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港台言情 > 荼蘼香(下)
    干她这行,最忌讳消失得不见人影,失踪了一天两夜,她整天都忙着道歉,并且东奔西跑的弥补昨天失踪所造成的后果。

    等到终于有空停下来休息时,才发现除了中午随便在便利商店买的饭团之外,她整天都没吃到别的食物,若加上睡掉的这一天两夜,她的能源补给更是降到最低。

    难怪,饿得头晕眼花,手抖心颤。

    黄昏时,坐在便利商店,她吃着新买的饭团,呆滞的看着外面逐渐暗下的天色,累得什么都无法想。

    可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荼蘼的遭遇,又悄悄,爬上了心头。

    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食欲,为之降低。

    瞪着手里吃到一半的饭团,她满脑子却都是铁子正和刀荼蘼。

    铁子正死后,荼蘼怎么了?她可还活得下去?

    心头,为之颤抖,隐隐作痛。

    那……真是梦?

    抑或,是曾经存在的现实?

    这个可能性,让肤上寒毛皆根根悚惧而立。

    不行,她得确定。

    再没有半点食欲,她背起背包,起身快步离开,匆匆赶回家里,上楼回房,想再次焚香。

    虽然害怕,但她得搞清楚,那一切是真的,或者只是个梦。

    可一进房间,才发现,香盒及香炉都摆在床头柜上,没有收起。

    她惶惶上前,果然盒盖是打开的,里面已经没有任何香粉,连一点点也不剩。

    她瞪着那香盒,试图回想,才慢半拍的忆起,荼蘼决定要替铁子正说亲之后,香已燃尽,让她中途醒来,因为心急,半梦半醒间,匆匆将剩下所剩不多的香粉,全都倒了进去。

    然后她就昏死了,睡了整整一天两夜。

    该死!她没把自己毒死,真的是走狗屎运!

    空空如也的香盒,让可怕的不安,隐隐浮上心头。

    渺渺转过身,迅速下楼牵了单车,朝那间藏身在巷子中的咖啡店骑去。

    夜色,降临。

    她骑了快半小时,转过一个熟悉的角落,穿过一条街,再过一条巷,那间店就在巷底,她记得很清楚。

    没有。

    她在那附近绕了一大圈,以为是自己搞错,但还是没有。

    大马路上的店家都还在,应该在巷尾里的店,却消失无踪,不要说种满红花的咖啡店了,她连个咖啡的影都没看到,应该是店址的地方,只有一整片长满杂草的空地。

    奇怪?她记错路了吗?

    夏夜,依然闷热。

    汗水,浸湿了她的上衣。

    她不死心,骑到前面的店家询问。

    “咖啡店?在对面啊,巷子进去就有一家。”忙着结帐的老板,头也不抬的回答。

    她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记错方向,她等绿灯一亮,便匆匆骑过去。谁知到了那儿一看,那里的巷尾是有间咖啡店没错,却不是她要找的那间。

    那间店,没有红花,没有菩提,更没有院子,不是她买香的那间。

    那个叫阿澪的女人,长得和卖她香的店小妹一样,一模一样。

    这个念头,跳了出来,使她心惊。

    或许,只是因为白天见过她,所以晚上做梦才会梦到?

    可在内心深处,恐慌却如藤蔓,爬满心头。

    渺渺难掩惊慌的喘着气,奋力骑着单车,在附近绕了一遍又一遍,问了一间又一间的店家,但没有人听说过那间店,没有人看过那间店,没有人知道那间店。

    不可能的,她明明走进去过,不只一次。

    热汗,已成了冷汗。

    一股恶心感,蓦然涌上喉头,她忍不住紧急煞车,将单车扔在路边,蹲到一旁呕吐,早先的饭团,和着胃酸与胆汁,一并全吐了出来。

    到最后,嘴里尽是胆汁的苦味。

    她疯了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错乱的脑子,瞎掰出来的幻觉?

    抖颤着手,渺渺抹去嘴边的秽物,双眼再次酸涩起来,却依然流不出泪,只觉得苦。

    那女人在搞什么鬼?

    开车回家的途中,孔奇云怎样也没想到,会看见华渺渺蹲缩在路旁,吐得乱七八糟。

    她的红色单车,被丢在一边,背包也掉到了地上。

    着恼的,他皱起眉,旋转方向盘滑顺的将车驶到路边停好,下车走上前去。

    “你喝醉了吗?”

