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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见她!”秦朗日这才咬牙切齿的低吼出声。

    黄小蝉再次走到他的身边,拿出罗刹冷冽的原貌问道:“凭什么?”

    “就凭她是因为我才受伤的!”秦朗日的脸色难看到发白,逞强道:“所以我有义务来关心一下她的伤势。”

    黄小蝉故意刁难道:“我不是说过了,在我们收下秦家付出的高额金钱后,任何人的死活都与你们秦家无关!”

    再轻笑出一朵带毒的曼陀罗花,“其实水练并不是为了要救你而受伤的,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有承接要保住你秦朗日这条小命的委托,她只是很单纯的被派去你那里当个被使唤的佣人而已。

    至于她受到的那点枪伤,不过是被办事不力的陆十四给连累的,所以她现在是伤、事死,其实跟你秦朗日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大少爷也就不必拘泥在义务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无谓道义上。”

    秦朗日闻言,只能怒不可抑的等着空挡的修车厂,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黄小蝉根本无所谓,“您大少爷想要的若是永远的高高在上,那么就请不必再来了。”

    “让我见她!”秦朗日知道此时,才终于暴吼出必须低头的怒气。

    “不够!”黄小蝉走到他面前,沉声到:“您大少爷如果以为这样就算是低头了,那么请恕我直言,你要是真想见水练,就先去给大熊跪下道歉再、说、吧!就只是再说喔!你该懂我的意思吧?”

    “你简直是欺人太甚了!”秦朗日怒极反笑,并且笑得异常畅快,“你真以为我非见她不可吗?你真以为我会为了她代替我受伤的小小原因而委屈我自己吗?哈,你也未免把它看得太重要了吧!”

    “当然,水练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我爱她,所以她就是最好的、最重要的那一个。”黄小蝉问心无愧的收回秦北奔要求的那个机会,言尽于此的转身走回修车厂,“至于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你再如何的不可一世,也影响不了完全不把你当做一回事的人;所以你就继续骄傲吧!反正,与我何干呢?不是吗?”

    机会是稍纵即逝、不懂把握的人,就直接错过吧!反正她本来就不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因为她的罗刹心肠从来就没有原谅过秦朗日的残忍。

    所以她可以不必在等待他的低头认错,就直接将他给矫治,将他给好好的重新塑形吧!

    ***

    习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低头的几率接近零!

    至于耍了一场小诡计来得到这个认知的陆十四,也只能认命的继续当个管家兼看护,但就在他认命的和秦朗日回到位于修车厂正后方的三十年老屋后,秦朗日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沉寂下来,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挑剔的令他难以应付。

    其实,这个上头交代下来给水练的管家工作,从一开始就让他觉得不太正常——

    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使用比较隐匿的方式来完成上头所交付的工作,就算是必须提供近身保护的保命任务,也绝对不会留下后路以供追寻;但这次的工作却牵连到把黯黑的一个据点给完全透明在目标物的眼前?

    这实在是太过的不寻常!

    尤其是水练,明明已经展现出机械方面的长才,理应被直接安置在研发制造的后勤班底,却为什么会突然被派到前线去当什么管家,还因此而硬生生的挨了一颗子弹?

    通常在不寻常的背后,一定会有个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

    但身为学员的陆十四可以自行猜测、自行演绎,就是不可自己去寻找答案,所以就算他有点好奇那个原因是什么,他还是得接受师母耳提面命的一句名言——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

    果然,当三天后秦家派人来接手无聊的管家工作后,陆十四还是不知道那个原因究竟是什么?

    但秦朗日却已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所以就算来人是他十年未见的二叔秦北奔,他也可以不带怒气和讽刺的问话,“二叔为什么会来?”

    秦北奔却跳过他的问题,说起旁的事,“你出去了?”

    “是出去了,那又怎样?”秦朗日将轮椅推到大门外的台阶上,望着天空逐渐黯淡的云层。

    “是因为担心水练的伤势吗?”秦北奔跟在侄子的身后抬起头向上看,与侄子一起望着同一片天空。

    天上没有太阳,围墙上也没有她……可他却仿佛又看见了那天在阳光下那个闪闪发亮的她的身影,“二叔如果是来碎嘴,那么请慢走吧!”秦朗日疲倦到屋里讨论她的事。

    秦北奔却又突然跳题的说:“东游和毓里都觉得很对不起你——因为爸爸需要你,所以他们选择将你留在爸爸身边,用爸爸爱孙心切的心愿来修补他老人家刚刚失去伴侣的伤痛,却也因此让他们错过你的成长过程……

    后来又因为九霄和甘霖的同时出生,让他们再次错过你出国学琴的艰辛岁月……所以才会你随便吼个两声,他们就顺从到连来看你一眼都不敢啊!其实在他们的心里是着急的,你应该不会胡思乱想的误会他们吧?”

