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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路上车辆稀少，车在道路上平稳的飞驰，寂静如轻纱般笼罩在车内。</p>
熟悉的人就在这麽近的距离，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熟悉的情景能让人联想起</p>
的东西实在太多。</p>
所以，一开始的慌张沈淀下来之後，车内就完全被尴尬的气氛包裹住了。</p>
黎星脖子微缩，背部紧紧往後靠著，一副要把身体塞进皮椅里的架势，似乎这样</p>
就能离对方更远些。</p>
“你最近……”</p>
黎秦云刚一张口，黎星就开始长吁短叹。</p>
“小风他，不会真出什麽事吧……”</p>
“……”</p>
话再一次被打断，即使不看对方，他也能感受到那人的愠怒。他知道自己这种没</p>
创意的伎俩已经重复不止三遍了，可是没法子，他想不出其他办法来应付这尴尬</p>
局面。</p>
除了寻找小风的事，他不愿跟这个人谈其它任何话题。</p>
沈默了半响，那人丢过来一本小册子：</p>
“最後五页都是小风的朋友和同学。你要是不放心，就一个个打打看。”</p>
黎星拿起疑惑地翻了翻，是一本通讯录，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通讯地址和电话，</p>
翻到後面五页，名单里有黎星熟悉的名字，其中也有他刚才打过电话的人。不过</p>
大多都没听过。名字依字母顺序排列的整整齐齐，下面的内容也很详细，电话号</p>
手机号历历在目，地址详细到门牌号。黎星越看越毛骨悚然，这该不会是他派人</p>
去调查的吧……</p>
不由自主地斜了开车的人一眼，暗忖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中也遭受了这样的待遇。</p>
仿佛感应到他心中的想法似的，黎秦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知道的详细点，总</p>
比什麽都不知道要强。”</p>
这是暗讽自己对儿子一点也不了解吗？黎星想狠狠回敬他一句，却没有反驳的底</p>
气。</p>
自己的确……对小风，知道得太少。</p>
“不在吗？哦……不好意思……这麽晚打扰了……嗯……要是他联系你了就麻烦</p>
给我个电话……嗯，谢谢……”</p>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为了儿子，黎星还是硬著头皮一个个电话去骚扰别人。名</p>
单上有一些人还是已经很久没有和黎秦风联系过的。幸好接电话的人听了理由後</p>
，大部分都表示体谅。</p>
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p>
第n+1次，黎星失望地放下话机。</p>
又沮丧又焦急，可是却一筹莫展，无奈地眺向窗外，景色已经变了。</p>
“这是去哪里？”黎星疑惑地问。</p>
“江边……”</p>
“小风他朋友是很多，不过要是真有心事，他会选择一个人呆著。”黎秦云施</p>
施然丢过来一句话。</p>
敢情他一开始就猜到了小风在哪里。</p>
“那你为什麽不早说。”</p>
黎星睁大眼，一秒锺後才愤怒地大吼起来，高昂的音调几乎能把车顶檄。</p>
明明知道他著急又担心，怎麽能这样耍他，害他担了半天心不说，深更半夜的，</p>
还打了这麽多通电话去骚扰别人。</p>
黎秦云瞥了气得发晕的黎星一眼，声音冷冷如水：“你有不想让我说的事，我当</p>
然也有不想告诉你的事。”</p>
“你……”</p>
黎星胸中怒气一滞，，真真是要被这个人气到吐血。</p>
士别三日，这家夥变得更恶劣了。</p>
==============</p>
在江边的公路旁泊了车，远远的，就看见了石阶上那缩成一团的人影，深秋的夜</p>
，江风又湿又冷，宽阔的肩膀佝偻成一个可怜的模样。旁边还立著几个破罐。</p>
路灯虽然不甚明亮，还是依稀辨识的出那衣服和身形，的确是黎秦风没错。</p>
虽然状态不怎麽好，至少人是平安的，黎星长吁一口气，终於放下心中一口大石。一整晚的焦虑和担忧，在看见黎秦风背影时，顿时烟消云散。连带对黎秦云的</p>
怒气都消弭了不少。</p>
毕竟，最终找到小风的人还是他。</p>
刚下车时，黎星巴不得立刻跑到小儿子跟前，确认一下他到底有没有事。可是往</p>
前走了一段路，他却踌躇了几步，转身往树林的阴影处一避。</p>
黎秦云跟著停住脚，疑惑地问：“怎麽啦？”</p>
“我就不过去了……不方便……”黎星咬了咬牙：“还有，你别告诉他我来了。”</p>
现在过去，他难保不会对小风心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的了断，不能功亏一篑</p>
“那你怎麽回去？”黎秦云秀眉结起。</p>
黎星明白他的意思，车只有一辆，待会儿黎秦云肯定要把小风载回去，假如他坚</p>
持不肯和小风碰面的话，只有一个人留在这里了。</p>
“我待会儿叫出租自己回去，”</p>
黎秦云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点无奈的表情。</p>
“随便你”</p>
刚一转身，又被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袖子：“对了，你，别冲他发火……”</p>
把我折腾得肝火上升的不是别人就是你，黎秦云甩开他的手，顺便瞪了他一眼。</p>
“啊……还有……”黎星追上几步还要说什麽，却蓦然被一件带著体温的西装罩</p>
了一头一脸。</p>
==========</p>
被轻拍了一下肩膀，坐在地上的人吃惊地扭过头来。</p>
“哥？”</p>
黎秦风的脸因为酒精而驼红，不过看上去神智还算清醒。</p>
“你怎麽来了？”</p>
听起来，语言表达能力也没受多大损伤。</p>
“爸打电话给我，说你不见了，让我找找你，我猜你在这里。”</p>
“爸，他人呢？”黎秦风一下子振奋起来，眼睛一亮，像只警戒的兔子一样四处</p>
张望。</p>
黎秦云犹豫了一下：“他没来”</p>
年轻的脸庞顿时断了反应，满满的失望清晰的写在脸上，过了好一会才勾下头，</p>
低语。</p>
“是吗？我想也是……”</p>
他泄气地转著手中的破罐。</p>
“那，你都知道了？”</p>
“嗯”</p>
“那你是来看我笑话的？”</p>
“没错”</p>
出乎黎秦云意料，面对他的冷言冷语，黎秦风脸上只怒气一闪，一转眼，整个人</p>
又颓了下去，似乎连打架的欲望都没有了。</p>
黎秦云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头：“笨蛋”。</p>
明明这幼稚的家夥说的那些断绝关系的话还响在耳边，可看到平日里比野生动物</p>
还有生气的弟弟这幅颓唐的样子，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p>
黎秦云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点燃。</p>
江风很快就穿透了薄薄的衬衫，冷意刮进了骨头，心脏似乎冻结起来了。</p>
一个喝酒一个抽烟，兄弟俩并肩坐著，沈默地遥望著湮晕著色彩斑斓霓虹灯的黑</p>
暗江面，和那对岸辉煌的灯火。</p>
这景色并不美，却能让人平静下来。</p>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就开始胡乱的聊起来，大概酒喝多了的缘故，弟弟今天话</p>
很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什麽条理，哥哥的主要任务就是听他说。</p>
“哥，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带我来这里的时候，经常给我讲做人的道理。”黎</p>
秦风傻笑，他醉得有点糊涂了。</p>
“是吗？”印象很模糊。</p>
“是啊，别的小朋友欺负我，你就说，打回去。那些人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後来</p>
真的再也不敢欺负我。还有一次，我告诉你我喜欢同桌的玩具，你就说，抢过来。後来我真的去抢，结果被老师臭骂了一顿，还罚抄五十遍检讨。”</p>
咳咳……黎秦云一下子被烟呛到。</p>
“後来我就明白，被欺负一定要还击，可是不属於你的东西，却不能抢，抢了就</p>
要受惩罚。”</p>
“唔……”原来弟弟的好个性，并不完全是自己的功劳。还要加上生活的磨练和</p>
老师的教导。</p>
……</p>
“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个小孩。你和他肯定都这麽想。”黎秦风迷蒙著眼，</p>
嘴里嘟嘟囔囔的。</p>
“你现在就已经长大了。”黎秦云叹气，後悔让黎秦风喝太多了，不过，他说这</p>
话并不是哄醉鬼，是他的真心话。</p>
“很多事我是不懂，可我这次真的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麽都不要。”</p>
“他就说即使没有父亲这个身份，他也不可能喜欢上我。他说他只想当爸爸，不</p>
会再和我有其他关系……我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儿子嘛，他不愿意</p>
我碰他我就不碰，如果假装孝子能让他高兴，行啊，那我就假装，我可以一辈子</p>
假装下去。”</p>
“可他连假装的机会都不肯给我。”</p>
黎秦风用力抓紧哥哥的手，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下了来。</p>
黎秦云一震，心脏怦怦跳动起来。从没有想过，做事优柔寡断的黎星这次会拒绝</p>
的这麽彻底。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可是却又抑制不住这种欢欣。</p>
他听见弟弟说，哥，我心很痛。</p>
哥，爸是不是不属於我，我现在是不是在受惩罚。</p>
手中的香烟一抖，黎秦云也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是痛。</p>
从小到大，他们兄弟俩骨肉相连，相依为命，甚至连双胞胎都没有他们感情好。</p>
可是现在，小风在痛，他却很高兴，因为弟弟的痛而高兴。</p>
爱究竟是个什麽东西，这样自私。</p>
黎秦云伸出手，揉了揉弟弟的头，这个动作，他不知道有多久没做过了。即使做</p>
过，也不会比今天更温柔。</p>
“其实他来了，但他让我不要告诉你。”</p>
“啊？”黎秦风半睁著醉眼。</p>
“他就在我们背後，躲在角落里，我敢打赌，他正咬著手指看我们聊天呢。”</p>
听见大哥这样形容父亲，即使情绪如此低落，黎秦风还是忍不住咧了咧嘴，</p>
“哥，虽然……我不赞同你对爸做的事，可是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你的感受……”</p>
那个人始终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爱上他，首先得学会</p>
自己疗伤。这种人不知道有什麽好，什麽都不好，只是让人放不开手。</p>
瞄了一眼藏在树後的身影，黎秦云淡笑一下：“回去吧”</p>
第048章</p>
黎星看着大儿子把跌跌撞撞的小儿子扶上了车，再转身向他走过来。</p>
“别躲了，上车吧，小风已经知道你来了。”</p>
“不……不，我等taxi就行了。”黎星慌忙摆手，开玩笑，他现在怎么能面对小</p>
风。</p>
黎秦云嗤笑一声：“等taxi，你在这里等这么半天，等到了吗？”</p>
的确，站在这里这么久了，别说taxi了，鬼影都没一个。这么晚，这条道路又这</p>
么偏僻，等上一夜都不见得有一辆车出现。</p>
“可是……”黎星踌躇，他不想面对小风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和</p>
这个男人呆在一起，尤其是呆在像轿车这么小的空间之内。</p>
黎秦云挑眉：“你别忘了，是谁把小风搞成这样的，难道你现在又想把他扔给别</p>
人，自己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p>
他的言语锋锐如刀，总是挑黎星最脆弱的地方砍。</p>
黎星憋红了脸，偏偏发作不出来：“别说了，我和你一起送他回家就是。”</p>
=======================</p>
黎秦云在前头开车，黎星为了照顾那小醉鬼坐到了后排。</p>
刚上车时，小儿子已经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黎星安下心来，以为一路都能平</p>
安无事。可不知怎么半路上黎秦风又醒了，看见了黎星，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在</p>
现实，又哭又笑，胡言乱语了一大堆不说，还手足并用，死皮赖脸纠缠了过来，</p>
反反复复的喊，爸，我喜欢你，好喜欢你……你别走……别走……</p>
黎星被他的话和动作刺激的满脸通红，偏偏对一个醉鬼又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p>
好耐心的哄着他。</p>
“好……”</p>
车子“吱”的一声嘶鸣，猛然刹住。</p>
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得黎星东倒西歪，正手忙脚乱地查看黎秦风有没有碰到头，抬</p>
头就看见了大儿子那比十二月寒冬更阴沉的面孔。</p>
“你到前面来开车，我坐后面。”</p>
两人调换了位置，不知道是闹累了，还是因为感受到了黎秦云浑身发出的嗖嗖冷</p>
气，总之，不多一会儿，黎秦风的呱躁就停了下来。</p>
好不容易，黎星和大儿子一人一边，半扶半扛，把这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庞然大物</p>
弄回了家。</p>
一开门，黎星就愣了一下，这屋里的状态，可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p>
地板上，各类碎片铺了一地不说，还有被打翻在地的饭菜水果，已经发出了阵阵</p>
馊味，一抬脚可谓处处荆棘。那些家具也好不到哪里去，餐桌四脚朝天，沙发也</p>
移了位……看上去就像被一场小型龙卷风暴蹂躏过。</p>
黎星诧异地看了黎秦云一眼，黎秦云难得神色微窘，别过头去。</p>
“我这几天都没回来住”</p>
那就是说，这个屋子还停留在一个礼拜前的模样罗，回忆一下子涌进脑海，新鲜</p>
的就像昨天，黎星低下了头，不再作声。</p>
幸好黎秦风房间里的床还算干净，把小儿子掼上床后，黎星帮他把鞋子和外套脱</p>
下，给他盖上被子。黎秦风还算配合，也没再闹腾。好不容易折腾完毕，站在床</p>
头，看着黎秦风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嘟囔的样子，黎星抹着汗苦笑了一下，真是个</p>
大麻烦哪，唯一庆幸的就是他没吐……</p>
“呃……”黎秦风猛然侧过身，秽物喷了黎星一裤子。</p>
黎星这下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p>
用纸巾擦了几把，一转身，黎秦云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手上拿着杯水。</p>
“这里我来弄，你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吧。”</p>
黎星觉得有些异样，但身上传来的阵阵难闻的气味也容不得他想太多，便点了点</p>
头。</p>
身上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房间里应该还有没带走的衣服可以换上，黎星从衣柜里</p>
拿了衣裤进了洗手间。</p>
脏裤子脱下来了，可是还觉得身上有味，黎星拿起花洒略略冲洗了一下腿部，虽</p>
然很想洗个澡，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战速决吧。</p>
裤子穿到一半，就听见身后传来卡塔一声响。</p>
全身的细胞都传出了危险的警讯，一扭头，果然，黎秦云双手交叉，靠在门上。</p>
入瓮了，黎秦云那得逞的笑容明显传递出了这个信息。</p>
黎星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迅速把裤子穿好：“你让开……我……我要走了……”</p>
黎秦云眼睛眯起，露出一口白牙“这不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去那？”</p>
正文第049章</p>
第049章</p>
情况大大地不妙，黎星不自觉退後两步，懊恼不已，自己怎麽这麽笨呢？三十多年的饭不知道吃哪去了。</p>
逃跑？可唯一的门被黎秦云堵著。</p>
正转著大脑想办法，黎秦云已经悄无声息的侵略了过来，手好整以暇地扶上了他的腰。</p>
“你……你别乱来。”一把甩开他的手，黎星往後一缩，像只遇到天敌的小动物，细细的打著颤。</p>
“好……我不乱来”耳边的声音温柔得可怕：“我按顺序来……”</p>
下颚被倏然抬起，唇舌随即被霸占，对方的动作快的根本来不及防御，灼热的舌尖强势探进了口腔，并不似以前那种熟练的挑逗，而是仿佛要深入心脏般的寻索。</p>
黎星推拒的双手被黎秦云一只手桎梏在身後，双脚也被黎秦云的大腿技巧性地分开，牢牢压在瓷砖墙上无法作怪。</p>
“嗯……嗯……”</p>
拼命摇头也躲不过对方近乎贪婪的索取，拼命挣扎，也只是把顶住自己腹部的孽障磨得更硬而已，用鼻子哼出的抗拒声，充满了浓郁的情欲气息，反倒成了这绯糜一幕的配音。</p>
黎星惊恐地察觉下腹已经升腾上了熟悉的热意。这具身体罔顾主人的意志，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控了，无论被对方怎麽侮辱都会有感觉。尽管以前就知道这具身体已经被调教的非常淫荡，可今天再次证实，还是觉得说不出的悲哀，悲哀到那被肆意侵犯的引发的恐惧和怒意也变得微不足道了。</p>
心里被扯碎般剧烈的疼痛，身体的热度却没有因此褪下一点，或许真的像他说的，自己本性无耻吧。</p>
长吻即毕，黎秦云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继续，而是吁了口气，紧紧搂住了他细瘦的腰。</p>
他光洁的下颚抵在黎星右肩，脸颊轻微的磨蹭著黎星的侧脸。温柔地让人恍惚中，有种被珍惜著的错觉。</p>
可惜，只是错觉而已。</p>
对方那以侵犯姿态偾张著的欲望迅速把他拉回了现实，大腿内侧即使隔著并不算轻薄的衣料，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嚣张的蠢蠢欲动的灼热。</p>
不管怎麽逃避，怎麽挣扎，怎麽反抗，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p>
