我没赚到钱,也没能保佑他们赚到钱,所以他们才不喜欢我了吗?果东轻轻问。

    不是。

    那他们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我了?我心口好痛,我不喜欢这样,前天都还好好的果东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委屈,他害怕。

    都是那家伙的错,不是你的错。陈然坚持,这不是果东的错。

    我会死掉吗?果东没抬头,声音里却已经带了几分哭腔和害怕,就像人类那样被埋进土里,然后就没有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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