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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谷啦X谷啦!

    牵着马儿,庄舟神采飞扬。虽说走的行程慢了点,歇脚的时辰多了些,至少,他们已经在往浅叶谷的方向走了。自打告诉凡衣回谷的消息后,信鸽儿来得少,他的头也没那么痛了。

    可怜的庄舟,如果他知道真正回到浅叶谷是一个月又二十七天之后,不知还会不会眉飞色舞?当然,他现在不知,也就任由自己高兴着。

    现下歇脚的地方是驿道边的小凉茶铺,星星散散地坐着长得没什么特色的乡村路人,应该不会有危险。已经到了南阳府,再走两天便可进入陕西境内,眼见快到自己熟悉的地盘,庄舟难得让自己放松,丢开马儿吃草,人早已坐进茶棚解渴了。

    五人容貌俊美,衣着锦服,在小小的茶棚中极为突出,而叶晨沙的俊逸轩昂与浅叶的绝美容貌更惹来歇脚者的偷觑。因为这些天浅叶时不时地说爱他,让叶晨沙心情大好,所以他对偷觑者也就视若无睹了。

    “浅浅,慢点喝。”见她额上有汗,叶晨沙举袍轻拭。

    直到茶盏见底,浅叶放下杯,举起他跟前的那杯,“来,我喂你。”自打喂药开始,她已经爱上这个动作了,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咽下她递上的食物,就觉得心里甜甜的。

    依言低头,他抿了口茶水,温柔入眼。

    “五少,你说茶棚后会不会蹦出个拿刀的人,又要报杀父之仇的?”小眼滴溜溜一转,木离花四下张望。不是他经验丰富,实在是遇上太多了——短短三天,居然有十二个人分不同的时辰跑出来,先是问五少是不是五少,再问五少有没有杀他们的亲戚,最后就是大喝一声冲上去。结果,基本上都被五少给踢到吐血,惟一的例外是个小姑娘,与他们一般大小,因为五少不小心踩破了她的蹴踘,哭着要为球儿报仇,庄管事赔了五两银子才作罢。

    “你想展展身手?”叶晨沙睨他。

    “这些天好好的,我看这儿也没什么人躲着,不会再来了吧?”温不花花握着茶碗摇脑袋。

    “大前儿夜里,咱们也是睡得好好的呀,还不是照样有人在屋顶上乱跳。”害他一夜没睡安稳,第二天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木离花摸了摸自己的臀,嘟嘴。

    “茶棚顶这么薄,有人跳也会听见。”温不花花当他大惊小怪。

    “那……你说这茶棚的老板会不会是武林高手假扮的,躲在这儿就是为了伺机找五少报仇?等咱们喝了他的茶,他再突然跳出来哈哈狞笑拿刀砍咱们?”木离花颇有十年被蛇咬的典范。

    “怎么会——”温不花花正要反驳,就听到茶棚外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

    真、真的假的啊?众人看向棚外,就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缓缓地走近,身后跟着位娇柔似水的美姑娘。走到叶晨沙的身边,少年推开木离花,一屁股霸住他的位置,然后举着半盏茶冲叶晨沙行了个礼。

    麻烦又来了!

    与庄舟对望一眼,叶晨沙曲起两指抵在额侧,颇有头疼的味道。

    “阁下是叶晨沙。”少年玉面银冠,身着金边绛锦服,眉眼间隐着霸气。美姑娘静静立在身后,并不落座。

    “你家哪位被人给杀了?几年前发生的?”推开浅叶递来的茶盏,叶晨沙挑眉。别找错人了,他哪有太多的闲工夫杀人?兴许是赤草组或水草组的那些家伙干的,现在全堆在他头上,当他好欺负是吧。

    “在下狻猊。”少年抬着高傲的脸,主动道,“你前些日子剜了心的那只紫金兽,是我哥哥。”

    “噗——”挤到温不花花身边喝茶的小人儿一口忍不住,全喷在庄舟身上。

    “啊——”一声惨叫!木离花赶紧抓过手边的东西拭擦,眼角不忘斜视高傲少年,“庄管事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你敢故意吗?”瞪着在胸口上乱擦的东西,庄舟厌恶,“拿开。”

    “什么?”小手继续擦呀擦。

    “把那块油腻的抹布拿开。”

    “呃?啊?”在少年脸上打转的小眼珠终于定在手上,才发现自己居然拾了块脏兮兮的抹布,结果又是一声惨号,“啊——庄管事,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自称狻猊的少年趣味一笑,看向面无惊色的男人,“他是不是以为我是来寻仇的。”

