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因为安溪的冷淡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冲动,转而给一个寝室的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中医班总共两个大女生寝室,九点多钟,军训结束后人都在寝室了到齐了。刚刚开学,一个寝室的人之间了解都还不大多,大家心里都其实别扭着,面上却要保持热情,努力寻找话题,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床上已经躺了六个人,位置上还有正在洗漱的四人,夏秋扯掉了头上的皮绳,用梳子梳着那一头油亮的长发。

    “我觉得安溪跳地那个舞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人比较傲,我今天跟她说话,她都不怎么搭理我,平时也没见她和班上谁走得近啊!”

    “夏秋,我也是学跳舞的,其实她肢体太僵硬了,所以呈现出来的效果并不好,你们外行人看热闹当然觉得跳成什么样子都好看。”

    杨兰兰有些违心地说道,虽然像她说的那样,安溪因为长期没练,把舞蹈功底都落下去了,所以肢体柔软度比不上从前。但除了功底之外,舞蹈到了一定层次后更看重的是一种感觉。虽然在技术上,还欠缺一点,但不得不说她把金戈那种昂扬的意境全表达出来了,不自觉的把人带入金戈铁马的沙场之中,这足够弥补她在技术上的不足。

    “我就说怎么看着有些别扭是吧!”在得到认同之后,两人聊地更是起劲了起来。两个女生建立友谊最快的方法就是有一个共同嫉妒或是讨厌的女性对象。

    “兰兰,大家都不知道你会跳舞,其实你也该上去跳一支的,不然你也能抢她一点风头了”,寝室的老三打趣道。

    “学跳舞又不是为了出风头表现的,我才没那么肤浅呢!”杨兰兰轻哼了一声。

    叽叽喳喳的交流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钟。

    安溪因为那一只舞很成为了医学院瞩目的焦点,名声甚至传到了其他院。其他学院甚至有人慕名过来要看她跳舞的。

    当时跳那一只舞,安溪就再也没跳过了,本来是想向学校申请不参加晚上的集会,却被告知除非身体上的原因,有医院开出的证明,其他理由一律不通过批准。

    天气阴沉沉的,穿着军训的外套里面再裹一件毛衣,仍然冷的浑身直发抖。他们正在训练站军姿,要保持标准的军姿一动不动站上半个小时。

    最难熬的前二十分钟过去,站地笔直的学生也开始骚动了起来。安溪长得不高,排在女生第一排第二个,她前面的是从南方来的,比她还要矮一点的夏秋。

    她身上的肌肉骨骼也开始酸疼了,趁着教官转身的时候,她也学着旁边的人小幅度的动起了手脚。

    “刚刚动的人都给我站出来”,教官一转身,用一双虎目瞪着他们。

    安溪忙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这些人眼睛又没长在后脑勺上,肯定是吓唬他们的。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压根没人肯站出来。

    “别让我亲自逮你们出来”,教官用威严的目光扫过人群。

    在目光扫到她身上的时候,安溪站地更直,生怕拿她开刀。

    “安溪,出列。”

    被点到名字,她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后知后觉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教官,有事吗?”

    “没告诉你说话要打报告吗?”黄教官严厉地扫了她一眼。

    “报告,教官有事吗?”

    “说话声音太小,没听见。”

    “报告”,安溪说话声音又大了一度。

    “不会再大点声吗?”

    “报——告——,请问你能听见了吗?”安溪一字一句顿道。要是过去,安溪肯定要被连番刁难整哭的,可是在三水村她差不多哭够了,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能习惯性的无视了。

    反而是黄教官被她的反问弄得有些尴尬,许多人因为安溪那句话笑出声来,黄教官用他的威慑力极强的眼神扫在那些骚动的人身上,果然场面又恢复了寂静。

    “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指出刚刚哪些人动了,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几乎所有人都动过,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安溪身上,谁也不想被指出来。他们班的黄教官是出了名的男女一视同仁,一视同仁的心狠手辣,只要栽在他手上,绝对是要脱层皮的。

    “报告,我没看见有人动”,安溪眼也不眨地说道。

    “其他人没动,那就是你动了,我在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报告教官,我没动,也没看到其他人动。”

    “我不管你动没动,现在我命令你围着操场跑十圈。”