绝望的心情一上来，反而不再感觉害怕了，身体自暴自弃般松懈了下来，便觉得精疲力竭。今天实在经历太多事了，黎星疲乏地望著天花板：“你要做就快做，做完就放我走吧，明天我还要上班。”</p>
黎秦云蹙起眉，身体动作顿住。</p>
“怎麽了？”</p>
黎星慢慢摇了摇头，没说话。</p>
黎秦云迟疑了一下，试探般问：“你还在在意我上次说的话？”</p>
那种没什麽大不了的语气把黎星狠狠咽下心底的酸涩勾了起来。他偏过头，阖起眼皮，不想泄露自己的情绪。</p>
他长久的沈默让黎秦云轻微地焦躁起来：“你到底想怎样？把我推给女人的事，我都没跟你计较了，几句话气话而已，你要记恨到什麽时候？”</p>
几句话而已，是啊，对他来说，只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自己只是他发泄欲望的对象，何须顾虑什麽感受呢。尽管那几句话几乎粉碎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和心底深处曾经有过的，一点点妄想……</p>
黎星觉得心沈的更深，却不知道抓住什麽才能把它提上来一些。</p>
难道自己还在期待什麽吗？</p>
“你不做就放我走吧”</p>
黎秦云抬头，眼神阴鸷的怒瞪他：“闭嘴，难道你以为我留你下来只是为了做那种事吗？”</p>
不是吗？黎星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在黎秦云尚未消解的欲望上停了一下。</p>
黎秦云一时语塞，松开他站起身，狼狈地用冷水抚了把脸掩饰尴尬，许久，勉强柔和了语气：</p>
“你今天太累了，你就在这里先睡吧，有什麽话以後再说，不经过你同意，我不会再碰你，这总可以了吧。”</p>
“不必了”黎星苦笑了一下，对於儿子突然的大发慈悲，几乎无话可说。他以为这是糖果，能拿来安慰疼痛吗？事以至此，他也不想再逃避了，他累了，他们间横陈了太多太多东西，不管怎样都不会有结果，何必再牵扯不清呢。</p>
“你要是想碰就碰吧，随你怎麽弄都行，然後请你放过我……你想做这种事，不一定要找我这样的老头子，这世界上漂亮的人有的是，男的女的，我……毕竟是你父亲，如果被人发现了，对你自己也不好吧。”</p>
黎秦云猛然掉过头来，目光烁烁直逼著他，良久，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刚把小风打发了，现在又叫我去找别人，然後呢，剩下你一个人就可以逍遥自在了？”</p>
黎星用低低的声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上次就说过，从今以後不想和你们有父子以外的关系，这样对我们都好……”</p>
黎秦云太阳穴青筋坟起，手伸进黎星双腿之间，猛然用力一握：“别在我面前装作一副好父亲的样子，有你这样被儿子轻轻一摸就会勃起的父亲吗？有你这样主动坐在儿子阴茎上面摇屁股的父亲吗？别告诉我你一碰到男人就会这样。”</p>
“别说了……求你……”黎星痛得倒抽口气，闭上眼，拼命忍住泪意，在这种时候流泪只能让自己看上去更狼狈而已。</p>
黎秦云眼光扫过他苍白的面颊，这个人究竟是什麽做的，总是能用这种淡漠的表情，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p>
黎秦云想起自己刚才还因小风被拒绝而兴奋万分，就觉得可笑。听见他说即使没有父子这层关系，他也不会爱上小风，还以为，自己是被他选中的那个，没想到……</p>
深吸一口气，忽视胸前隐隐的闷痛，黎秦云沈声问：</p>
“我只问你一句话，在你心目中，我和小风都是一样的吗？”</p>
黎星一怔，表情就如同喉中如梗住了一块骨头，咽不下，也吐不出。</p>
许久，就在黎秦云以为自己再也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传来了一个低低的“是……”</p>
黎秦云低笑一声：“很好……好得很……”</p>
每次都是这样，当他把真心付出的时候，对方却弃之如敝。</p>
再执著就太傻了，黎秦云决绝地转过身。走到门口，身体轻微摇晃了一下，他扶住门框，立刻站直了。</p>
“如你所愿……父亲……”</p>
正文第050章</p>
办公室内，黎星把画卷缓缓展开，草灰色的画芯再不似原来那枯叶般碎乱的样子，服帖在裱件上，平整而完美，那些曾有过的漏洞缝隙，破损之处，仿佛从未存在。</p>
“真是不简单，这副破损的明朝山水，居然能裱如原装，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真可以说是妙手回春了。”</p>
面对着何祯的赞不绝口，黎星只微微一笑：“你这幅画是难得的真迹，纸质本好，虽有破损却瑕不掩瑜，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再说，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你在向阳处由背面看，还是有破绽的。”</p>
“星……你啊，在我面前又何必这么谦虚。”何祯含笑摇了摇头。</p>
近段时间，随着何祯来博物馆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渐由生疏到熟淰，不但经常开玩笑，称呼也很自然变得亲昵起来。</p>
“依我看，这幅画不论装潢还是做工都完美的无可挑剔，不说别的，单说这包首，就没有几个裱画师傅肯花这功夫，光是这份一丝不苟的态度就令人十分佩服。”</p>
被这样直言称赞，黎星不由得神色微窘，干咳了两声：“你拍马屁也没用，我不会少收你钱的。”</p>
何祯哈哈一笑：“这个自然，为表谢意，我一定要请你吃饭。不过，只花了这么短时间，你就做好了，很辛苦吧，不是告诉过你不用赶的吗？”</p>
“也没有很赶……”</p>
“还说没有”何祯看着他，语气含着微微责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脸色不好，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我请你帮我，可不是为了把你累坏的。以后少加点班吧。”</p>
“怎么会，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辛苦，何况，下班了回家我也没有什么其它事……”说到这里，黎星突然顿住，不再作声。</p>
小儿子回了学校，大儿子搬去了黎家的别墅，自己住进了新租的房子，原来的那个家，已经空了。</p>
而现在自己住的房子，只能说是个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能称之为家吗？</p>
“你啊……”何祯拍了拍他的手背：“脑子里除了工作就没有其它的了？我知道你喜欢这一行，不过人嘛，工作之余，也要学会好好享受生活啊。”</p>
“我知道。”黎星苦笑了一下，享受生活，可对自己而言，生活里已经没有其它东西了。</p>
“别说我了，倒是你这个大忙人，天天往这里跑，也不嫌累。”</p>
何祯英俊面孔突然逼近，狡黠一笑：“就像你说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辛苦。”</p>
黎星和他目光一接，心中一怔，那双蓝眼睛深邃若潭，眼光被他一引，不知怎么就心慌起来。</p>
“你……”</p>
看着黎星惊疑不定的神色，何祯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外一阵大呼小叫打断了。</p>
“师父，开门，开门……”</p>
黎星起身去开门，是赵亚，气喘吁吁的，手上捧了一个大纸箱。</p>
“这是什么？”</p>
赵亚把纸箱放在地上，抹了把汗：“我也不知道，是师父你的快递。刚才传达室让我帮你拿上来的，重死了。”</p>
纸箱上贴了张单子，收件人写着黎星，却没有寄件人的名字。</p>
“好像是本市人寄的。”何祯看了看邮戳。</p>
“不会是师父的仰慕者吧。”赵亚好奇地探过头。</p>
“什么仰慕者，胡扯”黎星横了徒弟一眼，在桌上拿了把剪刀，拆开纸箱。</p>
里面是个灰色麻袋，鼓鼓囊囊一包不知什么东西。</p>
上面放着一张纸条，龙飞凤舞几个字：“你的东西，还你。”</p>
黎星身子一僵，手突然抖了起来，越抖越是厉害，连带着身体也开始发抖，最后连牙齿咯咯响声都满室可闻。</p>
赵亚何祯两人对望一眼，心觉异常，何祯揽过黎星的肩膀，想顺势把黎星从那箱子旁边带开，黎星用力一挣，把他甩开，向箱子扑了过去，手往前伸，却抖得厉害，怎么都解不开袋子。</p>
“打开，赵亚，把它打开……”</p>
黎星的声音异常嘶哑，赵亚吓了一跳。看师父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惴惴不安，大着胆子把袋子剪开，却没有看见什么古怪可怕的东西，只是一些破碎的瓷瓦片和泛黄的纸片。</p>
黎星却一下子瘫在地上，痴痴望着这一堆瓦砾，半响做不了声。</p>
何祯拿起了一块瓷片，皱起了眉头，他是行家，一看就大略能猜到，它们的原貌是怎样的珍。</p>
在场的人都是内行，都明白像这样的藏对主人意味着什么，姑且不论它们的价值，像这样稀少的东西，收集它们的人，又要费多少心血。毁坏成了这样，连旁观者都觉得心疼不已。对拥有者来说，又是何等打击。</p>
赵亚担心的看着师父，他跟着黎星久了，很清楚这个师父对这些执念有多深，平素修画时不小心碰掉了一点，师父就跟剐了皮一样心疼，可如今，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p>
他想出声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把黎星扶起来，却踌躇不敢上前，此刻的黎星就像破碎的瓷器，似乎一碰就散了。</p>
突然黎星呵呵笑了起来，他捂住脸，抖着双肩，笑的撕心裂肺，笑的肝肠寸断，笑别人，更笑自己。</p>
“师父……”</p>
“星……”</p>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有人狂乱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可是他厌倦了，再也不想听任何声音，再也不想管任何事。厚重的心门缓缓合上，他沉寂在温暖的黑暗里。</p>
“唉……等一下……里面在开会，你不能这样闯进去……”</p>
黎秦风一脚踹开会议室的门，双目赤红地像发狂的野兽。看见主持会议的黎秦云，立刻提拳扑了过去。</p>
“黎……秦……云……”</p>
下颚重重的受了一拳，黎秦云还来不及还击，周围的部下已经七手八脚的把黎秦风拉开，黎秦云捂着下巴，瞪着弟弟，不耐烦皱眉：“你干什么？跑来这里胡闹。”</p>
“黎秦云，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啊，你怎么这样对他……”被七手八脚的缠住，黎秦风无法靠近哥哥，只能愤怒地大声嘶吼。</p>
黎秦云阴沉沉冷笑“我怎么他了，不过就是把该还的东西还给他罢了，他怎么了？又跟你告状了？”</p>
“他怎么了？”黎秦风发狂的动作猛然顿住，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气力一般蔫了下来，一脸惨然地看着哥哥：“他疯了……”</p>
正文第051章</p>
51</p>
黎秦云赶到病房时已经是傍晚，急急推开门，却一下子收住了脚。</p>
站在门口往里看去，雪白的窗帘把夕阳切开了一半，病房里光线黯淡，那人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微长的前发贴在额际，表情很安详。没有预想中的披头散发，狂魔乱舞的景象，有那么一刹那，黎秦云还以为弟弟骗了他。</p>
在门口站了半天，他才缓步走到床前，黎秦云推门时动静不小，脚步也不算轻柔，可这么长时间，床上那人却没有掉头过来看一眼。</p>
黎秦云在床头站定，房间里静谧如夜，能听见心脏沉沉跳动的声音，几天不见，黎星两颊已经变得瘦削，嘴唇也失了血色，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已经褪掉了一层光彩，呆滞地望着前方，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配上那副麻木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个木偶。</p>
“他这样……有多久了？”</p>
最初的震惊早已过去，黎秦云脸上没有剩下多少表情，连声音都平静的近乎冷酷。</p>
“你这个混蛋还敢问，已经两天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好好的人变得像块木头。”哥哥那幅无动于衷的神情再次引发了黎秦风的怒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语气又是愤怒又是失望：“你tmd是不是人，把他搞成这个样子，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p>
如果不是值班护士恰巧进来，两人肯定要在医院再次上演全武行。</p>
情绪激动的弟弟被气势汹汹的护士赶了出去，黎秦云则作为家属留了下来，听医生细诉黎星的病情。</p>
“据我们初步分析……”</p>
什么精神分裂，紧张综合征之类，黎秦云沉默地看着医生嘴里蹦出一个个术语，却不知道如何把它们和黎星联系起来。</p>
“他能恢复吗？”</p>
医生合上病历：“时间太短，我们现在还不能确诊，不过如果真的是紧张综合症的话，一般来说，属于精神分裂症中比较容易治疗的类型，而且他这种症状是急性的，又没有家族病史，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过他情况比较严重，也很难说。”</p>
“如果恢复的话要多久？”</p>
“这个，说不准，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看他对药物的反应如何，而且像这种病心理因素很重要，主要是要找出他的心结，加以心理辅导……”</p>
“可能？说不准？你是医生，还是算命先生？”黎秦云冷笑着打断医生的话“别拿这些话来糊弄我，你要是没把握治好他，就给我找别的专家来……”</p>
“你……”专业被质疑，医生被他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原本还以为那个冲动鲁莽的弟弟难沟通，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冷静的男人更不讲道理。</p>
从患者同事和小儿子的叙述中，他多少也了解到患者发病的原因。见到本人的时候，他还不太相信这样气质出众的男人会那么绝情，用那种手段去刺激自己的父亲，现在看来，别人真的没冤枉他。</p>
要不是院长再三叮嘱，他才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呢，有钱了不起啊，医生暗地里咬牙切齿。</p>
闹了一天的黎秦风被医生以过了探视时间为由撵回了家，可他不知道的是，在门口挂着谢绝会客的病房里，黎秦云却一直安安稳稳地坐在病床旁边。</p>
在某些方面，他比弟弟不知高明了多少倍。</p>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两人静静的对峙着，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床上的人没有动过一根指头。</p>
终于，黎秦云开口打破了死寂般的气氛。</p>
“他们说你疯了？”</p>
“我不信”</p>
“你只是讨厌我吧，很恨我，想用这种方法报复我吧。”</p>
黎星缄默不语。</p>
黎秦云起身走到床沿，扣住黎星的肩膀，冷笑一声：“你这样有什么用，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开我吗，你以为我会在意吗？我还不是照样能对你为所欲为。你这个样子我反而更方便。”</p>
“比如，我可以这样吻你”</p>
薄薄的双唇紧闭着，那湿热又柔软的触感早就刻在了记忆中。黎秦云把唇印了上去，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迎合也没有挣扎。</p>
“还可以强暴你”</p>
黎秦云把手探进黎星的病服里，在记忆中那些熟悉的敏感地带搓揉着。</p>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干你就怎么干你。”</p>
病服被粗暴地剥下，苍白的身躯暴露在眼前，黎秦云很顺利地分开了黎星的腿，赤裸苍白的腿不像以前那样会因为羞耻或激动而颤抖，而是僵直地维持着一个可笑的姿势。</p>
黎秦云带着恶意笑了起来：“他们说这叫什么，什么蜡样屈曲是吗？你看你这个样子，多傻”</p>
黎秦云捏住黎星腿间萎缩的器官，玩弄摩擦，性器像有自己的意识般胀大了起来。</p>
“原来你还是会勃起的嘛。”</p>
“这样更好玩。”</p>
黎秦云将分身抵在敞开的腿间。</p>
“我要干你了，你不反抗吗？”</p>
保持着双腿悬空的姿势，黎星毫无表情，就像一个魂灵被抽走的木头人。</p>
“傻瓜……”手指抚上黎星的脸，黎秦云的声音犹如魔鬼的诱哄：“你讨厌我吧，那就开口叫我滚啊，只要你现在开口，我就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p>
“或者，你恨不得想要我死……”黎秦云喃喃的说：“你想我怎么个死法，告诉我，我去体验一下，会不会比现在更痛苦……”</p>
没有回应，黎星痴呆的眼神里看不见任何感情。</p>
房间里绝望般寂静。</p>
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像破碎的骄傲般，滴落在裸露的肌肤上。</p>
残酷的男人变成了无助的孩子，把头埋进那微凉的，毫无反应的胸膛，</p>
“……说话吧……”</p>
“求你……”</p>
值夜班的医生经过走廊，意外的看见下午那位害他心情恶劣了好几个小时的男人。</p>
他还没离开医院啊，医生耸了耸肩，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视而不见，男人已经转过头来，直视他，嗓音有些嘶哑：“帮我治好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p>
不自觉地被那双眸子里的痛苦震慑，医生傻傻地点了点头。</p>
正文第052章</p>
第052章</p>
清晨，黎秦风一大早赶到医院，却看见黎秦云已经站在了病床旁边。</p>
他弯著腰，拿著毛巾，在黎星脸上擦拭著，动作很慢，温柔地就像在拭花瓣上的灰尘。擦干净了脸，又开始帮他擦手……</p>
清晨的阳光像雾似的，薄薄地浮在两人身上，远远看去，这画面是何等的温馨。</p>
只要忽视那空洞无神的目光，僵如石雕的躯体，麻木冰冷的表情的话。</p>
黎秦风一阵心酸，随即对黎秦云的怒火大炽，大步走过去，粗鲁地把他的胳膊扯开。</p>
“黎秦云，你怎麽还在这里？我警告你，我把你叫来，是为了让你看看，你对爸爸做了多残忍的事，不是为了让你赖在这不走的。”</p>
黎秦云把毛巾放回水盆里，清洗，拧干，这才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淡漠的瞄了弟弟一眼。</p>
