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山脚下抬起头,隐约看到了树木掩映间,半山腰的地方立着一捧小小的垄土。

    他猛然一下子停住了,如钉子一般在原地立了几秒,随后如闷雷一般拔腿往半山奔去。他摸不清自己此刻一个清楚的想法,只觉得他很想,很想过去,去看看究竟。

    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逼向那捧垄土,上边有一墓碑。视线顺次往下看去,他慢慢瞪大了眼睛。

    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隐约在墓碑上浮现,含笑,含情,又微恼地,凝视着他。

    不!!这或许是同名!他不愿再凝视这墓碑和墓碑上出现的她的幻影,可他又不自觉地去凝视,去好奇和关心。

    终于,在他看到旁边的两行小字的时候,竹离潇内心如五雷轰顶:给这块墓碑题字的人,署名归雪。

    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脚跟已经到了山石边缘,眼看便要掉下去,他忽然恍过神来了,眼疾手快地抓住旁边一根粗大的藤条。藤条连着的草木枝干亦被连动着哗哗地响,他废了好大的劲才又重新站稳了。

    “夕颜,不……”他朝她的墓碑走过去,手上的动作陡然间迅疾起来,他试图拔掉那墓碑,用手刨开黄土去找她!

    “住手!”和他一起的那位女子厉喝止道:“竹离潇!她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人都死了你还要惊扰她吗?连我这旁观者都看不下去!”

    他刨土的动作一刹定格下来,一双手停在半空,布满血丝的眼慢慢转过来,看着她毁容的脸。

    ……她说得对。

    他有何资格刨开她的坟土?

    “人也见到了,你该是达成心愿了吧!”女子啐了一口,“若不是主人吩咐,我才不想救你性命!”

    竹离潇慢慢地开口,“你主人到底是谁?”

    他未知这名女子的来路,却甘愿和她走,是因为他已经别无退路,不如冒险一试。但现在情况变了,他已经得以脱险。

    女子并不回答他,只说:“你若记我救命之恩,便不要再打搅这位姑娘了,算是还我恩情。后会无期!”

    见她要走,他鬼使神差地站起来,头一回想认真看看她那被毁的面容。可只一瞬,她转身离开了。

    顿了顿,转过身,他犹豫了许久,含着泪把那刨开了的黄土又堆上去。

    他跪坐在她的墓前,月光大亮。此处倒是个有花有树有鸟又清净的好地方,不荒凉,不冷僻。她睡在这里,该是很安宁吧。

    他已经无瑕去思考她离开的缘由,只她已经离开这一件事情,便足够他痛上半生了。归雪似乎也已不在璇元了。她和苏毓钦去了哪里,都不得而知。心里忽然窜起一股凄凉之感。曾经熟悉的人,是在何时都走散了呢?

    她和他的过往,那些不长却足以让他铭记的过往,开始在他脑海中慢慢地回放。他开始发现他有太多的秘密没有告诉过她,而她几乎对他毫无保留。为什么呢?他为何没有告诉她呢?是自我封锁的习惯使然,还是根本没有像现在这般全身心在乎过她?时至今日,功名和她两头皆空,他回首来看,才觉凄怆。

    他从未告诉过她自己以前的那些事情。一个庶出不受重视的身份,以流连烟花巷的做派来保全自己免受嫡母陷害……可流连着流连着,他还真喜欢上了那个地方。那些吟诗作画、多情善感的女子,她们喜欢他,真心待他。她们把他写的词谱成曲,请他作画喝茶,与他把酒闲话,在他科举连连落第的时候给他安慰。

    ——她们不是蜜蜂蝴蝶。另外,我也不是登徒子。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做如此明晰的辩白,与他从前无所谓的态度对比鲜明。但他没有与她详说下去,便换来了她一个无奈的“才子佳人”的比喻。

    他也没告诉过她他的志向。他本是常林人,无奈后来,尧河一战中南楚大败常林。故土被侵占,原常林百姓不知该何去何从。他便稀里糊涂地,如被命运大手拨弄的一颗棋子般,从常林到了南楚。但他还是时常会怀念故土家乡,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回到从前。科举连连落榜,四处登门自荐,没人看得起他。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风灵楼的采香姑娘。并在数年后,通过她结识了苏毓钦——那个能帮助他实现抱负的人,他的伯乐。奉城之战中,他再也忍不住内心激愤激动的心情,星夜独自去了前线,混作他的故国常林的军队中的一员。但万没想到的是,那天奉城被毁,□□漫天,没想到他还能在这被毁的城中侥幸活下来,没想到他会偶然结识了一个和他同样侥幸的敌国士兵。更没想到这次偶然的结识,会在后面给他们彼此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

    而在这所有所有的经历中,她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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