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需要时间去整理自己。

    她试图平息、安定、沉淀自己心尖上的浪潮。

    那是持续了十五年的翻涌。

    来得不轻易,离开的时候更不会简单。

    她用忙碌来给自己松绑,解放自己。

    每天从早到晚的课程,层出不穷的大小会议,还有一万步的征程,需要换上运动装在操场跑上七八圈。

    迎风奔跑,大汗淋漓,她的身体疲惫,精神却逐渐放松。

    孟介甫还是每日给她发信息,热情并不消减,仿佛那晚的告白和被拒不曾发生。

    青枝便也当作不曾发生,他问什么,自己便回什么。

    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若疏若亲,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直到叁月底的某一天夜里,孟介甫打来电话,约她去参加公司团建。

    孟介甫清楚自己的想法很大胆,因此在开口邀请之前做足功课。

    比如,不能发信息邀请,发信息她就会有很多时间去思考,那么她百分之百会拒绝。

    所以他理智地决定,得打电话,不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和空间。

    先做个铺垫,天气很好,许久不见,适合出游散心,问她是否有时间。

    有时间,再提出邀请。

    还有,和她强调这只是一次公司集体性质的团建,大家都可以带朋友来放开玩,场地很大。

    最后,让她安心,团建地点她去过,就是之前组织过联谊的场所,齐湄山下的生态园。

    实在不同意,就撒娇卖萌齐上阵,为了追心上人,脸是什么?不要也罢!

    做足思想准备,打好理论奠基,他才上阵,拨那个电话。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打过最紧张的一个电话。

    出乎意料地是,在他没什底气地提到:“青枝,咱们公司周六团建,大家都有女伴,我没有,你愿意来救个急吗?”

    青枝只愣了一下,在那边回:“可以,你们对穿着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孟介甫懵了,他完全没预料到青枝会回答得如此爽快,接着,他便被飞来横财般的狂喜淹没。

    他试图克制激动,但抱歉,他克制不住:“都可以,没要求,你负责貌美如花,活我来干!”

    虽然他这样说,青枝还是提前准备了第二天早上穿的衣物,方便洗菜、烧烤等活动的一套便装。

    第二天,孟介甫来宿舍楼下接她。

    他远远的见她从石阶上走下来,春款的雪白衬衫配一条墨蓝色的休闲背带裤,乌黑如瀑布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辫,整个人散发着清爽的朝气。

    孟介甫看呆了。

    这是一个别样的青枝。

    以往见到的她,总是长发披腰,裙摆飘飘,优雅知性。

    而今天的她,像极了他在大学里时身边十八九岁的少女。

    不不不,错了。

    不像,没有人会像她。

    她在他心里独一无二,光芒万丈,无法复制。

    孟介甫满心欢喜地带她去齐湄山下的场地。

    孟介甫那天的心情非常的复杂,有得意,有炫耀,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即将是他的。

    他们研发部上上下下两百来号人,他没有给她一一介绍,直接带她去了烧烤区。

    那里坐着二十几个人,大部分都带了家属,大家年纪都相仿,先到的已经很自如地玩起来。

    叁个烧烤摊,都围坐着一群人,孟介甫拉着青枝的手,坐在中间那一桌。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青枝。

    青枝脸倏地红了,因为正对面,飘来江勉仲复杂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的深意。

    坐在江勉仲旁边的女郎朝青枝友善地笑了笑:“啊,是你!我记得,上回在餐厅里见过,当时和介甫吃饭呢是不是?”

    孟介甫和青枝介绍:“青枝,这是咱们部门的左歆部长。”

    青枝露齿一笑:“左部长,你好。”

    左歆比青枝大几岁,她眨眨眼,和气地说:“别见外,叫我左歆就可以。”

    孟介甫看向左歆一旁的江勉仲,继续介绍:“这是江总监,我上司。”

    青枝提前做了心里准备,像上公开课一样模拟过这个场面,所以她非常自然地看向江勉仲,不再有什么风云变化,得心应手地点头致意:“江总监。”

    江勉仲微皱了皱眉,灼人的视线盯住她,不大适应地“嗯”了声,没再说话。

    有平日同孟介甫关系好的下属起哄:“孟部长,咱们都介绍一圈了,你还没介绍咱嫂子呢?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孟介甫俊朗的脸色难免春风得意,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恣意谁又懂?

    他乐呵呵地说:“傅青枝,洛中英语老师。”

    “哇,老师好啊,老师有寒暑假。”

    有个实习生冲前边来,眉开眼笑地问她:“嫂子,是不是孟部长追的你?”

    青枝脸瞬间爆红,她最应付不得这样的热情。

    左歆朝青枝半开玩笑:“青枝,看孟部长那得意忘形的样,肯定是死缠烂打才追到手的吧?”

    孟介甫知道青枝脸皮薄,担心她被欺负,连忙转移话题:“当然是我追的,我乐此不疲,来来来,乐此不疲的我请大家喝酒。”

    有男士喊:“孟部长,这顿酒你请还是公司请啊?”

    孟介甫爽快地开口:“我请我请,尽管喝,喝醉了请代驾。”

    又有人问:“代驾谁请啊?”

    孟介甫回:“我请!别问,问就是全包了!”

    下边的人闹哄哄笑成一片。

    青枝掩住嘴,也被他逗笑了。

    全场只有江勉仲没笑,他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表情。

    他脸色沉沉,也不知怎么,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没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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