    她吃了一惊,抬起苍白汗湿的小脸,看着他,忍住一句脏话。

    “没有,我没喝酒。”

    她的眼睛,又充血了,让他微微一惊,但这次没有很红,只是带着些许血丝。

    那女人脸色死白,虚弱的站起来,丢下这句解答,就没再多理会他,只是走到附近店家,借了一桶水。

    他猜她说的是实话,她身上没有酒味,虽然显得不舒服,但她走路时,是直的,没有椅、歪倒。

    他跟在她身后,在店家给了水桶时,伸手接了过来。

    她看了他一眼,但没有抗议,他接了水,走到她呕吐的地方,将她吐出来的呕吐物,冲到水沟里,清洗干净。

    在他清洗那些秽物时,她抓起掉在地上的背包,就坐在一旁人行道上,一脸疲倦的呆看着他的动作。

    清完呕吐物,他又提了一桶水,给她洗手、清嘴。

    瞧着眼前这个西装笔挺,却和她一起蹲在路边的男人,酸楚的感觉,又上心头,教她喉咙紧缩。

    他让她洗完了手,把水桶拿去还了店家,然后掏出一块手帕给她。

    格纹的手帕也是纯棉的质料,软软的,很舒服。

    她慢慢擦着手,然后把手帕还他,那男人却抓着手帕,抬手替她把沾湿的嘴,和额上的汗,也擦了擦。

    很久,没人这么细心照料她了。

    眼前的男人仍拧着眉,但替她擦嘴拭汗的动作,非常温柔,一股想哭的冲动,蓦然上涌。

    但,眼眶干涸依旧。

    难受的情绪,无处宣泄,只有冷汗,依然在冒。

    “怎么回事?”他开口问。

    渺渺僵住,黑眸深幽,她咽了下口水,却无法开口,只轻轻摇了摇头。

    孔奇云折好手帕,将其收好,没有逼问她,只起身淡淡道:“来吧,我载你回去。”

    她仰望着这高大的男人,无力也不想抗议,只哑声道:“我的单车。”

    他闻言,转身走去牵起单车,二话不说的将它牵到他的车后,打开后车厢,干脆俐落的把整辆单车塞了进去。

    红色的单车,还有一小部分露在车厢外,但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车厢无法盖起,只是转身走回来,朝她伸出手。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伸出的大手,有些怔怔。

    夜风,吹袭而过。

    奇异的熟悉感,让她没来由的感到有些迷惑。

    这是他,孔奇云,他是她的邻居,不是别人,不是路边任何一个陌生人,而且他正在提供帮助,但她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惶恐不安,好像把手交给他,不单单只是交出了手而已,不单单只是接受他提供的帮助那么简单。

    好像……只要握住他的手…就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一样……

    那,实在太可笑了。

    甩开这荒谬的念头,渺渺深吸口气,抬起手,把手交给了他。

    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等着……

    实话说,鬼才知道她在等什么。

    天崩地裂?天打雷劈?彗星从天上掉下来,正中她的脑袋?

    可在她把手搁到他掌心上时,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的手很暖,很干爽。

    了不起,就是让她的心跳,稍微又跳快了一点。

    轻轻的,孔奇云握住了她的手,掌心里的小手,湿冷异常,明明他才替她擦了手,才一瞬,她手心里又冒出了汗。

    收紧了手,他协助蹲缩在路边的她,站了起来。

    她起身时,仍有些踉跄,他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发现她的上衣也是湿的,被汗浸湿了。

    或许他应该先带她去医院,她真的不太对劲。

    “你想去医院吗?”他问。

    她垂着首,一颗脑袋几乎靠到了他的胸膛上,但当她听到那个问题,浑身又是一僵。

    “不要。”她紧握着他的手,依然低着头,道:“我不想去医院。”

    她听起来很坚持,不想勉强她,孔奇云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车子走去,替她开了车门,让她坐到了车上,然后帮她关上了车门。

    当他绕过车前方,开门坐到了她旁边的驾驶座时,孔奇云看见她低头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心,不知道在看什么。

    “把安全带扣上。”他提醒她。

    她回过神来,乖巧的扣上安全带。

    确定她弄好了,他才发动车子,将车重新开上了大街,进入城市里的车流之中。

    几分钟后,他注意到,她又低下了头,微蹙着秀眉,凝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神色有些呆然,莫名怔忡。

    到底,是在看什么?

    他疑惑不已,却没问出口。

    然后,瞧见她悄悄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蜷起了空无一物的手,将手紧握成拳头。

    华家的屋子,暗无光影。

    黑夜中,街上明亮的路灯,反而让那栋坐落在城市边缘,没有半点声息的双层透天别墅,更显孤寂。

    这里的房价,并不便宜,他几年前,曾听说华家的房贷还有上千万没缴完,所以才会担心她父母过世后,她会因为缴不起高额的房贷,而被迫搬家。

    他应该要先查过的,至少先问过母亲,可他没有多想,他并不当这是商业行为,只是纯粹想帮她。

    但这个女人,显然并不需要他金钱上的帮助。

    我家的房贷,我在几年前,就已经缴完了……

    她很能干,能干得几乎过了头。

    孔奇云将车停在她家前面,转头瞧那个能干的女人,只见此刻的华渺渺,看起来一点也不厉害,不像是那种有办法在短短几年就赚进千万的女子。

    她垂着眼,额头靠在窗边,颊旁些许发丝,因为汗湿黏贴在皮肤上,一张脸苍白如纸,连抿着的唇都淡得没有半点血色。

    之前他一直以为她只是靠在窗户上,但他停车后,她依然动也不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昏倒了,心头一紧,忙解开安全带,凑上前去探她鼻息。