“我是不会走的。”</p>
“你根本没资格照顾爸爸，你在这里，只会让爸加重病情而已。”</p>
黎秦风恶狠狠的瞪著哥哥，以前，他总是把哥哥当做父亲一般尊敬，即使为了父亲和哥哥闹翻时，他也没有恨过他。</p>
可是看见父亲疯了的那一刹那，他对哥哥的恨意到达了顶点。</p>
黎秦云垂著眼睛，冷冷地反驳：“不管你怎麽想也好，医生可没说我不能呆在这里。”</p>
“哼……那又怎样”黎秦风把胳膊横在病床前，挡住黎星，他明白，和哥哥辩论是讨不了好的，干脆来蛮的：“总之，这里不欢迎你。”</p>
“你想在这里动手？随便你，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没资格赶我走，就像你没钱付这里的医药费一样。”黎秦云直视著弟弟，语气冷静的就像在商场讨价还价：“你上次不是已经把爷爷留给你的全部财产还给我了吗？剩下的连付学费都不够吧。”</p>
“你……”黎秦风气结，没想到这当口，黎秦云居然会用医药费来威胁自己：“你把爸害成这样，还敢讲这种话，你的心是什麽做的，换了是我，早就後悔地想去死了。”</p>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几乎要一口唾沫吐到黎秦云脸上去了。</p>
“你除了用这种手段以外，你还会什麽？”</p>
“不管用几次，只要有效就够了。”不在意弟弟眼中的憎恶，黎秦云的态度沈著而坚硬：“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照顾他到病好为止。”</p>
“当初你把爸的宝贝全砸了的时候，怎麽没有顾虑一下爸爸的感受，现在才跑来假惺惺的当孝子，晚了。医药费……不用你操心。”黎秦风吼道。</p>
“不用我操心，你有什麽办法？向你那帮朋友去借？能借到多少？”</p>
黎秦云的眉头不耐烦的挑了挑。“还有，你要上课吧，你有时间天天照顾他吗？”</p>
“不用你管……即使休学我也会好好照顾爸爸，带著你的钱立刻滚！”黎秦风暴怒起来。</p>
“够了……”黎秦云声音也高昂起来，前进一步，大力把弟弟推到墙边：“黎秦风，你听著，我欠他的，可不欠你的。你没权利对我说三道四的。”</p>
他咬著牙，胳膊抵著弟弟的喉咙，俊脸微微扭曲：“等他病好了，只要他摇摇头，不用你赶，我立刻就走。”</p>
似乎略窥到哥哥冰封的表象下隐藏的情绪，黎秦风没有说话，可是依旧不甘地瞪著黎秦云，房间里只剩饱含怒意的粗喘声。</p>
两人对视良久，黎秦云揪著他的衣领往旁边一摔，不再看他：“如果你想以後能好好照顾他一辈子，麻烦你从现在起变成熟点。”</p>
没等呆怔的黎秦风咀嚼出最後一句话的意义，黎秦云已经离开了病房。</p>
这次吵架过後，兄弟俩似乎默契起来，白天，黎秦云除了推不掉的会议，几乎都会呆在病房里，晚上才回公司处理重要事宜，而黎秦风，则会在上完课後，匆匆赶过来接班。</p>
两人听从医生的嘱咐，找了一些诗歌和读给黎星听，有时也会在病房里放一些舒缓心灵的歌曲，但大多数时间，他们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角，默默地陪著他。</p>
对两个儿子的举动，黎星没有丝毫回应，依旧像具空壳似的，对周围环境刺激不起反应。他不吃饭，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也不会自己排泄，需要人定时帮他，唾液留在口内也不咽不吐，常常黎秦云讲故事讲到一半，就要拿纸巾帮他擦顺口角流下的口水。</p>
清洁身体，协助排泄，两人几乎把护士的活都包揽了下来，连医生都觉得他们有点过头了，建议他们不要过於紧张，把一些事交给护士去做，却被黎秦云冷冷拒绝。</p>
正文第053章</p>
第053章</p>
过了几天，黎星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紧张综合征，这种性质的病忌人打扰，两兄弟也不想别人看到黎星这样，谢绝了所有人的探视，连秦澜都被挡了回去。</p>
沈甸甸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个多月了，虽然两人费劲心思的照顾，药也开了不少，黎星的病却没有好转的迹象，随著医生脸色越来越严峻，两兄弟已经开始商量是不是要将黎星转去国外治疗。</p>
但他们都明白，真正的症结并不在医院。</p>
黎秦云花了大价钱，让人从画廊买了不少珍回来，一幅一幅挂在床头，却没有引起黎星哪怕一秒的注意。</p>
第一次，黎秦云尝到束手无策的滋味。</p>
一日，他接到黎星单位打来的电话，原来是黎星在外头租的房子已经到租期了，房东催交房款，却联系不上黎星，便打到黎星的单位去了。</p>
黎秦云回了电话给房东，本想就这样直接退房，因为黎星离家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可心念一转，还是决定跑一趟。</p>
房东帮他开了房门，房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件家具之外，没有多少东西，黎秦云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件衣服，他把它们整理了一下，放在包里。</p>
桌上的抽屉里有黎星的身份证，上面的照片还是黎星年轻时的模样，虽然不太清晰，那明朗的笑容却让人印象深刻，黎秦云出了一会神，把它放进了口袋里。</p>
扫了一眼室内，觉得大概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眼尾却被衣柜下红色的一角吸引住。</p>
黎秦云心一动，弯腰取出，原来是一个红漆木匣。</p>
打开一看，黎秦云不禁激动得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p>
里面是三幅画，其中一幅黎秦云认得，是自己给他买的吴道子的《溪谷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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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幅画挂到了床前，红漆木匣也摆在了黎星的膝头。</p>
两兄弟屏心静气地等待著奇迹出现。</p>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p>
时间漫长却又短暂，不知不觉，黑夜褪去，晨光初露。</p>
医生推开了门，苦笑著安慰憔悴的兄弟俩：“别太著急了，这种病，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你们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休息。要是连你们也垮了，谁来照顾他。”</p>
虽然等了一夜还是没有结果，黎秦云看上去却没有弟弟那样沮丧，他让黎秦风先去休息，自己则打了盆水，和每天早晨一样，替黎星擦脸，清洁口腔。</p>
一切做完後，黎秦云觉得异常疲累，趴在床边就睡著了。</p>
“哥……醒醒……醒醒”</p>
“干嘛？”</p>
身体被猛烈的摇晃，黎秦云模模糊糊地撑开眼皮。</p>
前方是黎秦风瞪得老大的眼睛：“哥，那几幅画是不是你收起来的？”</p>
“没有啊”黎秦云头痛欲裂，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收画“出了什麽事？”</p>
“我来的时候，那几幅画已经在盒子里了”黎秦风盯著黎星怀里的红漆木匣：“医生护士都说他们没动过，不是你……那就是……”</p>
两人的目光齐聚到黎星身上，虽然黎星还是那雕塑般的呆滞模样，可他们注意到，他手上的输液管已经被扯开了。</p>
除了他自己，旁人绝不会这麽做。</p>
黎秦风一把拥住黎星，兴奋的大叫起来：“爸，你醒了，终於醒过来了……”</p>
黎星的病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p>
他会自己起床走动，偶尔也会吃东西，但都是在夜深人静，房间里空无一人的时候。在两兄弟面前，他依旧不语不动，像副空壳。</p>
虽然医生说这种餐是这样，可黎秦风还是很失望，他甚至想在病房里装上摄像头，看看黎星走动、吃东西的样子。</p>
黎秦云呆在病房里的时间却减少了很多，除了和以前一样清洗和护理，其它时候，他一般都不出现在黎星面前。</p>
正文第054章</p>
每天早上8点，是医生规定的黎星定时排泄的时间。对护士来说，这是最不愿意干的最脏最累的活，稍有不慎就会把秽物弄得到处都是，但是黎秦云却总是能让黎星干干净净进去，清清爽爽出来，而且从来不使用护士给的工具，这一点即使是护士长都十分好奇，曾经让小护士前去请教经验，不过小姑娘在被黎秦云冷冷扫了一眼之后，就没人再敢问这个问题了。</p>
这天和往常一样，黎星被黎秦云抱入了洗手间，可当黎秦云把黎星抱出来的时候，却把刚进门的护士吓得差点尖叫起来——两人衣服凌乱，上面沾着大量血迹，就像是经过了一场搏斗，黎星闭着双眼，脸色惨白，而黎秦云的半边脸似乎都浸在了鲜血中，暗红色的血线还在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滴在黎星病服上。</p>
“怎么会这样？”黎秦风接到电话，风风火火的赶回来，看着病床上头上包裹着白纱的哥哥，不敢置信地伸手去碰“这是爸打的？”</p>
“嗯，我帮他导尿的时候，他突然发起狂来。那里面正好有根废水管，被他拿到，敲了一下。”黎秦云一派云淡风清，好像自己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p>
“你放心吧，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他能发泄情绪是好事。”</p>
“不，我不相信”黎秦风，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抱着脑袋喃喃自语：“爸爸，他怎么会，他以前从来都不会打人的”</p>
当初被自己强暴时，他都没有揍过他，最严厉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巴掌而已，这么温柔的父亲居然会发狂到用铁管打人……除非……别人对他做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p>
想到这里，黎秦风脑筋顿时一片空白，他狠狠掐住黎秦云的脖子，大声质问道：“一定是你，是你做了什么事刺激他对不对，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p>
“你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头重重的撞到了床沿，黎秦云头痛欲裂，却依然镇静，眼神冷锐地直视着失控的弟弟：“我还没有变态到对一块木头都有感觉。如果你不相信我，旧以向医生去打听。”</p>
他额头上的绷带白的刺眼，血迹缓缓从纱布内沁出，显然刚才的动作触动了他伤口。</p>
黎秦风心中莫名的焦躁依旧盘桓不去，可他的手指还是慢慢松开了——伤害父亲自己也有一份，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哥哥。</p>
看见哥哥受伤，他也不是不难过的。</p>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声音闷闷地：“缝了几针？除了头上，还伤了哪里？”</p>
“缝了三针，其他的都不严重。”看到弟弟态度软了下来，黎秦云也不去跟他计较，撑着身体坐起来。</p>
“当时，你怎么不知道跑？”黎秦风嘟噜着，就算制不住，躲总会吧。</p>
黎秦云白了他一眼：“我跑了，他伤害自己怎么办。”</p>
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才一直呆在洗手间里挨打吗？</p>
黎秦风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p>
沉默了良久，他起身替黎秦云倒了杯水：“明天，还是我来吧”</p>
“不用了，你没经验，会弄痛他的。”黎秦云接过水，笑了笑：“我头上的伤没什么要紧，只要大家都注意别在洗手间留下什么危险的东西就行。”</p>
黎秦风神情复杂地盯着哥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冲口而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现在这样……这样又有什么用。”</p>
“你好好照顾他就可以了，不必管我。”黎秦云神情淡漠地转过脸，望向窗外。</p>
儿子的玩具正文第055章</p>
章节字数：3094更新时间：07-10-2417:16</p>
“董事长，需要签名的文件都在这里了……”</p>
黎秦云抬起有些沉重的头，接过秘递来的文件，斜睇一眼墙上挂钟——时针正稳稳地指在8点。</p>
“陈秘，你先下班吧。”</p>
“好的，董事长。”陈芸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此明显，让黎秦云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p>
门被轻轻关上，室内只剩下时钟嘀嗒作响的声音，虽然平日里这间总裁室也只有他一个人办公，可是今晚却显得格外静谧空旷。</p>
黎秦耘下文件，合上酸涩的双眼，用手捏了捏鼻梁。</p>
待会还要跑一趟医院，去看看那个人的情况。</p>
最近，那人僵直状态缓解了很多，时不时的暴力行为也减少了，医生说他清醒过来是指日可待的事，还对这阵子挨了不少拳脚的黎秦云开玩笑说，他终于可以脱离家庭暴力的阴影了。</p>
可黎秦云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p>
如果那人真的清醒了，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会说些什么呢？</p>
敲门声突然响起，黎秦云诧异地坐直身体，却看见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女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杯咖啡。</p>
“我刚才忘记说了，董事长，平安夜快乐，喏，这是礼物……”</p>
热腾腾的咖啡放在面前，顿时驱散了室内孤寂的寒意。</p>
“怎么，今天是平安夜吗？”黎秦云有些吃惊。</p>
“董事长你居然不知道？”陈芸啼笑皆非：“满街的店都挂着铃铛，贴着圣诞老人像呢。”</p>
“啊，抱歉，我们家没有过圣诞节的传统，所以我不留意这些事”</p>
黎秦云顿了顿：“要是早知道，我不会让你留下来加班的。”</p>
陈芸没说话，表情意外地盯着他。</p>
“怎么了？”</p>
“啊啊，没什么……”陈芸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要紧，我们家也不过洋节的，就是买点东西陪小孩子闹一闹而已。说起来，董事长你今天还要去医院吗？”</p>
“嗯，看完这些文件就走。”</p>
“董事长你也不要太辛苦了”陈芸关心地看着他：“您父亲他现在情况还好吗？”</p>
黎星的真实馋只有少数人了解，对这位秘他也只说父亲是心脏病发住院的。</p>
“他好很多了，医生说他不久就能完全康复了。”黎秦云喝了口咖啡，一股暖意从腹部升起，想起陈芸近段时间一直陪他加班，有些歉疚：“这阵子辛苦你了”</p>
“哪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陈芸霁霁眼睛“只要老板记得年终红包多照顾点就行了”</p>
黎秦云微微一笑：“我会记得。”</p>
大概是看上司心情不错，陈芸胆子也大了起来，突然就感叹了一句：</p>
“说起来……老板你最近真的变了不少呢。”</p>
“哦，变了哪里？”</p>
“唔，具体的也说不好，董事长你虽然原来话也不多，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冷酷，现在嘛……应该换成“深沉”吧。不过，最重要的是，变得比以前更会为人着想了，嗯，魅力上升了10个百分点哦……”</p>
秘半真半假地憋着笑：“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公司那群单身女郎总结出来的……”</p>
黎秦云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弄了半天，她原来是在调侃自己来着。</p>
不过，偶尔和下属开开玩笑，感觉也不坏。</p>
漆黑寂寞的夜里，热气腾腾的咖啡，一点点温暖关怀，还有半真半假的玩笑……能让人从痛苦的沼泽中稍微抬起身体，获取一点暂时的轻松。</p>
“啊，糟糕，下雨了……”陈芸突然叫了起来</p>
“不是雨，是雪籽……”那哗啦啦如碎冰般击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肯定不是雨。黎秦云站起身来打开窗子，果然，一阵冷风裹着细小的霜珠扑了进来。</p>
“哎呀，我得赶紧走了……”</p>
秘前脚刚走，桌上的电话就突然响了，黎秦云拿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音让他刚才稍稍好转的心情又冷了下来。</p>
“黎董事长，我是何桢。”</p>
“有事吗？”黎秦云无法克制语气里冷淡，当初。就是看了私家侦探偷拍的，黎星和这个男人进出宾馆的照片，他才会大发雷霆，冲动之下毁了黎星的收藏。</p>
也毁了所有的一切。</p>
“最近星的病情好转了些吗？”</p>
“他很好。”那亲昵的称呼真是说不出的刺耳。</p>
“那么，现在我应该可以探视他了吧。”</p>
“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医生禁止非亲属人士探望我父亲。”黎秦云按下胸中的不耐，冷冷的拒绝：“你要见他，还是等我父亲出院以后吧，”</p>
“可是我不放心”电话那头男人的语气也毫不客气：“我们都知道星是为什么进医院的，黎先生，我并不放心你照顾他，当初是我把他送进医院，交到你弟弟手上的，可现在几个月过去，星依然躺在医院里，而我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连见面你都不允许……黎先生，我怀疑你根本没有治好他的念头……”</p>
“我和我父亲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黎秦云语气依旧冷冽，可是已动了真怒。</p>
“让我见他，否则我将向法院提出控诉，控诉你虐待父亲。我有人证和物证，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对你这样一位商业精英来说，惹上这样的官司，即使胜诉，也会很麻烦吧……”</p>
“你这是威胁吗？”黎秦云冷笑一声：“请便！”</p>
对方是位冷静而可怕的对手，用的手段也很厉害，这种官司不仅对他个人，而且对企业的名誉都是很大损害，换作以前，自己可能会费点力气和他周旋吧，但是现在，他却觉得无所谓。</p>
