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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冬降临,北川上掀起几场小飞雪,两边江岸的树全白了头,这个冬季较以往酷寒些许,但风雪来得急,去得也急,没几下,早早转成春寒。

    才过几日,岸边的树竟发了新芽,再几天后,春的气味越来越浓,充满生机,拂过江面的风带有甜味,像在某处穿过那些桃、李、杏花树,淡淡暖暖的,把那些香气全揉在一块儿,往四处传送。

    傍晚时分,一艘中型船只老马识途地泊在主、支流交会的某处隐密点,船中货物早都送抵目的地,这是一艘回程的空船,不怕河寇劫财,只怕劫色,毕竟整船的女子生得皆好,环肥燕瘦,各有其姿,即便有些年纪的,那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北川最大的河寇巢穴整个被剿毁后,死伤太过惨重,完全不可能东山再起,这片江域平静许久,已成三川中最安全的一段。再有,就算真有不长眼的采花贼摸上船,众女一摆小剑阵,也能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一艘小篷船从中型船只的侧边放落至江面。

    篷船上的人儿独力摇橹,摇啊摇,卖力地摇,缓缓往另一方水路而去。

    “三姑娘,要做晚饭了呀,等会儿回不回?”

    “那……今晚都不回吗?那明儿个回‘飞霞楼’,等不等三姑娘啊?”

    岸上,忙着生火烧水的大娘们双手圈在嘴边,大声嚷嚷,问着篷船上的姑娘。

    “谢谢大娘!晚饭甭做我的分啊!明儿个等我,我会赶回来的!”花咏夜底盘极稳地站着,同样圈手嚷回去。

    “那三姑娘跟余爷好好玩,别再头疼,别一直挂心咱们啊!”

    原就心热脸热,听到大娘们如是说,花咏夜真热得渗汗,颧骨晕红晕红的。

    她和余皂秋共修之事,表面上没宣张,但“飞霞楼”七十二姝是何等的人物,没多久就感觉到了,她们说,尝过巫山云雨之乐的女子,肤上带有不一样的气味,眸光、唇泽和肤色皆异,骨骼肌理会变得更柔软,身形更窈窕,这些变化对她来说太细微,她能察觉的是心,心里很快活,一想到他,就快活。

    她朝岸上的人挥挥手,回头继续摇橹,小小篷船往支流深处溯上。

    船行约莫半个时辰,她泊好篷船,下船徒步走,进入一片北川黄竹林,竹林中心的小空地上,那处破败的民家依旧静立。

    这里是余皂秋出南浦三川办事时的野宿地点之一,在这儿,她和他有过第一次很亲密的探触,之后两人共修了,她要是来到这方流域,都会独自寻来,有时能遇到他或等到他,有时则没这么幸运。

    走近时,她边张望着,嘴角不禁苦笑。

    唔,屋内暗暗的,好静,他没来。

    那就……等到明儿个吧,明儿个等不到人,就走。

    站在破屋前,她按捺内心涌上的失落感,胸口仍沉沉的。

    她下意识做了个深呼吸,百无聊赖地踅过身,整个人蓦地一顿。

    在她身后,余皂秋静伫不动,他手里拎着两条肥敦敦的鲜鱼,肩上搁着钓竿,两只眼深炯有神,直瞧着她。

    花咏夜眨眨眸,笑了,沉郁感一扫而尽。

    “我就想,要是来了,说不准能见到你,果真见着了。”嗓音在竹林内轻回,低幽柔软,她内心欢快全静静地显露在眉眸间。

    余皂秋没回话,他又盯视她好半晌,然后走到屋前生火的地方,把鱼搁在被砍掉的树根平台上,把钓竿也放下。

    花咏夜见他走近,很自动地靠了过去,看到那两条已去鳃除肠的肥鱼,不禁笑问:“你今晚打算烤鱼啊?不知小女子可否厚着脸皮讨一顿吃的?”

    “夜儿饿吗?”余皂秋忽而低问,眼神郑重。

    “现在吗?唔……即便现在不饿,等会儿也会饿啊!”

    “嗯。”嗯完,他竟走进屋内。

    ……现下是何情况?

