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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九章 两场葬礼

    一个月后,两场葬礼。

    不到凌晨五点,林漫一家就已开始做前往葬礼的相关准备。

    初冬的天,七八点才会完全透亮,窗户上铺满了的雾气将户外的昏暗隔离,家里是他们各自移步的收拾声和偶尔几句的交谈。

    林母别上了一个白色胸针,检查了自己的衣着妥当后,又觉林父的黑色大衣还有些皱,便为他又熨了一遍。

    爸,刚看手机,姑姑已经到楼下了。林漫为林昂系着黑色领带,你们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我跟林昂参加完轻鹤那边就赶过去。

    嗯,你们慢慢来就好,别赶路。林父披好大衣后,一家人出门,你张叔那边会理解。

    轻鹤跟张叔的葬礼选在了同一天。

    时间错不开,于是白路带着爸妈前往张叔的葬礼,而林漫和林昂先去轻鹤那边,再赶过去。

    绕远路横穿南城河时,途经了一个月前断塌了的南城大桥,现在已有新的承包商中标了修建大桥的工程。

    在施工声中,林漫回想着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

    金文海被捕,涉事官员一一被调查,桥梁水质多次被检测,郑欲森供出二台受贿人员,二台彻底大换血,周雁辞自首协助警方捣毁贩毒链,盛天豪入狱,盛世企业被解体收购,盛夫人亲手断了盛世尧的气。

    但这一切好像都离他们很远,他们仅仅会在这一条条新闻上,停留工作所必要的时间。其余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轻鹤身上。

    叶轻鹤没有选择在医院里,度过最后的时光。他笑着说,他可不想浑身插满管子,听着心电仪骤平的刺耳音离开这个世界。

    于是这一个月,轻鹤同迷舟在一日三餐中过着平淡幸福的日子,做些长久以来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

    珍贵的时间里,斯回跟轻鹤一起打打游戏,迷舟和林漫在一旁聊聊天,虚度着时光。他们四人还听了很多场音乐会,看了几场歌剧,散过了很长的步。

    有天他们四个一时兴起,想去海边看日出,便二话不说开车来到林昂和顾扬学校外,鼓动他俩逃了课,载上他们就去了海边。

    晚上他们在海边漫无边际地闲聊大笑,笑声洒落在了闪耀着月辉的海水之上。他们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那天睡得太晚,林漫他们早上没醒来,只有斯回跟轻鹤坐在沙滩上,望着红日一点点从海平线处升起。

    轻鹤说,以生命划线,他们在朝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斯回道,即使渐行渐远,也会念念不忘。

    这句话是轻鹤曾对他说过的。

    即使隔着最为遥远且无法跨越的距离,那些共度的时光也不会被忘记,被消蚀。

    依靠着大量的止痛药度日,轻鹤的精力时好时坏。某天他同迷舟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时,他收紧了揽着迷舟的怀抱,闭上眼睛轻声对她说,舟舟...原谅我没办办法再带你环游世界了。

    迷舟在他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蹭了蹭他的胸膛,笑着说,傻瓜。

    你不知道,你已经带我看过很多风景了。迷舟听着他的心跳声,泪水偷偷盈满了眼眶。

    轻鹤不知道,迷舟在认识他之前,常常会做一个梦。那个梦呈一种单调的土黄色,像是一片荒漠,她在梦里不停地走啊走,却遇不到一个人,看不到一棵树,她似乎被人永久性地遗弃在了这片荒漠上。

    家境好也没用呀,这孩子挺可怜的,像个孤儿一样。

    初中时,当她再一次走进老师的办公室,和班主任讲她父母工作忙,不能来参加家长会时,班主任无奈地点了点头。可她走出办公室后,就听到班主任无心地跟同事这么说了一句。

    迷舟,你爸妈为什么总不在家呀。她邀请同学来家里玩,同学疑惑地问着她,他们不管你吗?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吗?

    迷舟,我爸妈假期有带我去看北极星诶,你有没有去哪里玩儿?小区的朋友碰见她问,你不会一整个假期都宅在家吧。

    每每如此时,迷舟都会装作不在意地笑笑,直到她遇到了轻鹤。

    她坐在轻鹤的单车后,轻鹤会带着她去看电影,听CD,兜风,带她回自己家吃饭做作业。叶妈妈领她去逛街剪发,叶爸爸还去帮她开家长会。

    渐渐地,她的梦出现了色彩,出现了浪漫至极的风景。她知道这一切,是轻鹤为她绘制的。

    所以,他怎么会不爱她了呢?他怎么会忘记她呢?

    我走后...轻鹤轻轻抚着她被阳光照射的长发,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自己照顾好。

    遇到什么事了,别自己扛,找斯回,他会帮忙。

    然后...轻鹤的泪滑落了下来,就慢慢把我忘了。

    慢慢,把我忘记。

    怎么会呢?迷舟怎么会忘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也是她最爱的人呢?

    轻鹤走的那天,阳光就像这个下午一般灿烂辉煌。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走的前一天去见了父母,又和斯回他们去了趟花草市场,往家里买了盆花,同他们说了许久的话。

    第二天迷舟浇花时,她听到躺在床上的轻鹤叫了声自己的名字,舟舟。

    迷舟走了过去,握紧他的手,听到他在昏昏沉沉中对自己说:

    我爱你。

    人离世时,听觉是最后才会丧失的。她知道他要离开自己了,她忍着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地应着他,我爱你。

    我爱你。

    斯回他们接到迷舟的电话时,身体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们只是在安静中任由思绪崩溃。

    这份平静的缘由在于,他们每一个人都同轻鹤在一句句对话中,一次次笑容里,好好道过了别。

    葬礼在寒冷的空气中进行着,斯回说着悼词的声音里,有着难以察觉的抖动。

    那抖动的话语中,是无尽的思念。

    轻鹤墓碑上的照片,是他那天翘班和迷舟去拍照时拍的。迷舟的镜头里,他笑得温暖而阳光,一如每个人同他初见时,他的模样。

    轻鹤他,永远地与光同眠了。

    待葬礼结束,所有人离开后,斯回让顾扬远远看好迷舟,留给她落泪的时间与空间。

    因为自迷舟得知轻鹤生病,从芝加哥回来他身边后,她就表现得异常坚强,几乎没有怎么流过泪。

    现在的迷舟蹲在墓碑前,才敢将她迟迟涌来的泪水倾流,那呜咽啜泣的哭声并不大,却凄惻入骨,哀感顽艳,引得林梢处的飞鸟驻足。

    她的爱人,永远地离开了她。

    斯回和林漫分开后,就独自漫无目的地走在阴冷的道路上,或者说,他在跟随着自己的身躯,前往想去的地方。

    他走了很久很久,走到了南大。

    他路过宿舍楼,想起轻鹤同他第一次见面,笑着问他,哥们儿,你哪儿人啊?

    他绕过北食堂,记得轻鹤一下班导的课,就着急火燎地扯着他往二楼冲,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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