他已经不愿再去猜测星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黎星清醒之后，假如他真的选择这个男人，无论如何痛苦，自己都会尊重他的选择，可是……</p>
现在，他还是属于自己的，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p>
挂断电话，空寂的感觉就像从天而降的雪籽般，越下越大。</p>
桌上的文件刺目的让人憎厌，黎星那安静的睡颜在眼前一晃而过，突然间，脑海只剩一个念头：想赶去那个人身边，安安静静的陪着他。</p>
再不迟疑，黎秦云拿起钥匙跑向车库。</p>
路过一家装饰的非常温馨的圣诞用店时，黎秦云下了车，刻意挑了一株很小的圣诞树，还选了一些小挂饰和礼物。</p>
看着后座的一大堆东西，想象着自己当着那人的面，亲手把这些小玩意一件件挂上去的情景，黎秦云不禁微笑了起来。</p>
一株漂亮的，挂满五颜六色的小礼物的圣诞树，应该会为单调的病房添上些什么吧。</p>
赶到医院的时候，雪籽已停，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冰凌，雪花大片大片，洋洋洒洒地从天空飘落，这样一场漂亮的雪，最近几年，在这座城市还是第一次。</p>
没工夫欣赏这难得的景色，抱着一大堆东西，黎秦云冲进了医院。</p>
黎秦风正坐在病房前的长凳上，裹在大衣里打着瞌睡，看见哥哥，慌忙站了起来。</p>
“啊，你怎么在这里，他睡了吗？”</p>
看见黎秦风点了点头，黎秦云有些失望：“今天怎么这么早。”</p>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圣诞树放进病房里装饰起来，反正最近黎星吃的那种药，有很强的催眠作用，睡着了，怎么吵都不会醒。</p>
黎秦风拦在他面前。</p>
“怎么了？”黎秦云顿住脚步。</p>
“今天，爸爸清醒过来了。”</p>
黎秦云瞪大了眼睛，一时还消化不了这个好消息，过了好一会，许久未见的喜悦才在那秀美的面孔上渐渐的亮了起来。</p>
“我去看看他，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吵醒他的。”</p>
黎秦风脚一动，仍然拦在哥哥面前。</p>
“对不起，哥，你不能进去”黎秦风低低的声音满是苦涩，他侧着头，不敢和哥哥的目光对视。</p>
“爸说，他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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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为什么……</p>
儿子的玩具正文第056章</p>
章节字数：1739更新时间：07-10-3118:05</p>
黎秦风回到病房时，黎星侧靠在枕边，睡得又沈又安静，连呼吸都感觉不到，屋内明明暖气开的十足，他的脸色却像雪片一样，苍白又冰冷，好像那些暖意一点都传不到他身上似的。</p>
哥哥走了，你是不是就属於我一个人了？</p>
黎秦风帮他拢了拢被子，手指在他柔软的脸颊边留连了一会儿，叹了口气。</p>
恢复神智的黎星，跟以前的感觉很不同了，眼神中少了温和的暖意，多了冷漠和厌倦，说起要和黎秦云断绝关系的时候，神色无波无澜，就像在讲一件很轻松的事。</p>
乍一听见他的决定，黎秦风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虽然他也很痛恨哥哥把父亲害成这样。但断绝关系……这种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p>
父亲不想再看见哥哥，连提都不想提起。他明白这种心情。黎星病才刚好，他不敢在这种时候忤他的意，再说，哥哥也是罪有应得，即使他对病中的父亲照顾的再无微不至，也无法弥补他制造出来的伤害。</p>
可是为什麽，看著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他就默默转身离开的哥哥，又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呢？</p>
心里烦乱，黎秦风越发觉得屋内的暖气有些闷，走到窗前，把朦著薄雾的玻璃窗微微拉开了些。虽然无月，雪夜的天空却是意外的明亮，淡淡的青光合著寒风闯了进来，风不大，带了几片雪花静静的落在了窗架上，窗外的空气没有预想中的冷，反而有种清新的味道。</p>
从窗口望下去是医院大门前的庭院，也许是因为天气原因吧，今天进出的人特别少，那有点秃的草坪和水泥路已经被薄雪覆盖住了，银装素裹的景象，在淡黄色的路灯下，美的就像朦胧的幻境。</p>
要是在平时，黎秦风早就兴奋得拿起相机开始拍了，可现在，这景色却不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一点。</p>
他刚想移开视线，却看见一个熟悉的，穿著黑色大衣的背影，正沿著草坪，慢慢走到一棵已经掉光叶子的梧桐树下。</p>
哥，他在干什麽？</p>
黎秦风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把窗户再关上，还没等他犹豫完，就被黎秦云的动作吸引住了：只见黎秦云把怀中的袋子放在一边，然後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他蹲在那里，背对著这边，黎秦风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瞧不清他手上的东西，但能感觉到他十分专注。</p>
不知过了多久，黎秦云站了起来，他移开身体的时候，黎秦风看见了雪堆中一株发著光的小小圣诞树。</p>
缠著五彩灯，挂著可爱的饰，伫立在一片雪色中，很漂亮，可又显得那麽寂寞。</p>
“哥……”黎秦风不由自主的喃喃出声，一股酸楚从喉间涌了上来。</p>
黎秦云并没有望这边看，他站在雪中，雕塑般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p>
第二天清晨，黎星一醒来，便被黎秦风抱到窗前，说要让他看很漂亮的东西。</p>
“唔，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雪景了，真的挺漂亮的。”黎星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些。</p>
“是啊，还有那边那棵小圣诞树，放在雪堆上，可爱的很。”</p>
“嗯？你说的圣诞树在那里啊？”黎星疑惑。</p>
“就在那棵梧桐树下面。”黎秦风刚说完，眼一扫，顿时怔住，草坪的雪地早被踏上了无数个脚印，翻出了黑乎乎的泥土，那棵圣诞树也没了电池，粘了雪水泥水，脏兮兮的倒在一边。</p>
“哦？就是那个吗？刚才没看出来。”</p>
“不骗你，昨天晚上，真的很漂亮的，要是昨天晚上你看到就好了。”黎秦风沮丧地低下头，抱紧了黎星：“好可惜。”</p>
“嗯，我知道，是挺可惜的。”</p>
黎星虽然不解儿子为什麽为了一棵圣诞树那麽难过，还是伸出手，安慰孩子般轻抚儿子的头。</p>
=</p>
过不久黎星就出了院，只需定时复诊，医生说如果三个月後没有什麽异常，就算是痊愈，还可以保证不再复发，这好消息让黎秦风笑咧了嘴。</p>
出院那天，父子两人回到了原来公寓，黎秦风原本还以为黎星会不乐意，黎星却没说什麽，很自在的住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去上班，像个退休老头似的呆在家里做些家务，养些花草什麽的，偶尔接待一下前来探望的同事朋友，过得很是惬意。</p>
黎秦风虽然在学校有宿舍，可是却几乎天天都住在家里。好在学校离家不远，大一的课程不算紧，每天傍晚，他都会陪黎星到超市买点东西，散散步，看在邻居眼里，真是一对模范父子。</p>
唯一让人纳闷的是，这家的大儿子却没有再出现过。</p>
儿子的玩具正文第057章</p>
章节字数：1652更新时间：07-11-0213:35</p>
还没过春节，天气就逐渐热了起来，天气预报说今年是暖冬，天天都是大日头，黎星就把家里的被子，枕头统统拿出来晒。</p>
干完这活，接著就是大扫除，快要过年了，新年新气象，屋子每个角落都得仔细的刷一遍，黎星一个人干的挺起劲，他现在对家务异乎寻常的有兴趣，而且还越来越有心得了。</p>
小风早就放假了，和同学一起搞了个什麽野外摄影，下午才会回来。原本他还不放心黎星一个人在家，不愿意去，却被黎星用鸡毛掸子赶出了门：他这个年纪，本来就该和一群青春飞扬的小家夥们一天到晚四处乱窜的，天天黏著他这个老头子像什麽话。</p>
秦澜来访时，看到的就是黎星这一身滑稽的扫除装：头上浴帽，脖子上缠著条围巾，手上还戴著两只花花绿绿的袖套，哪有半点玉树临风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扫大街的大妈。</p>
“你怎麽穿成这样。”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会是你那个病的後遗症吧。”</p>
黎星知她一向口无遮拦，也不跟她生气，拿掉了身上那些劳什子，整理了一下，给她泡了杯茶。</p>
秦澜窈窕的身子主动自发地在沙发里占了个位，喝了口热茶，似乎觉得还满意，长眉略挑了挑。</p>
黎星不著痕迹地把眼神移开。</p>
明明两人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为什麽那种表情却像了个十足十。</p>
两人都没吭声，几口茶後，秦澜慵懒的表情渐渐沈重起来：“你……真的要和小云断绝父子关系？”</p>
该来的总会来，秦澜的单刀直入不出他的意料。</p>
黎星点点头：“我已经寄了律师信给他，就等他签字了。”</p>
秦澜眉峰颦起：“你们父子俩是怎麽回事，一直不是好好的吗，前一阵子他还像只老母鸡一样护著你，指著我鼻子叫我不要来骚扰你，现在呢，怎麽一下子变成仇人了？”</p>
对面一阵沈默。</p>
“怎麽一个个都是一个样，看见我就装哑巴。”秦澜火了：“你们以为我很有闲来搅这趟浑水吗？儿子不理我，你总该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他为什麽会砸了你的那些宝贝疙瘩，你又为什麽不肯原谅他。你们不说出来，事情怎麽解决，难道你真的不要这个儿子了？”</p>
“秦澜……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好不好。”黎星微叹了口气。</p>
“我才懒得管。”看对方像堵墙似的不为所动，秦澜气呼呼地往後一靠。</p>
“我巴不得呢，你不要儿子，秦家可要外孙。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哥得了无精症，没法要孩子，秦家第三代就只剩一个小云了，偏偏他不肯认我这个妈，老爷子愁得要死。现在你们闹翻了，我爸他高兴得不得了，三天两头往小云那里跑，硬的软的，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只要小云能点头，老爷子都愿意买台火箭送他上月亮旅游。</p>
你也知道我爸那只老狐狸，被他这麽磨，小云说不定真会改姓秦了，反正你们黎家的财产早就在他的名下，再加上秦家的，啧啧……”</p>
黎星笑了笑，打断了她劈里啪啦的一大套：“那不是很好吗？你一直都在想他承认你。对他来说，又能得到亲人的照顾，对事业又有好处，皆大欢喜的事。”</p>
秦澜神情复杂地直视著他：“没错，老爷子高兴，我也很高兴，可你怎麽不问问，你儿子高兴吗？”</p>
“老爷子捧著金山银山去引诱他，他却死不肯点头，原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p>
“我现在脑子不太好，想不了太多事”黎星转著手中的茶杯，语气里带著淡淡的厌倦“别人高不高兴我已经管不了，也不想管了。”</p>
秦澜咬牙：“可是，我知道他现在很不好过，说起来也奇怪，别人看不出来，我这个没资格的妈却看得一清二楚。”</p>
黎星摇摇头：“秦澜，你不用再说了，我们俩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何况，你来找我，也不是他的本意吧。”</p>
秦澜苦笑：“这你就错了，虽然他没直接开口，可我今天真的是为了他的话而来的。”</p>
她端起快要凉掉的茶，喝了大一口：“我们家那位热心的老爷子为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家世，相貌都没得挑剔，我原本还以为他会拒绝这种无聊事，可他说，只要你同意，他就愿意结婚。”</p>
她抬起眼，眼神似乎能刺穿人心：“你怎麽说？”</p>
儿子的玩具正文第058章</p>
章节字数：2025更新时间：07-11-1211:01</p>
58</p>
“你怎么说？”</p>
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犀利目光，就这样硬生生地向他扎过来。</p>
黎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p>
一瞬间，有种再次被逼入绝境的感觉。</p>
黎秦云，黎秦云。</p>
事到如今，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呢？</p>
空气憋闷的令人窒息，紧紧捏住手里的杯子，黎星慢腾腾地开口：</p>
“这个人，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我没有资格为他做什么决定。”</p>
他话音未落，秦澜刷的一下站起。</p>
脸上一阵热辣，过了一会儿，黎星才意识到自己被她甩了一个耳光。</p>
“你倒是说的干脆……”</p>
秦澜拔高的声音燃烧着愤怒和失望。</p>
“他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你难道不明白吗……他这是给你们一个挽回关系的机会，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就算杀人犯也能考虑减刑呢，他做错了事，你打他骂他都好，为什么非要做的那么绝，就为了你那些破碗烂画，你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p>
黎星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像尊石头，一点动摇也无。</p>
秦澜声音泄气地低了下来，她手搁在沙发扶手上，撑住头，精致的妆容下，是无可奈何的疲惫。</p>
“我真是搞不懂……只要你说一句同意，你就还是他父亲。他那么骄傲的人，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还要他怎么样。”</p>
看黎星木头桩子似地把头缓缓摇了摇，秦澜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他：“这两个字说出来有这么难吗？会比说断绝关系还要难吗？”</p>
黎星无从辩解，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秦澜，我和他之间，哪像你想象的那么单纯。</p>
他看着秦澜，心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填满，曾几何时，这个不知世俗是何物的女人也开始有了母亲的表情。</p>
他原本也以为，这种羁绊是深入骨髓的，可现在挥刀下去，却不觉得痛，是因为已经麻木了吗？</p>
“黎星，我一直嫌你这个男人没种，做事婆婆妈妈，可没想到，你唯一一次干脆利落，却是用在这种地方”</p>
秦澜拿起包，扬起下巴：“我真后悔来见你。”</p>
“其实，没了我，他能过得更好。”</p>
秦澜抚了一下额边的鬓发，也不回头，冷笑了一声：“我想也是。”</p>
送走秦澜，黎星穿上扫除装，继续他的除尘大业，没两分钟门铃又响，黎星还以为是暴龙女士回转来了，一开门，却对上了一双青黑色的眸子。</p>
黎星怔住，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不停地有贵客登门。</p>
对方看着他，也是一脸讶然。</p>
黎星不由得望自己身上看了看，原来又是这身装扮惹的……</p>
他神色讪讪地招呼道：“你先坐，我换件衣服。”</p>
在秦澜面前明明无所谓的，可是被这人的眼光一扫，浑身却不自在起来。</p>
好在何祯的人比秦澜高尚不只一层，绝对不会做出当面取笑的事。</p>
其实从黎星出院以来，何祯已经来看过他好几次了，能够不畏黎秦风的臭脸登门造访的，他还是第一人，就冲这一点，黎星对他就不一般的热情。</p>
“你自己动手打扫屋子？”何祯环视着乱糟糟的客厅，又看了一眼黎星。</p>
“是啊，马上要过年了，反正待在家里没事干，就找点事情做做。”黎星低下头，拍了拍裤脚上的灰。</p>
“你一直都没去上班，就在家里干这个？”</p>
“只是想多休息一下而已，你干嘛这样看我……”</p>
黎星不明白朋友为什么大惊小怪：“噢，我知道了，你大概没干过家务吧，唉，其实男人干家务没什么丢人的，何况家务活也是一门学问，比如说搽窗户，用报纸擦才干净，还有地板清洁剂，其实也很有讲究……”</p>
何祯倾身上前，紧紧扣住他的手臂，那巨大的力道让黎星一阵吃痛，顿时住了口。</p>
“星……你不要再骗我……你是想休息，还是没办法再工作？”</p>
黎星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p>
“你在开什么玩笑。”</p>
“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何祯沉痛地看着他：“上次我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带过来的东西，你看一眼就急忙忙的放下了，避之唯恐不及，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还有，你客厅里原来摆的那些字画也全部收起来了，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p>
感觉心脏被重重的一锤，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那是想压都压不住的疼痛。</p>
是啊，他没法再工作了……那些古董那些画，看一两眼还没问题，只要关注久了，他就会回忆起那一瞬间心跳停止的感觉，然后就头晕目眩，直想吐。</p>
这些，他连小风都没有告诉。一个中年男人，受了点打击，就进了精神病院，在别人眼里，已经是软弱到头了，再留下个什么心理障碍，只会遭人取笑，他不想别人知道，更不想小风担心。</p>
那些收藏已经被打碎了，自己过去的心血荡然无存。而现在，连唯一的专长也被剥夺了，没了奋斗的目标，他以后还能做些什么呢？</p>
他不能想，也不敢想。</p>
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粹不及防的，被人几句话就把他自以为是的秘密赤裸裸翻了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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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路上车辆稀少，车在道路上平稳的飞驰，寂静如轻纱般笼罩在车内。</p>