    “那爷爷呢?爷爷是不是已经放弃我了?”秦朗日立刻就接着问。

    “爸爸是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有任何自暴自弃的想法与行动了,因为爸爸才刚听完你遇到抢劫又遇到枪击的事情后便中风了,幸好及时送医才会……你该知道的,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上的病痛就会变成一件很正常的事,所以做人真辛苦,不是吗?”

    “够了!”秦朗日振作起一点精神,关心道:“爷爷没事吧?”

    “完全没事当然是不可能。”秦北奔浅笑着接下侄子愤怒的眼神后,才有继续说道:“幸好只是小小的中风,但多少影响了右手和右脚的灵活度,所以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复健……依照你和爸爸过于相似的脾性,你应该可以想象他整日大发脾气的骂走许多前去探望他的子孙,和照顾她的看护的情景吧?所以就我看来,爸爸依旧‘生气’得很啦!”

    松了一口气,秦朗日干脆直接问:“所以二叔是来印证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吗?”那句“骄者必败”的话。

    “不是,我只是要来和你聊聊大家心知肚明,却又绝口不提的往事……你要听吗?”秦北奔随行的在台阶上坐下。

    秦朗日的心当下漏跳了一拍,只因为想起她——想起她也曾如此随性的坐在台阶上的身影。“二叔真想说,那就直说了吧!”

    他不太甘愿的软化了一点……就只是一点而已。

    “好吧!可是要从哪里说起呢?”秦北奔斟酌了一会儿,才背对着侄儿开始慢慢的述说着秦家的错与罪……

    “咱们秦家是极端护短的,所以当坤良背叛宝玉的事被发现后,大家就开始把矛头全都指向忘恩负义的坤良,以及证实坤良背叛婚约的女儿李相思,因而对他们父女俩鞭笞得毫不留情,却又对向来温婉的宝玉极度维护到视而不见、避而不谈的任由她留着被背叛的伤痕……

    以至于无辜的相思从一出生就得背负起父亲的罪责,也让咱们秦家养成个毫无反应兼死气沉沉的孩子,甚至养到最后,就连她失踪了也无人闻问,你说咱们秦家是不是太过残忍,残忍到再看见荒废森林的大片血迹都是绝口不提,然后在相思失踪的七年后便直接将她宣告死亡!”

    沉痛的摇摇头,秦北奔从台阶上站起,走到秦朗日眼前,轻声问道:“到最后,还有谁会记得她?记得她有着一双既神秘又美丽的眼睛?”

    “够了!”秦朗日不想再听下去,他打断秦北奔的诉说,直接承认道:“树林里的大片血迹,是我把她丢去喂狗的结果,二叔大可以直接告发我!”

    “我姓秦,记得吗?”秦北奔侧身望向修车厂的方向,惭愧的承认道:“所以我也会护短啊!因此就算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知道了相思失踪的真相,也还是想等到秦家发自内心的悔悟,朗日,你说我等到了吗?”

    “等我死了,二叔就算等到了。”秦朗日骄傲到宁愿被判刑处死,也绝不低头。

    “如果我说,水练就是十年前失踪的相思,那你仍然会执意求死吗?”

    “她真的是吗?”明明曾经猜测过,也曾联想过,却为什么在得到证实时会拒绝相信呢?“她十八岁了,年龄不符,父母也不符!”

    “我以为……你其实是希望相思还活着的……”秦北奔对于侄子刻进骨血里的骄傲,不禁深深的叹息,“十年前,在相思几乎要疯狗咬死的状态下,我救了她,也带走了她,并将她送进财富、权势都大过咱们家的严家,所以李相思才会变成今日的严水练!

    而且不管相思或是水练,岁数一直都是相符的,你只是因为不想回头,也不曾回头,才会不知道当年的相思其实已经有八岁了;而水练之所以会过来照顾你,正是我向严正要求的,因为……我是真的以为你很希望相思还活着……”希望到或许会肯低头认错。

    “为什么?”秦朗日却只是重重的捶打着轮椅的扶手,“为什么你要这么的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到害他陷落在她不能被摧折的非凡美丽里,“啊!”害他只能在这里吼叫出心中不甘的愤恨和不愿的沉醉。

    “为什么呢?”秦北奔既平静又淡漠的看向秦朗日,不答反问:“二叔可以问问你为什么愿意出去吗?那个在脱离险境后就立刻要求搭机回国隐居的你,那个宁愿把钢琴都丢弃也不愿再去面对人群的你,究竟是为什么又肯出去了呢?”

    “因为我要去嘲笑她的愚蠢和她的丑陋,因为我要去提醒他,我是一点都不想领受,也不会感谢她为我承受的伤害,因为我……”喜欢她!“讨厌她,所以我害她的,我会那命来赔给她!”