    安溪一噎,碰到这样不讲道理的兵痞她能说什么,跑就跑,她宁愿跑步也不愿意站军姿。

    “报告教官,我替安溪同学跑十圈”,刘洋从队伍里站了出来,看向前方目不斜视地说道。

    安溪对刘洋的印象不由有些改观,这个男同学虽然有些听不懂人话,但至少还是有些担当的。

    在教官呵斥刘洋回队的时候,安溪已经绕着操场跑了起来。

    在第五圈的时候,她的速度明显开始慢了下来,她脸上有些发白,小腹处隐隐作痛,两只脚像灌了铁水一样,呼吸急促而没有规律。

    刚刚她还能在教官的呵斥下而不减速度,现在嗓子都在冒烟,耳朵里一阵耳鸣,嗡嗡作响。

    跑到第七圈的时候,大家的军姿都站完了,正坐在地上休息。眼见还有三圈,安溪干脆瘫坐在地上,不跑了,谁叫她都不跑了。

    “让你休息了吗?”黄教官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安溪没那力气跟他分辨,只是把脑袋埋在膝盖里装

    装死。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当初打死也不跳那一只舞,现在好了,全都像认准了她一样,一有事准是她没跑了。

    “剩下三圈,下操后继续跑,加倍!”

    “我不跑”,安溪再好的脾气也不由怒了。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黄教官增加了音量,那声音能把小姑娘吓哭去。

    “我说我不跑”,安溪声音也大了起来,大到整个操场上的班级都能够听到。

    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味,周围人都不由为安溪捏了把汗,上一回敢在黄教官面前这么放肆的人现在被教训的连屁都不敢放。

    安溪脾气是好,可真要倔起来跟块硬石头一样,连江潮都要忍不住头疼。

    “行了,老黄,大老爷们你教训一下也就算了,怎么还真跟人家小姑娘较上真了”,隔壁临床班的张教官一把扯过黄教官的肩膀把他往篮板的方向带去。

    安溪坐在操场边上歇了一会儿,刘洋从旁边绕了过来,递了一瓶瓶装水给她,问道:“安溪,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没事,你留着自己喝吧!我带了水过来。”

    刘洋在她面前竖了个大拇指,“活阎王你也敢顶撞,可真有你的。”

    安溪连白眼都懒得丢给他,她现在只想把这只聒噪的鸭子一脚踹死。

    第76章

    安溪顶撞黄教官的后果有些严重, 但凡出了一点差错, 她会被骂地最惨, 然后叫出队伍当错误示范的典型。

    因为一些小差错,不知道被罚跑了多少个圈子。一开始还会反抗一下, 不过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干脆破罐子破摔, 让跑就跑, 绝对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被针对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背地里硬是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

    晚上,又被罚跑了几圈后, 安溪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着。在校门口处见到了每晚都会接她回家的自家男人,心头越发的委屈起来。

    “江潮, 脚软走不动了,要你背”, 安溪拉扯着江潮的手臂。

    夜里的风有些冷, 江潮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然后蹲下身, 朝她轻勾了下手指, “上来。”

    安溪趴在他背上, 一双小手软绵绵地勾在他脖子上,江潮身上有股泥土味道混着淡淡的汗味, 却并不难闻, 那是她男人身上独特的气息。

    旁边的大马路上有两盏路灯, 也就只有江潮带着她的时候才敢走近路,穿过那条幽僻的胡同,男人的脚步仍旧沉稳矫健,稳稳当当的抱住她的大腿往前走着。

    “军训累吗?”江潮问道。

    “累死了,我上次训练的时候顶撞了我们教官,他现在天天不骂我不舒服斯基,还老罚我跑圈做上下蹲,浑身难受的要死”,安溪哀嚎一声,耷拉着脑袋又是一阵无奈。

    “还怎么欺负你了?”

    江潮不问还好,他一问就越发委屈了。要是他不在身边,什么苦她都能咽下自行咀嚼消化。可只要他在身边,她年龄可以直接倒退十岁。

    “我们班上那么多人都动了,凭什么叫我一个人出来骂,还让我指认班上的同学,那么多人让我指谁,难道让我说全班人都动了,那不是把全班都得罪了,还让不让我在班上做人了。我不指,就让我围着操场跑圈,还骂我娇气没用,你说是不是很过分。”安溪气愤地直咬牙。

    “叫什么名字?”江潮黑色的眼睛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那时而闪过的幽光暴露了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你问这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姓黄?”