熟悉的人就在这麽近的距离，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熟悉的情景能让人联想起</p>
的东西实在太多。</p>
所以，一开始的慌张沈淀下来之後，车内就完全被尴尬的气氛包裹住了。</p>
黎星脖子微缩，背部紧紧往後靠著，一副要把身体塞进皮椅里的架势，似乎这样</p>
就能离对方更远些。</p>
“你最近……”</p>
黎秦云刚一张口，黎星就开始长吁短叹。</p>
“小风他，不会真出什麽事吧……”</p>
“……”</p>
话再一次被打断，即使不看对方，他也能感受到那人的愠怒。他知道自己这种没</p>
创意的伎俩已经重复不止三遍了，可是没法子，他想不出其他办法来应付这尴尬</p>
局面。</p>
除了寻找小风的事，他不愿跟这个人谈其它任何话题。</p>
沈默了半响，那人丢过来一本小册子：</p>
“最後五页都是小风的朋友和同学。你要是不放心，就一个个打打看。”</p>
黎星拿起疑惑地翻了翻，是一本通讯录，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通讯地址和电话，</p>
翻到後面五页，名单里有黎星熟悉的名字，其中也有他刚才打过电话的人。不过</p>
大多都没听过。名字依字母顺序排列的整整齐齐，下面的内容也很详细，电话号</p>
手机号历历在目，地址详细到门牌号。黎星越看越毛骨悚然，这该不会是他派人</p>
去调查的吧……</p>
不由自主地斜了开车的人一眼，暗忖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中也遭受了这样的待遇。</p>
仿佛感应到他心中的想法似的，黎秦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知道的详细点，总</p>
比什麽都不知道要强。”</p>
这是暗讽自己对儿子一点也不了解吗？黎星想狠狠回敬他一句，却没有反驳的底</p>
气。</p>
自己的确……对小风，知道得太少。</p>
“不在吗？哦……不好意思……这麽晚打扰了……嗯……要是他联系你了就麻烦</p>
给我个电话……嗯，谢谢……”</p>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为了儿子，黎星还是硬著头皮一个个电话去骚扰别人。名</p>
单上有一些人还是已经很久没有和黎秦风联系过的。幸好接电话的人听了理由後</p>
，大部分都表示体谅。</p>
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p>
第n+1次，黎星失望地放下话机。</p>
又沮丧又焦急，可是却一筹莫展，无奈地眺向窗外，景色已经变了。</p>
“这是去哪里？”黎星疑惑地问。</p>
“江边……”</p>
“小风他朋友是很多，不过要是真有心事，他会选择一个人呆著。”黎秦云施</p>
施然丢过来一句话。</p>
敢情他一开始就猜到了小风在哪里。</p>
“那你为什麽不早说。”</p>
黎星睁大眼，一秒锺後才愤怒地大吼起来，高昂的音调几乎能把车顶檄。</p>
明明知道他著急又担心，怎麽能这样耍他，害他担了半天心不说，深更半夜的，</p>
还打了这麽多通电话去骚扰别人。</p>
黎秦云瞥了气得发晕的黎星一眼，声音冷冷如水：“你有不想让我说的事，我当</p>
然也有不想告诉你的事。”</p>
“你……”</p>
黎星胸中怒气一滞，，真真是要被这个人气到吐血。</p>
士别三日，这家夥变得更恶劣了。</p>
==============</p>
在江边的公路旁泊了车，远远的，就看见了石阶上那缩成一团的人影，深秋的夜</p>
，江风又湿又冷，宽阔的肩膀佝偻成一个可怜的模样。旁边还立著几个破罐。</p>
路灯虽然不甚明亮，还是依稀辨识的出那衣服和身形，的确是黎秦风没错。</p>
虽然状态不怎麽好，至少人是平安的，黎星长吁一口气，终於放下心中一口大石。一整晚的焦虑和担忧，在看见黎秦风背影时，顿时烟消云散。连带对黎秦云的</p>
怒气都消弭了不少。</p>
毕竟，最终找到小风的人还是他。</p>
刚下车时，黎星巴不得立刻跑到小儿子跟前，确认一下他到底有没有事。可是往</p>
前走了一段路，他却踌躇了几步，转身往树林的阴影处一避。</p>
黎秦云跟著停住脚，疑惑地问：“怎麽啦？”</p>
“我就不过去了……不方便……”黎星咬了咬牙：“还有，你别告诉他我来了。”</p>
现在过去，他难保不会对小风心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的了断，不能功亏一篑</p>
“那你怎麽回去？”黎秦云秀眉结起。</p>
黎星明白他的意思，车只有一辆，待会儿黎秦云肯定要把小风载回去，假如他坚</p>
持不肯和小风碰面的话，只有一个人留在这里了。</p>
“我待会儿叫出租自己回去，”</p>
黎秦云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点无奈的表情。</p>
“随便你”</p>
刚一转身，又被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袖子：“对了，你，别冲他发火……”</p>
把我折腾得肝火上升的不是别人就是你，黎秦云甩开他的手，顺便瞪了他一眼。</p>
“啊……还有……”黎星追上几步还要说什麽，却蓦然被一件带著体温的西装罩</p>
了一头一脸。</p>
==========</p>
被轻拍了一下肩膀，坐在地上的人吃惊地扭过头来。</p>
“哥？”</p>
黎秦风的脸因为酒精而驼红，不过看上去神智还算清醒。</p>
“你怎麽来了？”</p>
听起来，语言表达能力也没受多大损伤。</p>
“爸打电话给我，说你不见了，让我找找你，我猜你在这里。”</p>
“爸，他人呢？”黎秦风一下子振奋起来，眼睛一亮，像只警戒的兔子一样四处</p>
张望。</p>
黎秦云犹豫了一下：“他没来”</p>
年轻的脸庞顿时断了反应，满满的失望清晰的写在脸上，过了好一会才勾下头，</p>
低语。</p>
“是吗？我想也是……”</p>
他泄气地转著手中的破罐。</p>
“那，你都知道了？”</p>
“嗯”</p>
“那你是来看我笑话的？”</p>
“没错”</p>
出乎黎秦云意料，面对他的冷言冷语，黎秦风脸上只怒气一闪，一转眼，整个人</p>
又颓了下去，似乎连打架的欲望都没有了。</p>
黎秦云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头：“笨蛋”。</p>
明明这幼稚的家夥说的那些断绝关系的话还响在耳边，可看到平日里比野生动物</p>
还有生气的弟弟这幅颓唐的样子，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p>
黎秦云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点燃。</p>
江风很快就穿透了薄薄的衬衫，冷意刮进了骨头，心脏似乎冻结起来了。</p>
一个喝酒一个抽烟，兄弟俩并肩坐著，沈默地遥望著湮晕著色彩斑斓霓虹灯的黑</p>
暗江面，和那对岸辉煌的灯火。</p>
这景色并不美，却能让人平静下来。</p>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就开始胡乱的聊起来，大概酒喝多了的缘故，弟弟今天话</p>
很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什麽条理，哥哥的主要任务就是听他说。</p>
“哥，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带我来这里的时候，经常给我讲做人的道理。”黎</p>
秦风傻笑，他醉得有点糊涂了。</p>
“是吗？”印象很模糊。</p>
“是啊，别的小朋友欺负我，你就说，打回去。那些人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後来</p>
真的再也不敢欺负我。还有一次，我告诉你我喜欢同桌的玩具，你就说，抢过来。後来我真的去抢，结果被老师臭骂了一顿，还罚抄五十遍检讨。”</p>
咳咳……黎秦云一下子被烟呛到。</p>
“後来我就明白，被欺负一定要还击，可是不属於你的东西，却不能抢，抢了就</p>
要受惩罚。”</p>
“唔……”原来弟弟的好个性，并不完全是自己的功劳。还要加上生活的磨练和</p>
老师的教导。</p>
……</p>
“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个小孩。你和他肯定都这麽想。”黎秦风迷蒙著眼，</p>
嘴里嘟嘟囔囔的。</p>
“你现在就已经长大了。”黎秦云叹气，後悔让黎秦风喝太多了，不过，他说这</p>
话并不是哄醉鬼，是他的真心话。</p>
“很多事我是不懂，可我这次真的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麽都不要。”</p>
“他就说即使没有父亲这个身份，他也不可能喜欢上我。他说他只想当爸爸，不</p>
会再和我有其他关系……我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儿子嘛，他不愿意</p>
我碰他我就不碰，如果假装孝子能让他高兴，行啊，那我就假装，我可以一辈子</p>
假装下去。”</p>
“可他连假装的机会都不肯给我。”</p>
黎秦风用力抓紧哥哥的手，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下了来。</p>
黎秦云一震，心脏怦怦跳动起来。从没有想过，做事优柔寡断的黎星这次会拒绝</p>
的这麽彻底。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可是却又抑制不住这种欢欣。</p>
他听见弟弟说，哥，我心很痛。</p>
哥，爸是不是不属於我，我现在是不是在受惩罚。</p>
手中的香烟一抖，黎秦云也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是痛。</p>
从小到大，他们兄弟俩骨肉相连，相依为命，甚至连双胞胎都没有他们感情好。</p>
可是现在，小风在痛，他却很高兴，因为弟弟的痛而高兴。</p>
爱究竟是个什麽东西，这样自私。</p>
黎秦云伸出手，揉了揉弟弟的头，这个动作，他不知道有多久没做过了。即使做</p>
过，也不会比今天更温柔。</p>
“其实他来了，但他让我不要告诉你。”</p>
“啊？”黎秦风半睁著醉眼。</p>
“他就在我们背後，躲在角落里，我敢打赌，他正咬著手指看我们聊天呢。”</p>
听见大哥这样形容父亲，即使情绪如此低落，黎秦风还是忍不住咧了咧嘴，</p>
“哥，虽然……我不赞同你对爸做的事，可是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你的感受……”</p>
那个人始终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爱上他，首先得学会</p>
自己疗伤。这种人不知道有什麽好，什麽都不好，只是让人放不开手。</p>
瞄了一眼藏在树後的身影，黎秦云淡笑一下：“回去吧”</p>
第048章</p>
黎星看着大儿子把跌跌撞撞的小儿子扶上了车，再转身向他走过来。</p>
“别躲了，上车吧，小风已经知道你来了。”</p>
“不……不，我等taxi就行了。”黎星慌忙摆手，开玩笑，他现在怎么能面对小</p>
风。</p>
黎秦云嗤笑一声：“等taxi，你在这里等这么半天，等到了吗？”</p>
的确，站在这里这么久了，别说taxi了，鬼影都没一个。这么晚，这条道路又这</p>
么偏僻，等上一夜都不见得有一辆车出现。</p>
“可是……”黎星踌躇，他不想面对小风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和</p>
这个男人呆在一起，尤其是呆在像轿车这么小的空间之内。</p>
黎秦云挑眉：“你别忘了，是谁把小风搞成这样的，难道你现在又想把他扔给别</p>
人，自己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p>
他的言语锋锐如刀，总是挑黎星最脆弱的地方砍。</p>
黎星憋红了脸，偏偏发作不出来：“别说了，我和你一起送他回家就是。”</p>
=======================</p>
黎秦云在前头开车，黎星为了照顾那小醉鬼坐到了后排。</p>
刚上车时，小儿子已经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黎星安下心来，以为一路都能平</p>
安无事。可不知怎么半路上黎秦风又醒了，看见了黎星，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在</p>
现实，又哭又笑，胡言乱语了一大堆不说，还手足并用，死皮赖脸纠缠了过来，</p>
反反复复的喊，爸，我喜欢你，好喜欢你……你别走……别走……</p>
黎星被他的话和动作刺激的满脸通红，偏偏对一个醉鬼又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p>
好耐心的哄着他。</p>
“好……”</p>
车子“吱”的一声嘶鸣，猛然刹住。</p>
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得黎星东倒西歪，正手忙脚乱地查看黎秦风有没有碰到头，抬</p>
头就看见了大儿子那比十二月寒冬更阴沉的面孔。</p>
“你到前面来开车，我坐后面。”</p>
两人调换了位置，不知道是闹累了，还是因为感受到了黎秦云浑身发出的嗖嗖冷</p>
气，总之，不多一会儿，黎秦风的呱躁就停了下来。</p>
好不容易，黎星和大儿子一人一边，半扶半扛，把这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庞然大物</p>
弄回了家。</p>
一开门，黎星就愣了一下，这屋里的状态，可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p>
地板上，各类碎片铺了一地不说，还有被打翻在地的饭菜水果，已经发出了阵阵</p>
馊味，一抬脚可谓处处荆棘。那些家具也好不到哪里去，餐桌四脚朝天，沙发也</p>
移了位……看上去就像被一场小型龙卷风暴蹂躏过。</p>
黎星诧异地看了黎秦云一眼，黎秦云难得神色微窘，别过头去。</p>
“我这几天都没回来住”</p>
那就是说，这个屋子还停留在一个礼拜前的模样罗，回忆一下子涌进脑海，新鲜</p>
的就像昨天，黎星低下了头，不再作声。</p>
幸好黎秦风房间里的床还算干净，把小儿子掼上床后，黎星帮他把鞋子和外套脱</p>
下，给他盖上被子。黎秦风还算配合，也没再闹腾。好不容易折腾完毕，站在床</p>
头，看着黎秦风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嘟囔的样子，黎星抹着汗苦笑了一下，真是个</p>
大麻烦哪，唯一庆幸的就是他没吐……</p>
“呃……”黎秦风猛然侧过身，秽物喷了黎星一裤子。</p>
黎星这下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p>
用纸巾擦了几把，一转身，黎秦云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手上拿着杯水。</p>
“这里我来弄，你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吧。”</p>
黎星觉得有些异样，但身上传来的阵阵难闻的气味也容不得他想太多，便点了点</p>
头。</p>
身上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房间里应该还有没带走的衣服可以换上，黎星从衣柜里</p>
拿了衣裤进了洗手间。</p>
脏裤子脱下来了，可是还觉得身上有味，黎星拿起花洒略略冲洗了一下腿部，虽</p>
然很想洗个澡，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战速决吧。</p>
裤子穿到一半，就听见身后传来卡塔一声响。</p>
全身的细胞都传出了危险的警讯，一扭头，果然，黎秦云双手交叉，靠在门上。</p>
入瓮了，黎秦云那得逞的笑容明显传递出了这个信息。</p>
黎星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迅速把裤子穿好：“你让开……我……我要走了……”</p>
黎秦云眼睛眯起，露出一口白牙“这不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去那？”</p>
正文第049章</p>
第049章</p>
情况大大地不妙，黎星不自觉退後两步，懊恼不已，自己怎麽这麽笨呢？三十多年的饭不知道吃哪去了。</p>
逃跑？可唯一的门被黎秦云堵著。</p>
正转著大脑想办法，黎秦云已经悄无声息的侵略了过来，手好整以暇地扶上了他的腰。</p>
“你……你别乱来。”一把甩开他的手，黎星往後一缩，像只遇到天敌的小动物，细细的打著颤。</p>
“好……我不乱来”耳边的声音温柔得可怕：“我按顺序来……”</p>
下颚被倏然抬起，唇舌随即被霸占，对方的动作快的根本来不及防御，灼热的舌尖强势探进了口腔，并不似以前那种熟练的挑逗，而是仿佛要深入心脏般的寻索。</p>
黎星推拒的双手被黎秦云一只手桎梏在身後，双脚也被黎秦云的大腿技巧性地分开，牢牢压在瓷砖墙上无法作怪。</p>
“嗯……嗯……”</p>
拼命摇头也躲不过对方近乎贪婪的索取，拼命挣扎，也只是把顶住自己腹部的孽障磨得更硬而已，用鼻子哼出的抗拒声，充满了浓郁的情欲气息，反倒成了这绯糜一幕的配音。</p>
黎星惊恐地察觉下腹已经升腾上了熟悉的热意。这具身体罔顾主人的意志，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控了，无论被对方怎麽侮辱都会有感觉。尽管以前就知道这具身体已经被调教的非常淫荡，可今天再次证实，还是觉得说不出的悲哀，悲哀到那被肆意侵犯的引发的恐惧和怒意也变得微不足道了。</p>
心里被扯碎般剧烈的疼痛，身体的热度却没有因此褪下一点，或许真的像他说的，自己本性无耻吧。</p>
长吻即毕，黎秦云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继续，而是吁了口气，紧紧搂住了他细瘦的腰。</p>
他光洁的下颚抵在黎星右肩，脸颊轻微的磨蹭著黎星的侧脸。温柔地让人恍惚中，有种被珍惜著的错觉。</p>
可惜，只是错觉而已。</p>
对方那以侵犯姿态偾张著的欲望迅速把他拉回了现实，大腿内侧即使隔著并不算轻薄的衣料，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嚣张的蠢蠢欲动的灼热。</p>
不管怎麽逃避，怎麽挣扎，怎麽反抗，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p>