    秦北奔悲怜着秦朗日的不懂低头,也不会低头的骄傲天性,“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就从你遭受枪击的消息才刚传到爸爸的耳里,他便立刻中风的情况一样,一旦你真拿命赔给相思,爸爸也决计活不下去的;另外,或许还被你刺激到铤而走险的白水莲,在傻到向黑帮买凶杀人后,或许会遭遇到比死还要凄惨的下场,这些你想过没有?在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会照着你的意愿进行的!”

    “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金钱来解决的!就算咱们秦家救不了白家的公司,就算咱们秦家资助了白水莲出国留学的一切费用,就算你要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她背叛你而不断出轨,你一样补偿不了白水莲在被你限制的这十年里所承受的恐惧压力,和她招惹上黑道后的凄惨后果!

    所以你如果真想拿命来赔给相思,至少先放过白水莲,并且等爸爸百年后在这么做吧!但是我并不认为已经忘记过去的水练会肯收下你的命。”

    听完秦北奔苦口婆心的劝说后,秦朗日只能颓然的问:“那我该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

    活着也不是,死了也不对……残害过一个人的代价真的是太大了!

    “二叔问你,如果你又再度遇到危险,你还是会把水练推出去代你送死吗?或者你宁愿死的人是你自己?”

    事已至此,在至亲的面前,秦朗日愿意把自己的后悔说出口,“都已经要把命赔给她了,二叔还需要问吗?”他疲倦至极的撑着额头,遮掩住脸上的落寞与严重的无尽懊悔。

    “既然如此,低头认错不是比较容易吗?”秦北奔温和的拍拍侄子僵硬的肩膀,“水练是个很特别的人,明明经验过的苦难、折磨占据了她全部的童年,她却可以无动于衷的告诉你,她已忘了十岁以前的所有事情……

    如果你肯向自己承认你走出这里是因为你关心她受的那一枪,那么你或许可以发现……”你被水练吸引的原因!

    最后那一句,秦北奔没有说出口——只因为秦朗日还太过骄傲,也因为他们谁也没料到,一个骄傲到不动恻隐之心的人,居然会被少有反应的水练给撩拨到这样的不甘心。

    其实如果不是秦朗日一直用着别扭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在十年前害死李相思的罪恶,秦北奔也并不会因此而去请求严正给出一个低头认错的机会,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秦朗日会肯低头认错的。

    偏偏让人预料不到的事,秦朗日竟然会因此而被严水练给偷去了心,然后开始不太情愿的软下一点因为太过骄傲而变的残酷的心性。

    也许因为愧疚而去低头,对一个不懂恻隐之心的人来说,着实太难了一些;那么因为爱上而肯低头,会不会才是骄傲的秦朗日唯一的救赎呢?

    他应该要知道的,毕竟他为了等到秦家发自内心的悔悟,已经追在秦朗日的身后长达十年之久,就到他甚至没有发现秦朗日曾对白水莲低头过,但就算秦朗日真的自觉愧对了白水莲,大概也只懂得用金钱去弥补她而已。

    但是秦朗日却愿意走出这里,去向罗刹要求见到水练一面,这就足够说明秦朗日多少对水练动了心。

    只是秦朗日还是太骄傲,还是不懂得……“心动的瞬间,心跳的砰然,以及电流流过四肢百骸的激动……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到就算折腰了也很值得,朗日,你还不想懂吗?”

    秦朗日抬起头,看着秦北奔的身影,“二叔当然可以说得如此简单,只因为那个必须折腰的人又不是二叔。”说这话的意思代表,他还是有着一点的不甘愿,所以这么说着以轻嘲他自己。

    “谁说二叔没有折腰过呢?”秦北奔笑得云淡风轻,却又温柔隽永,因为想起了他爱上的那个冤家。“二叔也曾年轻过、骄傲过、犯错过……但是某天当我发现有可能会一辈子失去自己很爱很爱的那个女人时,我就不再认为低头折腰是件很困难的事了r许有一天你会懂……也或许你永远不必懂……”不必去经历那种几乎要失去的痛苦,自然是最好。

    “朗日,二叔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高高在上的骄傲真的胜过一切吗?二叔以为,懂得为爱来圆融自己那尖利到会伤人的棱角,以及懂得为爱而低头的心甘情愿,才是更让人值得骄傲的。”所以要好好的把握住让自己心动的机会,然后去面对也去接受自己“第一次爱上”的事实,最后再去明白爱之所以会让人前仆后继的原因,不过就是任你高高在上也终究要在爱的面前甘愿低头的那个“甘愿”,如此而已。

    这是老天爷给秦朗日的一个机会,也是老提那也给秦家的一个机会,他只盼秦朗日肯去懂得,否则整个秦家迟早会跟着秦朗日一起腐烂败坏的。

    而那是他秦北奔最不愿意看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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