    “没什么,回家帮你按按。”

    “我就知道我男人最好了”,安溪把脸贴在江潮脖子间蹭了蹭。其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只要她再熬上半个月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知道班上一些女生私下里对她的评价并不好,大约就是爱出风头,太高傲看不起人,娇里娇气一点苦都受不住。

    要是以前,安溪绝对不会想到这些词会和自己挂勾,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求让别人不要注意到她。可事与愿违,她越是不想人注意,越被推到风口浪尖,受人指指点点。

    不被人妒是庸才,安溪装作不知道那些不大好的评价。要知道这些能够走进北大这所象牙塔的学生还算有些素质的,至少不敢光明正大的骂你。要是放在三水村的那群中年老妇女身上,就该直接指着鼻子骂你贱,骂你不要脸,骂你和人搞破鞋。

    也不知道她这一世是不是被人下了诅咒,走到哪里都被人骂,不过骂着骂着她心脏承受能力不知道高了多少,还能淡定的和人骂回去。安溪笑嘻嘻地把江潮脖子绕得更紧了。

    寝室的灯火明明灭灭,医学部的男生宿舍一楼是专门开出来给教官做宿舍的。宿舍里的物品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很符合军人严谨的做派。

    男人到底是男人,尤其是一群二十几岁血气方刚,很少能接触到女人的男人,私底下荤话不少,寝室是荤话流传最好的场所。

    “老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你们班那个叫安溪的小姑娘有意思,不然怎么老针对人家,我都看不过去了,那么漂亮一个小姑娘,你也舍得辣手摧花。”

    “哎呦!老张你这大老粗,跟着北大这群高材生学了几天,连辣手摧花都会用了啊!”高瘦男人怪声怪气地笑道。

    “去你妈的,我这再说老黄呢!你瞎掺和什么。”

    “老张,有时间瞎扯淡,不如我们出去练练怎么样。我就是看她不顺眼,长得那么漂亮还会跳舞的女人你觉得会有好的,这种人就是欠收拾,得让他们知道天高地厚”,黄树深捏了捏拳头。

    “人家长得漂亮会跳舞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这种身娇体软的小姑娘我就挺稀罕的,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也别赶着折腾啊!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啊!”

    “行了,老张你少说两句”,眼见黄树深眼神开始不对劲起来,高瘦男人把张教官拉到一边,在心口处比划了两下,努努嘴说道:“老黄啊!这里有心结,你说了没用,不过叫安溪被老黄那么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说理,心理素质不错。”

    黄树深有个心结只有和他一起最久的高瘦男人知道,他以前有个未婚妻,也是学跳舞的,后来遇到比他条件更好的人,就把他给甩了。

    心口受了伤,从那以后见别人小姑娘会跳舞就自动把前未婚妻带到人家身上,看谁谁不顺眼,只不过他对安溪却是有些严苛过头了。虽然觉得他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大合适,不过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也指责不了他什么。

    走廊上的灯闪了两下,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门门外粗犷的男声大喊道:“老黄,宿舍楼外面有人找你,估计是你们班的学生,你去看看。”

    黄树深本来已经上床了,听有人找他后火速下了床,脚还没踏在地上,就听到有人在打趣,“老黄,该不会是有小姑娘找你表白吧,赶紧出去瞅瞅看是哪一个呗。”

    黄树深心跳了几下,在战友嬉笑声中,飞快的奔出了门。十一点钟左右,天已经算晚了。寝室楼的铁栏杆外面栽了不少树,树影幢幢,两排树中间的小道上站了一个人。

    走廊里的灯勉强把人的影子照了出来,只知道那里站了一个人,大致能推测出是一个男人。

    “黄教官”,在寂静的夜里,呼啸的冷风把男人低沉的声音送进了黄树深的耳朵里。

    “你哪个班的,这么晚还不睡觉找我做什么?”黄树深皱了皱眉头。

    “不是哪个班的,只是听说黄教官手上功夫不错,想找你练练手,黄教官敢吗?”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黄树深的眉头锁地更紧了,头一次在外面被人挑衅上门,要是他不接受的话,就是认怂,任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是个怂蛋的事实。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对他自己实力的自信,军人的素质放在普通人当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更何况黄树深还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每年部队里的军事演习哪次不是他拨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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