绝望的心情一上来，反而不再感觉害怕了，身体自暴自弃般松懈了下来，便觉得精疲力竭。今天实在经历太多事了，黎星疲乏地望著天花板：“你要做就快做，做完就放我走吧，明天我还要上班。”</p>
黎秦云蹙起眉，身体动作顿住。</p>
“怎麽了？”</p>
黎星慢慢摇了摇头，没说话。</p>
黎秦云迟疑了一下，试探般问：“你还在在意我上次说的话？”</p>
那种没什麽大不了的语气把黎星狠狠咽下心底的酸涩勾了起来。他偏过头，阖起眼皮，不想泄露自己的情绪。</p>
他长久的沈默让黎秦云轻微地焦躁起来：“你到底想怎样？把我推给女人的事，我都没跟你计较了，几句话气话而已，你要记恨到什麽时候？”</p>
几句话而已，是啊，对他来说，只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自己只是他发泄欲望的对象，何须顾虑什麽感受呢。尽管那几句话几乎粉碎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和心底深处曾经有过的，一点点妄想……</p>
黎星觉得心沈的更深，却不知道抓住什麽才能把它提上来一些。</p>
难道自己还在期待什麽吗？</p>
“你不做就放我走吧”</p>
黎秦云抬头，眼神阴鸷的怒瞪他：“闭嘴，难道你以为我留你下来只是为了做那种事吗？”</p>
不是吗？黎星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在黎秦云尚未消解的欲望上停了一下。</p>
黎秦云一时语塞，松开他站起身，狼狈地用冷水抚了把脸掩饰尴尬，许久，勉强柔和了语气：</p>
“你今天太累了，你就在这里先睡吧，有什麽话以後再说，不经过你同意，我不会再碰你，这总可以了吧。”</p>
“不必了”黎星苦笑了一下，对於儿子突然的大发慈悲，几乎无话可说。他以为这是糖果，能拿来安慰疼痛吗？事以至此，他也不想再逃避了，他累了，他们间横陈了太多太多东西，不管怎样都不会有结果，何必再牵扯不清呢。</p>
“你要是想碰就碰吧，随你怎麽弄都行，然後请你放过我……你想做这种事，不一定要找我这样的老头子，这世界上漂亮的人有的是，男的女的，我……毕竟是你父亲，如果被人发现了，对你自己也不好吧。”</p>
黎秦云猛然掉过头来，目光烁烁直逼著他，良久，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刚把小风打发了，现在又叫我去找别人，然後呢，剩下你一个人就可以逍遥自在了？”</p>
黎星用低低的声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上次就说过，从今以後不想和你们有父子以外的关系，这样对我们都好……”</p>
黎秦云太阳穴青筋坟起，手伸进黎星双腿之间，猛然用力一握：“别在我面前装作一副好父亲的样子，有你这样被儿子轻轻一摸就会勃起的父亲吗？有你这样主动坐在儿子阴茎上面摇屁股的父亲吗？别告诉我你一碰到男人就会这样。”</p>
“别说了……求你……”黎星痛得倒抽口气，闭上眼，拼命忍住泪意，在这种时候流泪只能让自己看上去更狼狈而已。</p>
黎秦云眼光扫过他苍白的面颊，这个人究竟是什麽做的，总是能用这种淡漠的表情，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p>
黎秦云想起自己刚才还因小风被拒绝而兴奋万分，就觉得可笑。听见他说即使没有父子这层关系，他也不会爱上小风，还以为，自己是被他选中的那个，没想到……</p>
深吸一口气，忽视胸前隐隐的闷痛，黎秦云沈声问：</p>
“我只问你一句话，在你心目中，我和小风都是一样的吗？”</p>
黎星一怔，表情就如同喉中如梗住了一块骨头，咽不下，也吐不出。</p>
许久，就在黎秦云以为自己再也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传来了一个低低的“是……”</p>
黎秦云低笑一声：“很好……好得很……”</p>
每次都是这样，当他把真心付出的时候，对方却弃之如敝。</p>
再执著就太傻了，黎秦云决绝地转过身。走到门口，身体轻微摇晃了一下，他扶住门框，立刻站直了。</p>
“如你所愿……父亲……”</p>
正文第050章</p>
办公室内，黎星把画卷缓缓展开，草灰色的画芯再不似原来那枯叶般碎乱的样子，服帖在裱件上，平整而完美，那些曾有过的漏洞缝隙，破损之处，仿佛从未存在。</p>
“真是不简单，这副破损的明朝山水，居然能裱如原装，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真可以说是妙手回春了。”</p>
面对着何祯的赞不绝口，黎星只微微一笑：“你这幅画是难得的真迹，纸质本好，虽有破损却瑕不掩瑜，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再说，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你在向阳处由背面看，还是有破绽的。”</p>
“星……你啊，在我面前又何必这么谦虚。”何祯含笑摇了摇头。</p>
近段时间，随着何祯来博物馆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渐由生疏到熟淰，不但经常开玩笑，称呼也很自然变得亲昵起来。</p>
“依我看，这幅画不论装潢还是做工都完美的无可挑剔，不说别的，单说这包首，就没有几个裱画师傅肯花这功夫，光是这份一丝不苟的态度就令人十分佩服。”</p>
被这样直言称赞，黎星不由得神色微窘，干咳了两声：“你拍马屁也没用，我不会少收你钱的。”</p>
何祯哈哈一笑：“这个自然，为表谢意，我一定要请你吃饭。不过，只花了这么短时间，你就做好了，很辛苦吧，不是告诉过你不用赶的吗？”</p>
“也没有很赶……”</p>
“还说没有”何祯看着他，语气含着微微责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脸色不好，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我请你帮我，可不是为了把你累坏的。以后少加点班吧。”</p>
“怎么会，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辛苦，何况，下班了回家我也没有什么其它事……”说到这里，黎星突然顿住，不再作声。</p>
小儿子回了学校，大儿子搬去了黎家的别墅，自己住进了新租的房子，原来的那个家，已经空了。</p>
而现在自己住的房子，只能说是个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能称之为家吗？</p>
“你啊……”何祯拍了拍他的手背：“脑子里除了工作就没有其它的了？我知道你喜欢这一行，不过人嘛，工作之余，也要学会好好享受生活啊。”</p>
“我知道。”黎星苦笑了一下，享受生活，可对自己而言，生活里已经没有其它东西了。</p>
“别说我了，倒是你这个大忙人，天天往这里跑，也不嫌累。”</p>
何祯英俊面孔突然逼近，狡黠一笑：“就像你说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辛苦。”</p>
黎星和他目光一接，心中一怔，那双蓝眼睛深邃若潭，眼光被他一引，不知怎么就心慌起来。</p>
“你……”</p>
看着黎星惊疑不定的神色，何祯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外一阵大呼小叫打断了。</p>
“师父，开门，开门……”</p>
黎星起身去开门，是赵亚，气喘吁吁的，手上捧了一个大纸箱。</p>
“这是什么？”</p>
赵亚把纸箱放在地上，抹了把汗：“我也不知道，是师父你的快递。刚才传达室让我帮你拿上来的，重死了。”</p>
纸箱上贴了张单子，收件人写着黎星，却没有寄件人的名字。</p>
“好像是本市人寄的。”何祯看了看邮戳。</p>
“不会是师父的仰慕者吧。”赵亚好奇地探过头。</p>
“什么仰慕者，胡扯”黎星横了徒弟一眼，在桌上拿了把剪刀，拆开纸箱。</p>
里面是个灰色麻袋，鼓鼓囊囊一包不知什么东西。</p>
上面放着一张纸条，龙飞凤舞几个字：“你的东西，还你。”</p>
黎星身子一僵，手突然抖了起来，越抖越是厉害，连带着身体也开始发抖，最后连牙齿咯咯响声都满室可闻。</p>
赵亚何祯两人对望一眼，心觉异常，何祯揽过黎星的肩膀，想顺势把黎星从那箱子旁边带开，黎星用力一挣，把他甩开，向箱子扑了过去，手往前伸，却抖得厉害，怎么都解不开袋子。</p>
“打开，赵亚，把它打开……”</p>
黎星的声音异常嘶哑，赵亚吓了一跳。看师父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惴惴不安，大着胆子把袋子剪开，却没有看见什么古怪可怕的东西，只是一些破碎的瓷瓦片和泛黄的纸片。</p>
黎星却一下子瘫在地上，痴痴望着这一堆瓦砾，半响做不了声。</p>
何祯拿起了一块瓷片，皱起了眉头，他是行家，一看就大略能猜到，它们的原貌是怎样的珍。</p>
在场的人都是内行，都明白像这样的藏对主人意味着什么，姑且不论它们的价值，像这样稀少的东西，收集它们的人，又要费多少心血。毁坏成了这样，连旁观者都觉得心疼不已。对拥有者来说，又是何等打击。</p>
赵亚担心的看着师父，他跟着黎星久了，很清楚这个师父对这些执念有多深，平素修画时不小心碰掉了一点，师父就跟剐了皮一样心疼，可如今，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p>
他想出声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把黎星扶起来，却踌躇不敢上前，此刻的黎星就像破碎的瓷器，似乎一碰就散了。</p>
突然黎星呵呵笑了起来，他捂住脸，抖着双肩，笑的撕心裂肺，笑的肝肠寸断，笑别人，更笑自己。</p>
“师父……”</p>
“星……”</p>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有人狂乱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可是他厌倦了，再也不想听任何声音，再也不想管任何事。厚重的心门缓缓合上，他沉寂在温暖的黑暗里。</p>
“唉……等一下……里面在开会，你不能这样闯进去……”</p>
黎秦风一脚踹开会议室的门，双目赤红地像发狂的野兽。看见主持会议的黎秦云，立刻提拳扑了过去。</p>
“黎……秦……云……”</p>
下颚重重的受了一拳，黎秦云还来不及还击，周围的部下已经七手八脚的把黎秦风拉开，黎秦云捂着下巴，瞪着弟弟，不耐烦皱眉：“你干什么？跑来这里胡闹。”</p>
“黎秦云，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啊，你怎么这样对他……”被七手八脚的缠住，黎秦风无法靠近哥哥，只能愤怒地大声嘶吼。</p>
黎秦云阴沉沉冷笑“我怎么他了，不过就是把该还的东西还给他罢了，他怎么了？又跟你告状了？”</p>
“他怎么了？”黎秦风发狂的动作猛然顿住，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气力一般蔫了下来，一脸惨然地看着哥哥：“他疯了……”</p>
正文第051章</p>
51</p>
黎秦云赶到病房时已经是傍晚，急急推开门，却一下子收住了脚。</p>
站在门口往里看去，雪白的窗帘把夕阳切开了一半，病房里光线黯淡，那人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微长的前发贴在额际，表情很安详。没有预想中的披头散发，狂魔乱舞的景象，有那么一刹那，黎秦云还以为弟弟骗了他。</p>
在门口站了半天，他才缓步走到床前，黎秦云推门时动静不小，脚步也不算轻柔，可这么长时间，床上那人却没有掉头过来看一眼。</p>
黎秦云在床头站定，房间里静谧如夜，能听见心脏沉沉跳动的声音，几天不见，黎星两颊已经变得瘦削，嘴唇也失了血色，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已经褪掉了一层光彩，呆滞地望着前方，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配上那副麻木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个木偶。</p>
“他这样……有多久了？”</p>
最初的震惊早已过去，黎秦云脸上没有剩下多少表情，连声音都平静的近乎冷酷。</p>
“你这个混蛋还敢问，已经两天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好好的人变得像块木头。”哥哥那幅无动于衷的神情再次引发了黎秦风的怒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语气又是愤怒又是失望：“你tmd是不是人，把他搞成这个样子，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p>
如果不是值班护士恰巧进来，两人肯定要在医院再次上演全武行。</p>
情绪激动的弟弟被气势汹汹的护士赶了出去，黎秦云则作为家属留了下来，听医生细诉黎星的病情。</p>
“据我们初步分析……”</p>
什么精神分裂，紧张综合征之类，黎秦云沉默地看着医生嘴里蹦出一个个术语，却不知道如何把它们和黎星联系起来。</p>
“他能恢复吗？”</p>
医生合上病历：“时间太短，我们现在还不能确诊，不过如果真的是紧张综合症的话，一般来说，属于精神分裂症中比较容易治疗的类型，而且他这种症状是急性的，又没有家族病史，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过他情况比较严重，也很难说。”</p>
“如果恢复的话要多久？”</p>
“这个，说不准，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看他对药物的反应如何，而且像这种病心理因素很重要，主要是要找出他的心结，加以心理辅导……”</p>
“可能？说不准？你是医生，还是算命先生？”黎秦云冷笑着打断医生的话“别拿这些话来糊弄我，你要是没把握治好他，就给我找别的专家来……”</p>
“你……”专业被质疑，医生被他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原本还以为那个冲动鲁莽的弟弟难沟通，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冷静的男人更不讲道理。</p>
从患者同事和小儿子的叙述中，他多少也了解到患者发病的原因。见到本人的时候，他还不太相信这样气质出众的男人会那么绝情，用那种手段去刺激自己的父亲，现在看来，别人真的没冤枉他。</p>
要不是院长再三叮嘱，他才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呢，有钱了不起啊，医生暗地里咬牙切齿。</p>
闹了一天的黎秦风被医生以过了探视时间为由撵回了家，可他不知道的是，在门口挂着谢绝会客的病房里，黎秦云却一直安安稳稳地坐在病床旁边。</p>
在某些方面，他比弟弟不知高明了多少倍。</p>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两人静静的对峙着，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床上的人没有动过一根指头。</p>
终于，黎秦云开口打破了死寂般的气氛。</p>
“他们说你疯了？”</p>
“我不信”</p>
“你只是讨厌我吧，很恨我，想用这种方法报复我吧。”</p>
黎星缄默不语。</p>
黎秦云起身走到床沿，扣住黎星的肩膀，冷笑一声：“你这样有什么用，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开我吗，你以为我会在意吗？我还不是照样能对你为所欲为。你这个样子我反而更方便。”</p>
“比如，我可以这样吻你”</p>
薄薄的双唇紧闭着，那湿热又柔软的触感早就刻在了记忆中。黎秦云把唇印了上去，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迎合也没有挣扎。</p>
“还可以强暴你”</p>
黎秦云把手探进黎星的病服里，在记忆中那些熟悉的敏感地带搓揉着。</p>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干你就怎么干你。”</p>
病服被粗暴地剥下，苍白的身躯暴露在眼前，黎秦云很顺利地分开了黎星的腿，赤裸苍白的腿不像以前那样会因为羞耻或激动而颤抖，而是僵直地维持着一个可笑的姿势。</p>
黎秦云带着恶意笑了起来：“他们说这叫什么，什么蜡样屈曲是吗？你看你这个样子，多傻”</p>
黎秦云捏住黎星腿间萎缩的器官，玩弄摩擦，性器像有自己的意识般胀大了起来。</p>
“原来你还是会勃起的嘛。”</p>
“这样更好玩。”</p>
黎秦云将分身抵在敞开的腿间。</p>
“我要干你了，你不反抗吗？”</p>
保持着双腿悬空的姿势，黎星毫无表情，就像一个魂灵被抽走的木头人。</p>
“傻瓜……”手指抚上黎星的脸，黎秦云的声音犹如魔鬼的诱哄：“你讨厌我吧，那就开口叫我滚啊，只要你现在开口，我就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p>
“或者，你恨不得想要我死……”黎秦云喃喃的说：“你想我怎么个死法，告诉我，我去体验一下，会不会比现在更痛苦……”</p>
没有回应，黎星痴呆的眼神里看不见任何感情。</p>
房间里绝望般寂静。</p>
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像破碎的骄傲般，滴落在裸露的肌肤上。</p>
残酷的男人变成了无助的孩子，把头埋进那微凉的，毫无反应的胸膛，</p>
“……说话吧……”</p>
“求你……”</p>
值夜班的医生经过走廊，意外的看见下午那位害他心情恶劣了好几个小时的男人。</p>
他还没离开医院啊，医生耸了耸肩，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视而不见，男人已经转过头来，直视他，嗓音有些嘶哑：“帮我治好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p>
不自觉地被那双眸子里的痛苦震慑，医生傻傻地点了点头。</p>
正文第052章</p>
第052章</p>
清晨，黎秦风一大早赶到医院，却看见黎秦云已经站在了病床旁边。</p>
他弯著腰，拿著毛巾，在黎星脸上擦拭著，动作很慢，温柔地就像在拭花瓣上的灰尘。擦干净了脸，又开始帮他擦手……</p>
清晨的阳光像雾似的，薄薄地浮在两人身上，远远看去，这画面是何等的温馨。</p>
只要忽视那空洞无神的目光，僵如石雕的躯体，麻木冰冷的表情的话。</p>
黎秦风一阵心酸，随即对黎秦云的怒火大炽，大步走过去，粗鲁地把他的胳膊扯开。</p>
“黎秦云，你怎麽还在这里？我警告你，我把你叫来，是为了让你看看，你对爸爸做了多残忍的事，不是为了让你赖在这不走的。”</p>
黎秦云把毛巾放回水盆里，清洗，拧干，这才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淡漠的瞄了弟弟一眼。</p>
