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响又沉又闷,听着都疼。

    宛娘吓了一跳,蹙眉看向她:“你这是......”

    “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我这种人计较。”

    见宛娘没反应,她又接连叩了几个响头,嘴里还哀求着原谅。

    宛娘瞬间竟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她何曾见过高氏这副作态。

    以往高氏莫要说给她磕头了,连一句好话都没对她说过。

    数九寒天里故意攒了大半个月的衣裳,逼她早起去河边浆洗,但凡有半点不干净,就不给她饭吃。

    听说卖去当窑姐儿能换不少钱,好几次将她带出来交给拍花子,若不是她机灵,加上冯德到的及时,她早就成了千人枕万人尝的妓子。

    为了偿还冯荣业欠下的赌债,不顾她后半生的幸福将她嫁给了一个短命的瘸子。她试过反抗,试过去求冯德,但那一次冯德却也没有帮她。

    无非是她的命和冯荣业比起来太贱了,就像高氏一直挂在嘴边念叨的那句话一样:儿子就是金贵值钱,是老冯家的后,而女儿终究是外人,是给别人家养得,迟早变成泼出去的水。

    既然早晚要泼出去,多在她身上花一个子儿那就是浪费。

    宛娘在冯家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到尽善尽美,渴望着能得到高氏的一个好脸,等到她出嫁那天,这个愿望也没有成真。

    可现在,高氏竟然在给她磕头下跪。

    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变了,她的这条“女儿命”就变得尊贵了起来。

    便能让高氏抛去往日对她的轻视、轻贱,将她高高捧起,诚惶诚恐地求饶。

    宛娘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再度望向地上的妇人时,甚至觉得她可憎又可怜。

    是自己过去钻了牛角尖,有问题的从来不是自己,一直都是高氏。

    这样一个市侩、逐利的妇人,就算得到了她的认可、得到了她的善待又能如何?她的好感本就一文不值。

    那颗自幼压在宛娘心上的大石忽然被挪开了,她的心境也明朗松快了许多。

    “好端端的,我自然不会找你的麻烦,”宛娘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神是极致的淡,“若没有别的事便退下罢。”

    高氏咬了咬牙,硬生生将胸腔中的那口气给憋了下去。

    欺压了十多年的人忽然从山鸡变成了凤凰,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以高氏的那点心肠肯定是不忿的。

    但不忿归不忿,在绝对的权势优势下,高氏也只能夹紧尾巴做人。

    高氏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谢谢小姐,小姐真是大人有大量。”

    宛娘摆了摆手,不欲与她多说,高氏也懒得自讨没趣,自行退下了。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第二日他们便回了淮城。

    早些时候萧芙与萧衍两人便着手在淮城看房产,如今已然定了下来。

    带花园的八进院落,占地面积极为宽敞,内里凉亭池塘皆具,典型的江南风格。

    萧衍萧芙等人自然不会在此停留,领军北上直指京都、让大余改朝换代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只不过行军打仗太过危险,真到了战时,只怕也分不出多少心神来照顾宛娘,不如将她留在安全的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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