    “你不是来寻仇的?”叶晨沙敛眉斜视。

    “当然不是,若在下要寻仇,只怕你身边的这位美人儿不会答应。”狻猊看着满眼戒备的浅叶,摇头。

    这绿眸女妖自打他进了茶棚就没好脸色,凶巴巴地挡在叶晨沙前面,似乎只要他一有动作,她绝对会拿刀剁了他。呵,真不知他那好色的哥哥看中这女妖什么,居然为了她被一个人类剜了心,落个魂魄无归的下场。若非身后的花妖向他求救,他才懒得管呢。呃,当然啦,基于手足情深,就算他不管,其他七个兄弟也会插手意思一下。

    “不寻仇,你找叶某何事?”少年盯着浅叶的眼神让他不快。

    “叶晨沙,你别误会。就算你杀了我那七个兄弟,我也不会向你寻仇。”狻猊伸出手指摇了摇,“你应该知道,龙生九子不成龙,咱们兄弟九个并不亲近,向来各玩各的。我今天找你,只想看看剜了哥哥心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以后见了也好注意些。”

    人类将他的像刻上石雕放在佛座前供颂,虽说刻出来的兽像不如他真身般器宇轩昂,倒也气势十足。又觉得他应该享受烟火,成天让香烟熏着他,其实,他只是爱听着和尚念经的声音入睡而已。所以啦,寻仇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他的话引来叶晨沙的轻笑,“看到了,你可以滚了。”

    “喂,你不怕我也现出真身?”他的眼神太鄙视,令受惯了香火的狻猊有些打击。

    “你敢现,我就敢剜。”咧着白牙森森一笑,叶晨沙扳过浅叶的脸,不让她盯着狻猊,“浅浅。”

    “他要找你麻烦。”被他扳过小脸,绿眸中全是怒气。

    “嗯,他找我的麻烦,你别管。”他不以为意,孰不知一句“你别管”竟惹来她的呆怔和不满,愤愤地扭开头,浅叶生气了。

    不管不管,什么都不让她管,什么也不让她知道,他当她是什么?豢养的宠物吗?高兴时搂着她撒娇,不高兴时把她推得远远的,他是想护她,还是根本不当她是一回事?她爱他,他呢,总是嗯呀嗯的,从来不说喜欢她,也从不说爱她。

    甚至,她开始觉得,这个男人根本是养着她好玩。虽然她霸道地决定要永远在一起,可,他根本没当一回,就像……就像对无响一般。明明知道无响一门心思想要杀他,他却把他留在身边,让他随意研习浅叶谷的刀剑拳谱,没事故意挑挑无响的火气,拿他的暗杀打发时间。

    曾经,她问他为什么让无响留下,他的回答是——玩意儿。

    呵,玩意儿!夏无响不过是他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那她呢,她是什么?也是他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养一株妖草很好玩吗?他那句“你别管”真是伤人呢,让她觉得心上被人划了道口子,除了难受外,更是生气。

    这个男人……这张笑脸……真是越来越令她生气啊。袖下的小手紧了紧,绿眸幽幽地看向他,见到神色不变的笑容,她更气。

    “若是在下的到来令姑娘不快,在下告辞。”狻猊见两人你来我往根本不理他,有些自讨没趣。

    “不送。”叶晨沙不痛不痒地哼了句。

    “我、我走了。”狻猊说着,身子却一动不动。

    太轻视了,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好歹他也算得上是龙族的旁系亲戚,这男人的样子怎么这么想让磨磨牙呢?

    “你已经说了一遍。”见他坐着不动,叶晨沙皱起眉头。

    “我叫狻猊。”少年霸气的脸升起乌色。

    “嗯。”是那紫金兽的弟弟嘛,刚开始他就说了。虽然庄舟常说他记性不好,可也没到过耳就忘的地步。

    “我是圣兽。”狻猊强调一句。

    “嗯。”圣兽又如何,惹恼了他,照样剜它的心。

    “你、你不怕我?”少年的俊脸越来越黑。

    “……那个……狻猊是吧?”袍袖拂了拂,叶晨沙坐直身子,终于正眼看向他,“你找叶某何事?”他没空听它叽叽歪歪的,要报仇请快点。

    “咚!”少年昂头往后倒去,吓得躲在柜台后的茶棚老板一惊。站在少年身后的美姑娘似乎也吓着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少年以背着地,四肢抽搐。

    “你……”气死他了!气死他了!仰倒在地上的狻猊“霍”地爬起,两手颤抖地抓住桌角,瞪圆双眼死盯了一阵,便拉着美姑娘气呼呼地冲出茶棚,身影一晃,消失掉。

    驿道上,尘土飘啊飘……

    半晌,木离花丢开抹布,呆问:“他、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先是满身霸气地走进来,怎么看都像是打斗寻仇的模样,坐下后没说三句就四肢抽搐地倒地,似乎发了羊颠疯。咦,那些百年千年的怪兽全都有毛病!