“我是不会走的。”</p>
“你根本没资格照顾爸爸，你在这里，只会让爸加重病情而已。”</p>
黎秦风恶狠狠的瞪著哥哥，以前，他总是把哥哥当做父亲一般尊敬，即使为了父亲和哥哥闹翻时，他也没有恨过他。</p>
可是看见父亲疯了的那一刹那，他对哥哥的恨意到达了顶点。</p>
黎秦云垂著眼睛，冷冷地反驳：“不管你怎麽想也好，医生可没说我不能呆在这里。”</p>
“哼……那又怎样”黎秦风把胳膊横在病床前，挡住黎星，他明白，和哥哥辩论是讨不了好的，干脆来蛮的：“总之，这里不欢迎你。”</p>
“你想在这里动手？随便你，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没资格赶我走，就像你没钱付这里的医药费一样。”黎秦云直视著弟弟，语气冷静的就像在商场讨价还价：“你上次不是已经把爷爷留给你的全部财产还给我了吗？剩下的连付学费都不够吧。”</p>
“你……”黎秦风气结，没想到这当口，黎秦云居然会用医药费来威胁自己：“你把爸害成这样，还敢讲这种话，你的心是什麽做的，换了是我，早就後悔地想去死了。”</p>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几乎要一口唾沫吐到黎秦云脸上去了。</p>
“你除了用这种手段以外，你还会什麽？”</p>
“不管用几次，只要有效就够了。”不在意弟弟眼中的憎恶，黎秦云的态度沈著而坚硬：“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照顾他到病好为止。”</p>
“当初你把爸的宝贝全砸了的时候，怎麽没有顾虑一下爸爸的感受，现在才跑来假惺惺的当孝子，晚了。医药费……不用你操心。”黎秦风吼道。</p>
“不用我操心，你有什麽办法？向你那帮朋友去借？能借到多少？”</p>
黎秦云的眉头不耐烦的挑了挑。“还有，你要上课吧，你有时间天天照顾他吗？”</p>
“不用你管……即使休学我也会好好照顾爸爸，带著你的钱立刻滚！”黎秦风暴怒起来。</p>
“够了……”黎秦云声音也高昂起来，前进一步，大力把弟弟推到墙边：“黎秦风，你听著，我欠他的，可不欠你的。你没权利对我说三道四的。”</p>
他咬著牙，胳膊抵著弟弟的喉咙，俊脸微微扭曲：“等他病好了，只要他摇摇头，不用你赶，我立刻就走。”</p>
似乎略窥到哥哥冰封的表象下隐藏的情绪，黎秦风没有说话，可是依旧不甘地瞪著黎秦云，房间里只剩饱含怒意的粗喘声。</p>
两人对视良久，黎秦云揪著他的衣领往旁边一摔，不再看他：“如果你想以後能好好照顾他一辈子，麻烦你从现在起变成熟点。”</p>
没等呆怔的黎秦风咀嚼出最後一句话的意义，黎秦云已经离开了病房。</p>
这次吵架过後，兄弟俩似乎默契起来，白天，黎秦云除了推不掉的会议，几乎都会呆在病房里，晚上才回公司处理重要事宜，而黎秦风，则会在上完课後，匆匆赶过来接班。</p>
两人听从医生的嘱咐，找了一些诗歌和读给黎星听，有时也会在病房里放一些舒缓心灵的歌曲，但大多数时间，他们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角，默默地陪著他。</p>
对两个儿子的举动，黎星没有丝毫回应，依旧像具空壳似的，对周围环境刺激不起反应。他不吃饭，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也不会自己排泄，需要人定时帮他，唾液留在口内也不咽不吐，常常黎秦云讲故事讲到一半，就要拿纸巾帮他擦顺口角流下的口水。</p>
清洁身体，协助排泄，两人几乎把护士的活都包揽了下来，连医生都觉得他们有点过头了，建议他们不要过於紧张，把一些事交给护士去做，却被黎秦云冷冷拒绝。</p>
正文第053章</p>
第053章</p>
过了几天，黎星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紧张综合征，这种性质的病忌人打扰，两兄弟也不想别人看到黎星这样，谢绝了所有人的探视，连秦澜都被挡了回去。</p>
沈甸甸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个多月了，虽然两人费劲心思的照顾，药也开了不少，黎星的病却没有好转的迹象，随著医生脸色越来越严峻，两兄弟已经开始商量是不是要将黎星转去国外治疗。</p>
但他们都明白，真正的症结并不在医院。</p>
黎秦云花了大价钱，让人从画廊买了不少珍回来，一幅一幅挂在床头，却没有引起黎星哪怕一秒的注意。</p>
第一次，黎秦云尝到束手无策的滋味。</p>
一日，他接到黎星单位打来的电话，原来是黎星在外头租的房子已经到租期了，房东催交房款，却联系不上黎星，便打到黎星的单位去了。</p>
黎秦云回了电话给房东，本想就这样直接退房，因为黎星离家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可心念一转，还是决定跑一趟。</p>
房东帮他开了房门，房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件家具之外，没有多少东西，黎秦云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件衣服，他把它们整理了一下，放在包里。</p>
桌上的抽屉里有黎星的身份证，上面的照片还是黎星年轻时的模样，虽然不太清晰，那明朗的笑容却让人印象深刻，黎秦云出了一会神，把它放进了口袋里。</p>
扫了一眼室内，觉得大概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眼尾却被衣柜下红色的一角吸引住。</p>
黎秦云心一动，弯腰取出，原来是一个红漆木匣。</p>
打开一看，黎秦云不禁激动得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p>
里面是三幅画，其中一幅黎秦云认得，是自己给他买的吴道子的《溪谷图》。</p>
===================================</p>
三幅画挂到了床前，红漆木匣也摆在了黎星的膝头。</p>
两兄弟屏心静气地等待著奇迹出现。</p>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p>
时间漫长却又短暂，不知不觉，黑夜褪去，晨光初露。</p>
医生推开了门，苦笑著安慰憔悴的兄弟俩：“别太著急了，这种病，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你们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休息。要是连你们也垮了，谁来照顾他。”</p>
虽然等了一夜还是没有结果，黎秦云看上去却没有弟弟那样沮丧，他让黎秦风先去休息，自己则打了盆水，和每天早晨一样，替黎星擦脸，清洁口腔。</p>
一切做完後，黎秦云觉得异常疲累，趴在床边就睡著了。</p>
“哥……醒醒……醒醒”</p>
“干嘛？”</p>
身体被猛烈的摇晃，黎秦云模模糊糊地撑开眼皮。</p>
前方是黎秦风瞪得老大的眼睛：“哥，那几幅画是不是你收起来的？”</p>
“没有啊”黎秦云头痛欲裂，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收画“出了什麽事？”</p>
“我来的时候，那几幅画已经在盒子里了”黎秦风盯著黎星怀里的红漆木匣：“医生护士都说他们没动过，不是你……那就是……”</p>
两人的目光齐聚到黎星身上，虽然黎星还是那雕塑般的呆滞模样，可他们注意到，他手上的输液管已经被扯开了。</p>
除了他自己，旁人绝不会这麽做。</p>
黎秦风一把拥住黎星，兴奋的大叫起来：“爸，你醒了，终於醒过来了……”</p>
黎星的病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p>
他会自己起床走动，偶尔也会吃东西，但都是在夜深人静，房间里空无一人的时候。在两兄弟面前，他依旧不语不动，像副空壳。</p>
虽然医生说这种餐是这样，可黎秦风还是很失望，他甚至想在病房里装上摄像头，看看黎星走动、吃东西的样子。</p>
黎秦云呆在病房里的时间却减少了很多，除了和以前一样清洗和护理，其它时候，他一般都不出现在黎星面前。</p>
正文第054章</p>
每天早上8点，是医生规定的黎星定时排泄的时间。对护士来说，这是最不愿意干的最脏最累的活，稍有不慎就会把秽物弄得到处都是，但是黎秦云却总是能让黎星干干净净进去，清清爽爽出来，而且从来不使用护士给的工具，这一点即使是护士长都十分好奇，曾经让小护士前去请教经验，不过小姑娘在被黎秦云冷冷扫了一眼之后，就没人再敢问这个问题了。</p>
这天和往常一样，黎星被黎秦云抱入了洗手间，可当黎秦云把黎星抱出来的时候，却把刚进门的护士吓得差点尖叫起来——两人衣服凌乱，上面沾着大量血迹，就像是经过了一场搏斗，黎星闭着双眼，脸色惨白，而黎秦云的半边脸似乎都浸在了鲜血中，暗红色的血线还在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滴在黎星病服上。</p>
“怎么会这样？”黎秦风接到电话，风风火火的赶回来，看着病床上头上包裹着白纱的哥哥，不敢置信地伸手去碰“这是爸打的？”</p>
“嗯，我帮他导尿的时候，他突然发起狂来。那里面正好有根废水管，被他拿到，敲了一下。”黎秦云一派云淡风清，好像自己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p>
“你放心吧，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他能发泄情绪是好事。”</p>
“不，我不相信”黎秦风，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抱着脑袋喃喃自语：“爸爸，他怎么会，他以前从来都不会打人的”</p>
当初被自己强暴时，他都没有揍过他，最严厉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巴掌而已，这么温柔的父亲居然会发狂到用铁管打人……除非……别人对他做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p>
想到这里，黎秦风脑筋顿时一片空白，他狠狠掐住黎秦云的脖子，大声质问道：“一定是你，是你做了什么事刺激他对不对，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p>
“你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头重重的撞到了床沿，黎秦云头痛欲裂，却依然镇静，眼神冷锐地直视着失控的弟弟：“我还没有变态到对一块木头都有感觉。如果你不相信我，旧以向医生去打听。”</p>
他额头上的绷带白的刺眼，血迹缓缓从纱布内沁出，显然刚才的动作触动了他伤口。</p>
黎秦风心中莫名的焦躁依旧盘桓不去，可他的手指还是慢慢松开了——伤害父亲自己也有一份，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哥哥。</p>
看见哥哥受伤，他也不是不难过的。</p>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声音闷闷地：“缝了几针？除了头上，还伤了哪里？”</p>
“缝了三针，其他的都不严重。”看到弟弟态度软了下来，黎秦云也不去跟他计较，撑着身体坐起来。</p>
“当时，你怎么不知道跑？”黎秦风嘟噜着，就算制不住，躲总会吧。</p>
黎秦云白了他一眼：“我跑了，他伤害自己怎么办。”</p>
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才一直呆在洗手间里挨打吗？</p>
黎秦风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p>
沉默了良久，他起身替黎秦云倒了杯水：“明天，还是我来吧”</p>
“不用了，你没经验，会弄痛他的。”黎秦云接过水，笑了笑：“我头上的伤没什么要紧，只要大家都注意别在洗手间留下什么危险的东西就行。”</p>
黎秦风神情复杂地盯着哥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冲口而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现在这样……这样又有什么用。”</p>
“你好好照顾他就可以了，不必管我。”黎秦云神情淡漠地转过脸，望向窗外。</p>
儿子的玩具正文第055章</p>
章节字数：3094更新时间：07-10-2417:16</p>
“董事长，需要签名的文件都在这里了……”</p>
黎秦云抬起有些沉重的头，接过秘递来的文件，斜睇一眼墙上挂钟——时针正稳稳地指在8点。</p>
“陈秘，你先下班吧。”</p>
“好的，董事长。”陈芸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此明显，让黎秦云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p>
门被轻轻关上，室内只剩下时钟嘀嗒作响的声音，虽然平日里这间总裁室也只有他一个人办公，可是今晚却显得格外静谧空旷。</p>
黎秦耘下文件，合上酸涩的双眼，用手捏了捏鼻梁。</p>
待会还要跑一趟医院，去看看那个人的情况。</p>
最近，那人僵直状态缓解了很多，时不时的暴力行为也减少了，医生说他清醒过来是指日可待的事，还对这阵子挨了不少拳脚的黎秦云开玩笑说，他终于可以脱离家庭暴力的阴影了。</p>
可黎秦云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p>
如果那人真的清醒了，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会说些什么呢？</p>
敲门声突然响起，黎秦云诧异地坐直身体，却看见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女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杯咖啡。</p>
“我刚才忘记说了，董事长，平安夜快乐，喏，这是礼物……”</p>
热腾腾的咖啡放在面前，顿时驱散了室内孤寂的寒意。</p>
“怎么，今天是平安夜吗？”黎秦云有些吃惊。</p>
“董事长你居然不知道？”陈芸啼笑皆非：“满街的店都挂着铃铛，贴着圣诞老人像呢。”</p>
“啊，抱歉，我们家没有过圣诞节的传统，所以我不留意这些事”</p>
黎秦云顿了顿：“要是早知道，我不会让你留下来加班的。”</p>
陈芸没说话，表情意外地盯着他。</p>
“怎么了？”</p>
“啊啊，没什么……”陈芸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要紧，我们家也不过洋节的，就是买点东西陪小孩子闹一闹而已。说起来，董事长你今天还要去医院吗？”</p>
“嗯，看完这些文件就走。”</p>
“董事长你也不要太辛苦了”陈芸关心地看着他：“您父亲他现在情况还好吗？”</p>
黎星的真实馋只有少数人了解，对这位秘他也只说父亲是心脏病发住院的。</p>
“他好很多了，医生说他不久就能完全康复了。”黎秦云喝了口咖啡，一股暖意从腹部升起，想起陈芸近段时间一直陪他加班，有些歉疚：“这阵子辛苦你了”</p>
“哪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陈芸霁霁眼睛“只要老板记得年终红包多照顾点就行了”</p>
黎秦云微微一笑：“我会记得。”</p>
大概是看上司心情不错，陈芸胆子也大了起来，突然就感叹了一句：</p>
“说起来……老板你最近真的变了不少呢。”</p>
“哦，变了哪里？”</p>
“唔，具体的也说不好，董事长你虽然原来话也不多，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冷酷，现在嘛……应该换成“深沉”吧。不过，最重要的是，变得比以前更会为人着想了，嗯，魅力上升了10个百分点哦……”</p>
秘半真半假地憋着笑：“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公司那群单身女郎总结出来的……”</p>
黎秦云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弄了半天，她原来是在调侃自己来着。</p>
不过，偶尔和下属开开玩笑，感觉也不坏。</p>
漆黑寂寞的夜里，热气腾腾的咖啡，一点点温暖关怀，还有半真半假的玩笑……能让人从痛苦的沼泽中稍微抬起身体，获取一点暂时的轻松。</p>
“啊，糟糕，下雨了……”陈芸突然叫了起来</p>
“不是雨，是雪籽……”那哗啦啦如碎冰般击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肯定不是雨。黎秦云站起身来打开窗子，果然，一阵冷风裹着细小的霜珠扑了进来。</p>
“哎呀，我得赶紧走了……”</p>
秘前脚刚走，桌上的电话就突然响了，黎秦云拿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音让他刚才稍稍好转的心情又冷了下来。</p>
“黎董事长，我是何桢。”</p>
“有事吗？”黎秦云无法克制语气里冷淡，当初。就是看了私家侦探偷拍的，黎星和这个男人进出宾馆的照片，他才会大发雷霆，冲动之下毁了黎星的收藏。</p>
也毁了所有的一切。</p>
“最近星的病情好转了些吗？”</p>
“他很好。”那亲昵的称呼真是说不出的刺耳。</p>
“那么，现在我应该可以探视他了吧。”</p>
“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医生禁止非亲属人士探望我父亲。”黎秦云按下胸中的不耐，冷冷的拒绝：“你要见他，还是等我父亲出院以后吧，”</p>
“可是我不放心”电话那头男人的语气也毫不客气：“我们都知道星是为什么进医院的，黎先生，我并不放心你照顾他，当初是我把他送进医院，交到你弟弟手上的，可现在几个月过去，星依然躺在医院里，而我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连见面你都不允许……黎先生，我怀疑你根本没有治好他的念头……”</p>
“我和我父亲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黎秦云语气依旧冷冽，可是已动了真怒。</p>
“让我见他，否则我将向法院提出控诉，控诉你虐待父亲。我有人证和物证，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对你这样一位商业精英来说，惹上这样的官司，即使胜诉，也会很麻烦吧……”</p>
“你这是威胁吗？”黎秦云冷笑一声：“请便！”</p>
对方是位冷静而可怕的对手，用的手段也很厉害，这种官司不仅对他个人，而且对企业的名誉都是很大损害，换作以前，自己可能会费点力气和他周旋吧，但是现在，他却觉得无所谓。</p>
他已经不愿再去猜测星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黎星清醒之后，假如他真的选择这个男人，无论如何痛苦，自己都会尊重他的选择，可是……</p>
