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边树下的者华听到了羲和与卫瑄的谈话,他皱了皱眉,思量一番后觉得还是闭嘴的好,就想拉着神女离了这里。

    可是坐在地上的神女望着篷船里的俩人,心想的全是与者华一起看灯赏景。

    他们这神仙也能跟着凡人沾沾光,看看这花好月圆。

    者华拽着她要走,自然是拽不动的。

    没辙,只能坐下跟她一起。

    神女挪挪屁股紧挨着他,手挽着他的胳膊,头靠着他的上臂,“你说,皇后已经没事了,咱俩是不是可以去别处转转了?”

    者华伸手掐指一算,摇了摇头,“还得再等等。”

    “为什么?”神女不解。

    “皇后。”

    神女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你那般开解她,她还是放不下吗?”

    者华摇摇头,“如果庆云是个不满周岁的孩子,皇后说不定会放下,可是庆云已是要娶亲的年纪,皇后的哀痛,哪是我一个地仙说几句话就能消解的。”

    篷船里传来男女的低语声,神女托腮看着那昏黄的光,再看画舫中那些衣饰华贵的女子。

    想到那日庆云出殡时,满宫里一片白的样子,太子丧仪尚且如此,那到了皇后……

    神女猛地想起一件事,“如果皇后崩逝,那是不是天底下就不能办喜事了?”

    者华挠挠头,努力回忆了一下,“以礼,皇后孝期,叁月除服,民间不禁嫁娶。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羲和与卫瑄身份特殊,一个是自幼养在皇后跟前的,一个是勋贵世家子弟,哪能在皇后孝期明晃晃的办喜事。”

    外面两个神仙说着这个,画舫的淑妃和贵妃也说起了这件事。

    想起前几天给皇后请安时的景象,淑妃眉头紧皱,“今儿我有一事要求妹妹帮帮我,妹妹可莫要推辞。”

    贵妃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姐姐这是怎么说话?你既然开口了,我哪有不帮的道理。”

    淑妃叹了口气,她起身离了座位,坐到贵妃身边,“我想今晚回去后,请妹妹问问羲和的意思,若是她肯,我回去劝劝家里,让俩孩子尽快完婚。”

    贵妃多少有些不明所以,摇扇子的手停下,她疑惑道:“这婚姻大事,哪是这么简单容易就定下的。更何况,还得问问羲和家里的意思。哪有俩孩子自己做主的。”

    淑妃摇摇头,“妹妹你不知道,”说着她靠过去低声细细说了自己去见皇后时见到的一切。

    听到淑妃一句“憔悴不已,有油尽灯枯之态”时,贵妃吃了一惊,“皇后不是已经见好了吗?怎么又不行了?”

    “太医怎么说?”

    “太医除了念那些医书医经,还会说什么。何况皇后这病来的突然,太医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贵妃稳稳神,心里快速的把事情理顺了一遍,越想越觉得皇帝不地道,皇后病重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跟自己说。

    心里埋怨,脸上自然也有了不满。淑妃猜着她这是生皇帝的气,劝慰道,“你也别生气,皇后的事,是陛下不让传出来的,他不想让皇后费神费心,更不想让我们这些人过去打搅皇后养病。”

    “可是羲和与卫公子的事……”贵妃觉得有些话说出来难听,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如今皇后这般,羲和的婚事自是不宜大操大办,惹皇后伤心。可是这样……”

    索性心一横,贵妃抬头对淑妃说,“姐姐,你知道,我进宫之前是嫁过人的。”

    “嫁女儿最怕的就是被婆家瞧不上不重视,说出去,女方家里也抬不起头。都中越是有身份的人家,婚仪无一不是铺张,生怕被人瞧不起背后里说闲话。”

    贵妃还欲再说,淑妃制止了她,“我都明白。”她沉吟片刻,“不如这样,你我一同去见皇上,问问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贵妃求得不过是羲和成亲能有个体面,与其在皇后病中时偷偷摸摸的办,还不如等皇后薨逝后好好的操办。

    左右不过丧仪后再等一年,而且俩人年级还小,对彼此的脾性摸得还不偷,不如等个叁年五载。

    若真是良配,也不差这几年。

    岸上的神女知道皇后寿数将尽后就好奇一件事,她抓着者华问道,“那天你说的一报还一报,是什么意思?”

    这一下问住了者华,他盯着神女看了一会,慢慢说出了让神女惊讶的真相。

    “庆云的死不是意外。”

    神女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结结巴巴的问,“你怎么知道?”

    “我做了城隍爷后庆云就缠上了我,有时候他会跟我说他死时的情状,听得多了我觉得不太对劲,就查了查。”

    “万幸那个被拿来替太子顶罪的属官还未投胎,我只问他家中是否还有兄弟,他说他有个这次立了战功的哥哥。”

    “后来我又去了太子出事的地方,那里正在重新修桥,我仔细看过那座桥,本来我以为是我自己想多了。”

    “可是我在水里捡到了一双官靴。那双官靴里面绣了一个名字,就是那个替罪属官的哥哥的名字。”

    神女觉得惊奇,洛阳城那只喜鹊跟自己说过这事,“只凭这一双靴子,他会承认吗?而且那桥不是年久失修,加之大雨人多,所以塌了吗?难道他一个凡人还能算出这桥何时会塌不成?”

    “算是算不出来的,”夜渐渐深了,更深露重,者华拉着神女的手把她从草地上拉起来,“可是他会看。我拿着那双从河里找到的靴子回到都中,在他熟睡之时将他的魂魄带到城隍庙审他。”

    “那人怎么说?”神女第一次觉得审案子这种事竟然会把人的胃口吊的这么足。

    “那人倒是很爽快,只看我拿出来靴子,就承认是他……”者华很不想用这个词,但是又没有其他的词比这个更合适,“害死了庆云。”

    “他是如何做的?”

    者华叹了口气,“他本来在军中效力,回都中之后被人安排随太子出游。他早有心要除掉庆云,那次桥塌是上天助他。”

    “本来庆云落水之后抓住了一块浮木,当时他尚有一线生机。可是这人会水,他趁乱脱掉靴子潜在水里,将庆云拽入水中,让庆云在水中溺毙。”

    这番话说的神女后背发凉……她望着者华,“这个事,你怎么判的?”

    “我……”者华犹豫了一下,慢慢告诉了神女他的选择,“他是为亲弟弟报仇。皇后与母家推了庆云的属官出来顶罪,别人家孩子无辜枉死,对方要庆云的性命,我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庆云是知道属官为自己顶罪的,他没有求别人放过属官,反而许以金银财物让属官安心上路。”

    这么一说,神女竟然不觉得难受了,她居然觉得庆云是死有余辜。“所以,你就绕过那人了吗?”

    者华点点头,“不过他在离开城隍庙之前又跟我说了一件事,你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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