    花咏夜在原地愣了愣,越想越迷惑,忙跟着进屋,就见他正用门边角落的一大桶清水洗手、洗脸,洗完后,还用汗巾拭得干干净净。

    “余皂秋,‘嗯’是什么意思?是不饿就别吃?还是等会儿烤鱼分我吃?还是——哇啊!”她突然被抱住,足尖离地了,圆眸极近地对上他的炯目。

    “我也不饿。”他声音沙哑,气息忽然变得烫人。

    花咏夜原是一头雾水,然而一见男人丢出话之后,立即闭目,薄唇还微微开启,所有的疑惑顿时解开——

    他以为,她现在不饿,他也还不饿,既然都不饿,就来“练功”练到肚子饿。

    她来寻他,不正是为了“练功”吗?

    两人聚少离多,更要珍惜每一次相逢的时光。

    每次望着他静静索吻的面庞,心中总是一片酸软,既柔软,却带酸楚,甜中夹带微酸,不知七十二姝在面对共修对象时,是否也有她这样的感觉?

    她以唇、以舌“喂食”着他,唇瓣甫相抵,他便缠绵地吸住她的小舌。

    血气腾冲,她的头有些晕。

    这些天走水路送货,操烦的事略多,头本来还疼着,此时热气顺着背脊冲至脑顶,仿佛打通穴脉,晕晕然、飘飘然,浑身发暖。

    她被带上榻,衣物正一件件从身上剥离。

    她的手同样忙碌,急急拉扯他的衣裤。

    想贴近对方的欲念无比强大,赤裸的肌肤,毫无阻隔的亲近,四肢如老树上的藤,相互勾缠,躯干伸展再伸展,来回摩挲,泌出的细汗彼此濡染。

    她和他都湿着,身躯润润,浮在温暖水域之上。

    重复着、循环着,女与男,阴与阳,她和他。

    仰躺在榻上,屋顶破着的小洞犹在,淡淡的霞光透进,他的面庞迷蒙而模糊,那双眼却犹然如黑曜石般闪烁,好美……好美……

    “余皂秋,你……好美……”巨大的气翻搅着,她身躯波动,感情亦波动涌溢,汹涌澎湃。喜欢他,喜欢如此亲密交接,喜欢到即便此刻死去,在他怀里沉眠不起,那也无憾无悔。

    她再次攀上高浪,紧紧绞着他。

    他身躯兴奋且剧震,血肉中的饱胀阳气强力循流,阳峰再次吸食纯阴之华。

    直到、直到极限,他整个爆泄,完全释出,两人的气海相互撞击,阴与阳交合出一个圆满的气场,包围着他们俩。

    “夜儿,调息。”那声沙嘎叮咛烘着她的耳。

    花咏夜竟无力回应,眼皮沉甸甸。她不是不想调息行功,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直想合睫睡去。

    男人没再逼她,而是过来配合她的呼吸吐纳,他仍维持交接的姿态,体内所行之气循流到她身体里,帮着她。

    “余皂秋……”她闭眼低叹,筋骨柔软,热而充沛的气流进四肢百骸,她沉浸在这种随浪漂浮的状态,他精实身躯像似川上的一叶长舟,托持着她,跟随着她,小舟从此去,江海寄余生……江海寄余生……

    从幻境中的江海返回时,最先钻进花咏夜脑中的念头是——好香。

    烤鱼的香味。

    她饥肠辘辘地醒来,下意识吞咽唾沫。

    从榻上起身,发觉有谁替她套回雪白中衣,连腿间那片湿滑也拭净了,她被人如此服侍,竟是半点记忆也无,看来这一小眠确实睡得极熟,若非肚饿,也不会轻易醒觉吧?

    深吸口气,丹田处暖热充盈,那是共修过后才有的满足,这次如果不是他,她八成直接睡去。这些天出门在外,她睡得并不好,再加上头疼,好不容易在他怀里松懈心神了,根本没力气再去管什么调息行气。

    唉唉,所谓的共修,他抓到要领之后,简直突飞猛进,如今还转变成她需要他的带领,也不知这状况是好、是坏?

    腰和腿都有点酸,臀儿也有点疼,她拍拍暖热双颊,跃下床榻,然后套上外衫和靴袜,推门而出。

    屋外生起一堆火,烤着鱼,也煮着一锅野菜粥,她徐步走近,男人一直看她,双目眨也不眨,直到她挨着他坐下,他仍是直勾勾地看着。

    “……怎么了?”她问。唉,一直看、一直看,她……她也会不好意思啊!