现在，他还是属于自己的，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p>
挂断电话，空寂的感觉就像从天而降的雪籽般，越下越大。</p>
桌上的文件刺目的让人憎厌，黎星那安静的睡颜在眼前一晃而过，突然间，脑海只剩一个念头：想赶去那个人身边，安安静静的陪着他。</p>
再不迟疑，黎秦云拿起钥匙跑向车库。</p>
路过一家装饰的非常温馨的圣诞用店时，黎秦云下了车，刻意挑了一株很小的圣诞树，还选了一些小挂饰和礼物。</p>
看着后座的一大堆东西，想象着自己当着那人的面，亲手把这些小玩意一件件挂上去的情景，黎秦云不禁微笑了起来。</p>
一株漂亮的，挂满五颜六色的小礼物的圣诞树，应该会为单调的病房添上些什么吧。</p>
赶到医院的时候，雪籽已停，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冰凌，雪花大片大片，洋洋洒洒地从天空飘落，这样一场漂亮的雪，最近几年，在这座城市还是第一次。</p>
没工夫欣赏这难得的景色，抱着一大堆东西，黎秦云冲进了医院。</p>
黎秦风正坐在病房前的长凳上，裹在大衣里打着瞌睡，看见哥哥，慌忙站了起来。</p>
“啊，你怎么在这里，他睡了吗？”</p>
看见黎秦风点了点头，黎秦云有些失望：“今天怎么这么早。”</p>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圣诞树放进病房里装饰起来，反正最近黎星吃的那种药，有很强的催眠作用，睡着了，怎么吵都不会醒。</p>
黎秦风拦在他面前。</p>
“怎么了？”黎秦云顿住脚步。</p>
“今天，爸爸清醒过来了。”</p>
黎秦云瞪大了眼睛，一时还消化不了这个好消息，过了好一会，许久未见的喜悦才在那秀美的面孔上渐渐的亮了起来。</p>
“我去看看他，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吵醒他的。”</p>
黎秦风脚一动，仍然拦在哥哥面前。</p>
“对不起，哥，你不能进去”黎秦风低低的声音满是苦涩，他侧着头，不敢和哥哥的目光对视。</p>
“爸说，他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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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为什么……</p>
儿子的玩具正文第056章</p>
章节字数：1739更新时间：07-10-3118:05</p>
黎秦风回到病房时，黎星侧靠在枕边，睡得又沈又安静，连呼吸都感觉不到，屋内明明暖气开的十足，他的脸色却像雪片一样，苍白又冰冷，好像那些暖意一点都传不到他身上似的。</p>
哥哥走了，你是不是就属於我一个人了？</p>
黎秦风帮他拢了拢被子，手指在他柔软的脸颊边留连了一会儿，叹了口气。</p>
恢复神智的黎星，跟以前的感觉很不同了，眼神中少了温和的暖意，多了冷漠和厌倦，说起要和黎秦云断绝关系的时候，神色无波无澜，就像在讲一件很轻松的事。</p>
乍一听见他的决定，黎秦风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虽然他也很痛恨哥哥把父亲害成这样。但断绝关系……这种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p>
父亲不想再看见哥哥，连提都不想提起。他明白这种心情。黎星病才刚好，他不敢在这种时候忤他的意，再说，哥哥也是罪有应得，即使他对病中的父亲照顾的再无微不至，也无法弥补他制造出来的伤害。</p>
可是为什麽，看著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他就默默转身离开的哥哥，又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呢？</p>
心里烦乱，黎秦风越发觉得屋内的暖气有些闷，走到窗前，把朦著薄雾的玻璃窗微微拉开了些。虽然无月，雪夜的天空却是意外的明亮，淡淡的青光合著寒风闯了进来，风不大，带了几片雪花静静的落在了窗架上，窗外的空气没有预想中的冷，反而有种清新的味道。</p>
从窗口望下去是医院大门前的庭院，也许是因为天气原因吧，今天进出的人特别少，那有点秃的草坪和水泥路已经被薄雪覆盖住了，银装素裹的景象，在淡黄色的路灯下，美的就像朦胧的幻境。</p>
要是在平时，黎秦风早就兴奋得拿起相机开始拍了，可现在，这景色却不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一点。</p>
他刚想移开视线，却看见一个熟悉的，穿著黑色大衣的背影，正沿著草坪，慢慢走到一棵已经掉光叶子的梧桐树下。</p>
哥，他在干什麽？</p>
黎秦风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把窗户再关上，还没等他犹豫完，就被黎秦云的动作吸引住了：只见黎秦云把怀中的袋子放在一边，然後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他蹲在那里，背对著这边，黎秦风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瞧不清他手上的东西，但能感觉到他十分专注。</p>
不知过了多久，黎秦云站了起来，他移开身体的时候，黎秦风看见了雪堆中一株发著光的小小圣诞树。</p>
缠著五彩灯，挂著可爱的饰，伫立在一片雪色中，很漂亮，可又显得那麽寂寞。</p>
“哥……”黎秦风不由自主的喃喃出声，一股酸楚从喉间涌了上来。</p>
黎秦云并没有望这边看，他站在雪中，雕塑般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p>
第二天清晨，黎星一醒来，便被黎秦风抱到窗前，说要让他看很漂亮的东西。</p>
“唔，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雪景了，真的挺漂亮的。”黎星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些。</p>
“是啊，还有那边那棵小圣诞树，放在雪堆上，可爱的很。”</p>
“嗯？你说的圣诞树在那里啊？”黎星疑惑。</p>
“就在那棵梧桐树下面。”黎秦风刚说完，眼一扫，顿时怔住，草坪的雪地早被踏上了无数个脚印，翻出了黑乎乎的泥土，那棵圣诞树也没了电池，粘了雪水泥水，脏兮兮的倒在一边。</p>
“哦？就是那个吗？刚才没看出来。”</p>
“不骗你，昨天晚上，真的很漂亮的，要是昨天晚上你看到就好了。”黎秦风沮丧地低下头，抱紧了黎星：“好可惜。”</p>
“嗯，我知道，是挺可惜的。”</p>
黎星虽然不解儿子为什麽为了一棵圣诞树那麽难过，还是伸出手，安慰孩子般轻抚儿子的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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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久黎星就出了院，只需定时复诊，医生说如果三个月後没有什麽异常，就算是痊愈，还可以保证不再复发，这好消息让黎秦风笑咧了嘴。</p>
出院那天，父子两人回到了原来公寓，黎秦风原本还以为黎星会不乐意，黎星却没说什麽，很自在的住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去上班，像个退休老头似的呆在家里做些家务，养些花草什麽的，偶尔接待一下前来探望的同事朋友，过得很是惬意。</p>
黎秦风虽然在学校有宿舍，可是却几乎天天都住在家里。好在学校离家不远，大一的课程不算紧，每天傍晚，他都会陪黎星到超市买点东西，散散步，看在邻居眼里，真是一对模范父子。</p>
唯一让人纳闷的是，这家的大儿子却没有再出现过。</p>
儿子的玩具正文第057章</p>
章节字数：1652更新时间：07-11-0213:35</p>
还没过春节，天气就逐渐热了起来，天气预报说今年是暖冬，天天都是大日头，黎星就把家里的被子，枕头统统拿出来晒。</p>
干完这活，接著就是大扫除，快要过年了，新年新气象，屋子每个角落都得仔细的刷一遍，黎星一个人干的挺起劲，他现在对家务异乎寻常的有兴趣，而且还越来越有心得了。</p>
小风早就放假了，和同学一起搞了个什麽野外摄影，下午才会回来。原本他还不放心黎星一个人在家，不愿意去，却被黎星用鸡毛掸子赶出了门：他这个年纪，本来就该和一群青春飞扬的小家夥们一天到晚四处乱窜的，天天黏著他这个老头子像什麽话。</p>
秦澜来访时，看到的就是黎星这一身滑稽的扫除装：头上浴帽，脖子上缠著条围巾，手上还戴著两只花花绿绿的袖套，哪有半点玉树临风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扫大街的大妈。</p>
“你怎麽穿成这样。”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会是你那个病的後遗症吧。”</p>
黎星知她一向口无遮拦，也不跟她生气，拿掉了身上那些劳什子，整理了一下，给她泡了杯茶。</p>
秦澜窈窕的身子主动自发地在沙发里占了个位，喝了口热茶，似乎觉得还满意，长眉略挑了挑。</p>
黎星不著痕迹地把眼神移开。</p>
明明两人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为什麽那种表情却像了个十足十。</p>
两人都没吭声，几口茶後，秦澜慵懒的表情渐渐沈重起来：“你……真的要和小云断绝父子关系？”</p>
该来的总会来，秦澜的单刀直入不出他的意料。</p>
黎星点点头：“我已经寄了律师信给他，就等他签字了。”</p>
秦澜眉峰颦起：“你们父子俩是怎麽回事，一直不是好好的吗，前一阵子他还像只老母鸡一样护著你，指著我鼻子叫我不要来骚扰你，现在呢，怎麽一下子变成仇人了？”</p>
对面一阵沈默。</p>
“怎麽一个个都是一个样，看见我就装哑巴。”秦澜火了：“你们以为我很有闲来搅这趟浑水吗？儿子不理我，你总该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他为什麽会砸了你的那些宝贝疙瘩，你又为什麽不肯原谅他。你们不说出来，事情怎麽解决，难道你真的不要这个儿子了？”</p>
“秦澜……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好不好。”黎星微叹了口气。</p>
“我才懒得管。”看对方像堵墙似的不为所动，秦澜气呼呼地往後一靠。</p>
“我巴不得呢，你不要儿子，秦家可要外孙。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哥得了无精症，没法要孩子，秦家第三代就只剩一个小云了，偏偏他不肯认我这个妈，老爷子愁得要死。现在你们闹翻了，我爸他高兴得不得了，三天两头往小云那里跑，硬的软的，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只要小云能点头，老爷子都愿意买台火箭送他上月亮旅游。</p>
你也知道我爸那只老狐狸，被他这麽磨，小云说不定真会改姓秦了，反正你们黎家的财产早就在他的名下，再加上秦家的，啧啧……”</p>
黎星笑了笑，打断了她劈里啪啦的一大套：“那不是很好吗？你一直都在想他承认你。对他来说，又能得到亲人的照顾，对事业又有好处，皆大欢喜的事。”</p>
秦澜神情复杂地直视著他：“没错，老爷子高兴，我也很高兴，可你怎麽不问问，你儿子高兴吗？”</p>
“老爷子捧著金山银山去引诱他，他却死不肯点头，原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p>
“我现在脑子不太好，想不了太多事”黎星转著手中的茶杯，语气里带著淡淡的厌倦“别人高不高兴我已经管不了，也不想管了。”</p>
秦澜咬牙：“可是，我知道他现在很不好过，说起来也奇怪，别人看不出来，我这个没资格的妈却看得一清二楚。”</p>
黎星摇摇头：“秦澜，你不用再说了，我们俩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何况，你来找我，也不是他的本意吧。”</p>
秦澜苦笑：“这你就错了，虽然他没直接开口，可我今天真的是为了他的话而来的。”</p>
她端起快要凉掉的茶，喝了大一口：“我们家那位热心的老爷子为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家世，相貌都没得挑剔，我原本还以为他会拒绝这种无聊事，可他说，只要你同意，他就愿意结婚。”</p>
她抬起眼，眼神似乎能刺穿人心：“你怎麽说？”</p>
儿子的玩具正文第058章</p>
章节字数：2025更新时间：07-11-1211:01</p>
58</p>
“你怎么说？”</p>
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犀利目光，就这样硬生生地向他扎过来。</p>
黎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p>
一瞬间，有种再次被逼入绝境的感觉。</p>
黎秦云，黎秦云。</p>
事到如今，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呢？</p>
空气憋闷的令人窒息，紧紧捏住手里的杯子，黎星慢腾腾地开口：</p>
“这个人，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我没有资格为他做什么决定。”</p>
他话音未落，秦澜刷的一下站起。</p>
脸上一阵热辣，过了一会儿，黎星才意识到自己被她甩了一个耳光。</p>
“你倒是说的干脆……”</p>
秦澜拔高的声音燃烧着愤怒和失望。</p>
“他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你难道不明白吗……他这是给你们一个挽回关系的机会，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就算杀人犯也能考虑减刑呢，他做错了事，你打他骂他都好，为什么非要做的那么绝，就为了你那些破碗烂画，你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p>
黎星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像尊石头，一点动摇也无。</p>
秦澜声音泄气地低了下来，她手搁在沙发扶手上，撑住头，精致的妆容下，是无可奈何的疲惫。</p>
“我真是搞不懂……只要你说一句同意，你就还是他父亲。他那么骄傲的人，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还要他怎么样。”</p>
看黎星木头桩子似地把头缓缓摇了摇，秦澜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他：“这两个字说出来有这么难吗？会比说断绝关系还要难吗？”</p>
黎星无从辩解，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秦澜，我和他之间，哪像你想象的那么单纯。</p>
他看着秦澜，心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填满，曾几何时，这个不知世俗是何物的女人也开始有了母亲的表情。</p>
他原本也以为，这种羁绊是深入骨髓的，可现在挥刀下去，却不觉得痛，是因为已经麻木了吗？</p>
“黎星，我一直嫌你这个男人没种，做事婆婆妈妈，可没想到，你唯一一次干脆利落，却是用在这种地方”</p>
秦澜拿起包，扬起下巴：“我真后悔来见你。”</p>
“其实，没了我，他能过得更好。”</p>
秦澜抚了一下额边的鬓发，也不回头，冷笑了一声：“我想也是。”</p>
送走秦澜，黎星穿上扫除装，继续他的除尘大业，没两分钟门铃又响，黎星还以为是暴龙女士回转来了，一开门，却对上了一双青黑色的眸子。</p>
黎星怔住，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不停地有贵客登门。</p>
对方看着他，也是一脸讶然。</p>
黎星不由得望自己身上看了看，原来又是这身装扮惹的……</p>
他神色讪讪地招呼道：“你先坐，我换件衣服。”</p>
在秦澜面前明明无所谓的，可是被这人的眼光一扫，浑身却不自在起来。</p>
好在何祯的人比秦澜高尚不只一层，绝对不会做出当面取笑的事。</p>
其实从黎星出院以来，何祯已经来看过他好几次了，能够不畏黎秦风的臭脸登门造访的，他还是第一人，就冲这一点，黎星对他就不一般的热情。</p>
“你自己动手打扫屋子？”何祯环视着乱糟糟的客厅，又看了一眼黎星。</p>
“是啊，马上要过年了，反正待在家里没事干，就找点事情做做。”黎星低下头，拍了拍裤脚上的灰。</p>
“你一直都没去上班，就在家里干这个？”</p>
“只是想多休息一下而已，你干嘛这样看我……”</p>
黎星不明白朋友为什么大惊小怪：“噢，我知道了，你大概没干过家务吧，唉，其实男人干家务没什么丢人的，何况家务活也是一门学问，比如说搽窗户，用报纸擦才干净，还有地板清洁剂，其实也很有讲究……”</p>
何祯倾身上前，紧紧扣住他的手臂，那巨大的力道让黎星一阵吃痛，顿时住了口。</p>
“星……你不要再骗我……你是想休息，还是没办法再工作？”</p>
黎星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p>
“你在开什么玩笑。”</p>
“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何祯沉痛地看着他：“上次我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带过来的东西，你看一眼就急忙忙的放下了，避之唯恐不及，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还有，你客厅里原来摆的那些字画也全部收起来了，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p>
感觉心脏被重重的一锤，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那是想压都压不住的疼痛。</p>
是啊，他没法再工作了……那些古董那些画，看一两眼还没问题，只要关注久了，他就会回忆起那一瞬间心跳停止的感觉，然后就头晕目眩，直想吐。</p>
这些，他连小风都没有告诉。一个中年男人，受了点打击，就进了精神病院，在别人眼里，已经是软弱到头了，再留下个什么心理障碍，只会遭人取笑，他不想别人知道，更不想小风担心。</p>
那些收藏已经被打碎了，自己过去的心血荡然无存。而现在，连唯一的专长也被剥夺了，没了奋斗的目标，他以后还能做些什么呢？</p>
他不能想，也不敢想。</p>
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粹不及防的，被人几句话就把他自以为是的秘密赤裸裸翻了开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