    “他是来看剜了睚眦的心的五少长什么模样,以后遇到也好躲远点。”庄舟呷了口茶,缓缓提醒,“他刚才自己说了。”

    “哦!”木离花明白似的点点头,重新爬回属于自己的凳子,再看了看茶棚四下,“咦,人呢?”怎么全没了?哈,还有一个连滚带爬已经跑到路尽头了。

    “各、各位爷,可、可还要添些茶?”发抖的声音来自柜台后。四十多岁的老板提着茶壶就是不肯靠近。

    听了他们的话,那些客人哪敢安稳坐这儿喝茶,如果茶棚不是他的,他也想溜啊。呜……这些人模样俊俏,怎么眼神全是那么血腥?

    “要!”两声童音响起,其中,木离花的声音最大。

    忽地,“魔头,我要你的命!”两道缁影大叫着从茶棚后方跃起来,一刀砍向叶晨沙,一剑刺向浅叶。

    “唉!”极轻微地吐了口气,“喀嚓!”叶晨沙掌中的茶盏应声而碎,连茶水溅在袖上也顾不得。

    烦啊,真的很烦!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江湖上放话说他“白衣青草”的?他窝在浅叶谷好好的,极少在人前露脸,就算露了脸也是命将归西的人头主儿,难道死人会四处宣扬他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模样?

    “庄舟。”温柔的笑挂上唇角,声音却磨得让人心里发毛。

    “属下明白。”笑得越温柔,他这主子的杀机就越盛,这点庄舟非常明白。闷声一叹,两道银丝同时自他袖中射出……

    两日后,入了陕西境内,庄舟的笑是越来越常见了。

    两天前的缁衣人是当天跟在梁间燕身后的青年,本着亏本生意绝对不做的原则,庄舟费了他们武功,让他们没办法再来寻仇,且顺手取走两人身上仅有的二十两银子。既不亏本,他也乐得高兴。大衅花本就是六七岁的娃儿,对常听他提起的浅叶谷自是十分好奇,兴奋不已地缠着他问谷有多大,山有多高,都长了些什么树,怎么把粮食运进去等等,说着说着他当然就更高兴了。

    相对三人的兴奋,叶晨沙的脸是越来越阴沉。倒不是寻仇的人多,而是浅叶时不时地发呆神游,完全对他置之不理了。

    听着前方三人的说笑,叶晨沙放慢马速,看向窝在怀中一言不发的女子,“浅浅?”又在发呆了!

    “什么?”她看他一眼,那神情……好幽怨。

    “你有心事?”他的妖儿他最熟悉。

    “是吗?”这次,她连眼皮也懒得动了。

    “怎么了,不想回谷吗?还想再玩玩?”盯着她微嗔的小脸,他猜。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她闷闷不乐吧。

    “不。”在马背上踢了踢腿,她盯着袍底绣着的青郁兰草发呆。他的每一件袍子上都绣了株青草呢,是因为喜欢草才喜欢她呢,还是因为喜欢她,才去喜欢草?

    “浅浅,你想要什么吗?”习惯了她近来的撒娇亲近,他不爱她冷淡懒散的模样了。

    “不要什么。”她嗔道。

    “让我猜猜,是喜爱昨天城里的灯笼?你若喜欢,我让人在苑里挂上可好?”昨天正好撞见城里开灯会放焰火,她盯着那些提灯笼的姑娘看了好久。

    “不是,我不爱灯笼。”他昨天盯着那些姑娘眼也不眨,她知道他只是盯着,可……唉,见着他冲那些姑娘微笑,她就是生气,“你、你昨天盯着街上提灯笼的姑娘,是不是想把她们也挂到谷里去?”

    “挂谷里?”当尸体挂吗?他侧头凝眉,不解。

    “那些姑娘长得很漂亮。”她闷声道,有些生自己的气。哎,她的心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窄了?亏她自诩飘然世俗外,不在六界中。

    “姑娘?很漂亮吗?”叶晨沙眼中的不解更浓,莫非……她喜爱那些漂亮姑娘?实在来说,他看不出那些姑娘有什么美丑之分,无论男女老幼在他眼中皆是一堆会走动的血肉和经脉(杀人多了,职业习惯),倘若她真那么喜爱的话……“浅浅,我把昨晚提灯笼的那些姑娘买回谷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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