    他没答话,却把手放在她腰后,接手她不断捏揉自个儿肌肉的活儿。

    她脸蛋红扑扑,咬唇笑着。“可能咱们动得太厉害了些,就觉得……有点酸疼,不过没事的。”她像猫儿般伸长上身,跟着靠向他,享受他的揉按,慵懒喃道:“要是有‘钤雪铺’的‘如意蒲团’便好,大金钗说过,那玩意儿又松又软,塞在蒲团里的棉花是很特殊的品种,中原养不活的,得从南蛮一带进货。瞧,南蛮之地竟有棉花,确实是怪品种,但大金钗说那玩意儿好用极了,在蒲团上摇啊摇、动啊动,都像被水托着,好省力气,而且极舒服。但是啊,想要订制的人实在太多,常要等上两、三年才拿得到货,真是有钱也买不着呢……”

    从不期望男人会跟她聊天,闲话家常,那不是他们相处的方式,他习惯沉默,那就别说话,听她说便好。她说啊说,那温柔却有力的大手一直在她腰臀间推拿捏揉,好半晌,她终于拉住他的手,重新坐直身子。

    “余皂秋,我好饿,怎么办?”软软说,略带可怜神色,不自觉对他撒娇。

    她的话让他又动了起来,替她准备碗筷,替她盛来热呼呼的粥,替她把烤好的鱼除去细刺,把食物送到她面前。

    “吃。”难得挤出一宇。

    “好。”她展开笑颜,接过他递来的食物,吃了口烤鱼后,见他仍定定望着她,好似只要看着她吃,自个儿就饱了。

    “你也吃。”她将食物递近他嘴边,喂他。

    余皂秋很听话地掀唇,就像每回等待她亲吻那样,张开口,含进她送上之物。

    他也挺“软土深掘”的,一知道她会喂食后,竟然也不肯捧碗动箸了,静静杵着,完全放任自己去依赖,等她来喂。

    花咏夜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得你一口、我一口,分享着所有食物,喂饱自己,也得喂饱偶尔很孩子气的他。

    “别让我操心啊,余皂秋,我已经有一大帮子人需要操烦了,你还不好好照顾自己?瞧,你双颊是怎么回事?上回见到你,还挺有肉的,怎么现下都有些凹陷?你到底有没有按三餐吃饭?”略顿,忧郁地轻揪眉心。“你那位散人师尊也真是的,动不动就指使你,他只需要出张嘴,你就乖乖卖命,都没想让你好好过几天舒心日子吗?”

    “至于你那位师哥,未免也太过好命,啥事也甭做,就在他的南浦柳庄静候,等着我家二姊一年两回的‘进贡’。”

    秀荑温柔地摸摸他的脸,似思及何事,她咬咬唇,叹气。

    “余皂秋,你说……女儿家真看上谁,为什么总是奋不顾身,一股脑儿往里头栽?我家大姊是这样、二姊是这样,我这次送货至江北‘捻花堂’,那儿也是‘飞霞楼’底下的一个分支,‘捻花堂’的主事姓钟,大伙儿都唤她翠姨……翠姨也是这样,为了男人,什么都不顾,伤心失意,转也转不出。余皂秋,你说,我是不是也会这样?”

    她没有得到答覆。

    男人沉默惯了,要从他口中挖到答案,都快比登天还难。

    但他默默动作着,拿起另一串烤鱼,剥皮去骨,取最香嫩的鱼肉凑近她嘴边。

    她喂他,他也喂她,相互喂食,互相看顾。

    花咏夜冲着他笑,张嘴吃进,然后举箸喂他,他也张嘴吃了。

    她忽而明白,她逃不开一样的命运,毕竟她是花家的女儿,为了一个看上眼、入了心的男子,可以把自己豁出去。

    对他的欲念已化为行动,对他的感情无法解释……就是他了,在她心版上深刻着,即使他永远懵懵懂懂,无法在情感上作出相等的回应,那么……她也没办法啊,就是一头陷进去,越陷越深,哪能脱离?

    他识欲不识情,没关系,她就当他最想痴缠的那一个。

    蓦地,清厉哨音从远处传来。

    一阵阵,短音与长音交叠,是“飞霞楼”众女在外用以联络的信号。

    花咏夜倏地站起,脸色微凝。“余皂秋,她们在找我,我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她握握他的手,欲放开,小手反被扣住。

    “余皂秋?”

    “跟你去。”

    “咦?”花咏夜还没回过神,已被他拉着跑,他的轻身功夫相当厉害,有他在前头带着,她都快腾飞起来。

    牢牢地,她握紧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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