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莺,”胳膊被推打了一下,熟悉的声音,“一会儿用不着我多教你,勾搭男人的本事,你自个儿都知道吧?”

    “自然知道。”

    女人的声音顺势般从他的嘴里流出来,裴观烛瞪大眼眶,一点点机械转过头。

    “你。”

    女人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里。

    裴观烛歪过头。

    却从女人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白怜莺。”

    裴观烛抓住陈夫人的肩膀,对着女人惊讶睁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如今的倒影,“白怜莺。”

    “你这是做什么!”

    陈夫人看着“她”的模样,方才还低眉顺眼一幅藏不住野心的模样,竟忽然像是中了邪变了个人,陈夫人被“她”给吓了一跳,这会儿对上“她”的眼,竟被“她”这幅不知从哪见过的魔怔样子吓得手指头发软,“你疯了!贱婢子!还不快松开我!”

    但白怜莺却半晌没动,眼瞪得很大盯着她的眼珠看了很久,忽然猛地松开她往外跑。

    却只停在门槛前。

    因着办的事上不得台面,陈夫人屋里一个人没有,这会儿天黑,陈夫人让白怜莺这幅反常模样吓着,竟就这么着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了。

    站在门槛前的女人好似一瞬间变了个人。

    她穿着身衣裳轻薄的白衣裳,正是夏天,女人头发用一根她给的玉簪子盘起来,身上一阵脂粉香,方才还一身狐媚,此时此刻,却像是忽然被夺舍,浑身气质骤然大变,原本柔弱无骨的腰杆也挺得笔直。

    “哈!”白怜莺对着月色,“哈哈哈哈哈哈!我共梦了!我共梦了!我共梦了!”

    她忽然转过身,一片漆黑里,陈夫人好似看到一双熟悉的凤眸漆瞳,搬起一旁桌上的花瓶,猛地朝自己过来!

    “去死!去死吧!贱人!去死!去死!”

    花瓶破碎的声音,女人又搬起一旁的琉璃盏,一下又一下,手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血溅满了她的脸,落满她身上雪白轻薄的衣裳,“哈!哈!死!去死!去死吧!哈!”

    “夫人……啊啊啊!”

    有丫鬟提着宫灯闻声赶来,吓得捂住嘴尖叫出声,双腿登时虚软,跪倒在地。

    “你好呀。”

    女人声若一团柔云,原本该显矫揉造作,却因她轻声慢语的温柔调子,显得好听至极,活像唱曲儿一般。

    血腥味冲天。

    丫鬟浑身颤抖抬起头。

    便见面前身穿薄衫看不清脸的女人高高举起一把凳子,对着她的头猛地砸了下来!

    “啊啊啊啊!”

    “哈……哈……”

    血溅满了他的脸。

    裴观烛扔了手上已经坏掉的凳子,抬步绕过丫鬟的尸体往外走。

    太累了。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太累了。

    要用其他东西。

    他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前走。

    脑海里尖锐的声音,持续不断的。

    【警告!警告!警告绑定角色裴观烛!警告!警告绑定角色裴观烛!警告绑定角色裴观烛!】

    持续不断的警报声。

    还有偶尔,从指尖传来的,某种,痛觉。

    “你如果,妄图阻止我,我醒过来,就要把你摔碎哦。”

    他歪过头,“摔碎你。”

    但脑海中的警报声还在继续。

    【警告绑定角色裴观烛!警告绑定角色裴观烛!你已铸下大错!警告绑定角色裴观烛!】

    在这里的系统,貌似只会反复用这些话,并无法做到像现实中那样和他对话般。

    但,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裴观烛往前走。

    刀子,斧头,都在哪里来着?

    他赤脚踩在地上,每走过一间屋子,便要打开门来看看,一边吹着了手中抓着的一把火折子,往里扔进去。

    每当他走过,便有人的尖叫声,持续不断的从他身后传来。

    裴观烛高声笑着,走在一片明黄高纵的大火里,偶尔有人抓住他的肩膀,质问他,斥责他,都被他压着身子,猛地将脸磕到墙上。

    但他没什么力气。

    这个身体,没什么力气。

    也,没什么体力。

    刀。

    斧头。

    在哪里。

    在哪里?

    好累。

    吹着所有的火折子,随便丢在哪里吧。

    好累。

    “你在做什么?”

    裴观烛低下头。

    对上男孩漆黑的凤眸。

    “你放了好大的火,”男孩指着后面,面上是温柔浅浅的笑脸,“为何?”

    裴观烛回过头。

    脸上是火辣辣的痛,他才想起来,自己因为没力气,被人打了很多下,费尽全力才跑到这里。

    “斧头在何处?”

    “斧头?”男孩歪过头,漆黑的凤眸睁得很大,“你要斧头是要杀人吗?杀掉谁?”

    “你身上好多血啊,你都杀掉谁了?”男孩站在他身边,“说话啊,你不会——”

    “你不会杀掉母亲了吧?”

    他面上的笑掉下来。

    裴观烛看着他,却笑出声来。

    “对,我杀掉她了!我以前就想杀掉她!发疯的想!每日都在想!但是呢!我想要让她变成疯子!我想要把她逼成疯子!如今终于在这里如愿了!我终于杀掉她了!我终于杀掉她了!”

    “斧头在何处?”

    笑声猛地停止,裴观烛低下头,“告诉我。”

    但男孩却一声不吭,只胸脯,一下一下的上下剧烈起伏着。

    “你!你敢!母亲!母亲明明该死在我手上的!呜!母亲!母亲!”男孩哭起来,“母亲!我忍了那么久!那么久!你怎么赔我!你要怎么赔我!”

    “娃娃,”裴观烛面无表情,脑海中尖锐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再不告知我,我就将它摔碎。”

    男孩的哭声猛地停止。

    只余漆黑的凤眸,盈着泪,愣怔看着他。

    “你……娃娃,何时……到你那里去的?”

    男孩近乎语不成句。

    “今夜月亮很圆,是娃娃要淋月光的日子,对吧?”裴观烛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我就是那时将它偷过来的呢,你自己出来,没有带着它,对吧?所以它被我偷出来了呀。”

    “斧……斧头……”

    男孩看着他,脚步往里头走。

    裴观烛跟着他,脑海中的尖锐声音像是一下又一下打着他的头,他狠狠用拳头拍着自己的头,睁开眼,看着眼前越发熟悉的地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点点露出笑来。

    火光伴在他们身后。

    而“他”的府上,原本就没什么小厮。

    “就在……这里。”

    男孩身上穿着雪色中衣,抬步上了台阶,打开破旧的木门。

    这是他院里,一个放置杂物的地方。

    裴观烛抬起眼睛,看着这个熟悉的屋子,抬步上了台阶。

    “吱呀”一声。

    屋门关闭。

    男孩往里,“我记得斧头就在里面,你……”

    “砰”的一声。

    有东西掉了下来。

    男孩回过头,隔着暗淡月色,看了很久,才发现是一个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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