    微温的气息,拂上他的手指,浅浅短短,但还算规律。

    只是睡着了,睡着而已。

    他松了口气,本想将她叫醒,但他的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思,只轻轻的,拨开了她额上湿凉的发。

    昨天夜半惊醒时,她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子正。

    她误以为他是另一个男人,一个会在半夜,出现在她房里,安慰她的男人。

    他不晓得她交过男朋友,他从来不曾听母亲说过。

    不知为何,从她嘴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让他莫名的,有些不愉快。

    那情绪,本不该出现,他和她没有那么熟。

    但,就是会在意。

    莫名在意。

    不应该那么在乎的,她本来只是个邻居,可过去那一年,因为担心,所以注意,却未料,这样看着她奋力对抗失亲之痛,竟让她的存在,在心中逐渐扩大,缓缓加深。

    无论如何,那个男人,显然已经不曾再出入华渺渺的生命里。

    至少她父母过世后,他从未曾见过有男人进出她家,关心她、照顾她。

    无法自制的,大手覆上了她微凉的脸颊,轻轻贴着。

    只是,为了叫醒她。

    他告诉自己,这么做,是怕太突然的惊扰,会吓到她。

    可她没有因此醒来,依然合着眼,沉沉睡着。

    她显然很不舒服,或许让她继续睡,会比叫醒她要好。

    即便如此,他的手,还是眷恋的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才慢慢收回。

    街灯下,蚊虫盘旋缭绕。

    他考虑是否要带她回家里睡,但他猜她在自己家中会比较放松。

    母亲虽然人好,但实话说,偶尔真的会出现过度关心的症状。

    深吸口气,他开门下了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从她背包里掏出家门钥匙,先把她家门打开,再回来替她解开安全带,将她抱下车。

    原以为她会因此醒来,但她还是没有,只是继续安静的沉睡着,若非仍能感觉她轻浅的呼吸喷在颈上,他真的会忍不住转身,带着她直接去医院挂急诊。

    他将她抱上楼,放在她自己的床上,再回到外头,把她红色的单车牵进门里。

    屋子里,安静又黑暗,没有半点声息。

    虽然和她处得不是特别好,但毕竟是邻居,他从小到大,也来过几次。

    她家人过世后,她没有更动太多东西,大部分的物品都摆放在原位,华爸的高尔夫球杆仍倚在墙角,华妈的围裙仍挂在开放式的厨房墙上,她小妹识字的绘本,也依然摆在客厅架上,仿佛下一瞬间,华爸华妈和华家小妹,就会从楼上下来,从厨房出来,使用那些东西。

    这栋屋子里,到处充满了鬼魂的气息。

    一年多了。

    他猜想她是否仍不愿面对失去家人的现实。

    将双手插在裤口袋里,他抿着唇,悄悄的叹了口气。

    她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记忆有一瞬间的不明,然后才想起,她在路边吐的时候,遇到了孔奇云。

    渺渺有些茫然的爬坐起身,难以想像,自己竟然睡着了,而且对怎么回到家的过程,完全毫无记忆。

    蓦地,有人开了门。

    她抬首,只见他端着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东西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解掉了领带,和两颗扣子,还卷起了衣袖。

    愣愣的,渺渺瞧着他,无法言语,直到他来到床边,坐了下来,她才有办法挤出一句。

    “这是什么?”

    “山药鸡汤。”孔奇云把汤递给她。

    汤很香,引人口齿生津。

    反胃的感觉,已经消失,空掉的肚子开始咕噜作响。

    她伸出手,接过汤碗,却听他开口道:“我妈把油撇掉了,应该比较不会反胃。”

    闻言,渺渺微微一僵,差点手滑把接过来的汤给洒了。

    “你和淑玉阿姨说了什么?”她匆匆抬头,有些紧张。

    “我没和她说什么,这是她本来就煮好的。”他瞧着她,淡淡道:“我想你应该也不想让她知道。”

    渺渺端着汤碗,松了口气,解释:“不是不想让她知道,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他点头,没再针对这点多说。

    几乎就在同时,诺拉又唱起了歌。

    她的手机应该在包包里,但声音却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他眼也不眨的从裤口袋中,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原来,不是她的手机。

    渺渺没有多想,只端着汤碗,慢慢喝了一口鸡汤,感觉热汤滑下喉咙,暖了先前造反的胃。

    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会用歌曲当来电铃声的人,而且竟然那么刚好,还和她用了同一首歌。

    慢慢的,她再喝了一口,一边偷瞄他。

    “是。”孔奇云看着她喝汤,一边应答:“没错,我刚已经打电话去联络过了,他会协助你。”

    话说回来,他的手机好像也是和她同一款的?

    没错,是同一款的。

    “不客气,再见。”他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拿到眼前,按掉了通话键。

    她盯着他掌心上的手机,忍不住眨了眨眼。

    不会吧,连手机萤幕画面都用同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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