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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敬瞳孔都缩了起来,杨遇春也回转身看向天上,那里有一只硕大的“蚊子”正振翅向下方扑来。

    杨遇春的反应快些,一刻也不迟疑,长刀指着那只大蚊子就狂吼:“射击,全体射击!”

    清军的火枪兵也从慌张中猛醒,纷纷将抬枪架在同袍的肩上向天射击。

    枪声和硝烟让更多的清兵稳住了心神,还有还击的手段,他们的心定了,越来越多的抬枪加入了射击的行列。

    可一阵硝烟过后,什么效果都没有。

    陈栽秧从一千米高的空中俯瞰下方,不由一阵得意,打不着,嘿嘿,那些抬枪根本危胁不了自己。

    刚才其实飞机的机腹和机翼下也中了十来发流弹,当当作响,很是让陈栽秧冒了几滴冷汗。

    不过抬枪的射程有限,打到机腹的流弹已经动能尽失,又被机腹缚着的薄钢板给反弹了。

    好在陈家沟的那条河水量够大,让水压机能够轧出薄钢板来,不然飞机还真不顶事,太脆弱了,动力也不够。

    倒是陈老三在后座拼命的吼叫,没办法,敞篷的,不大喊大叫压根听不到。

    虚惊一扬,陈有直的胆气也上来了,他是投弹手,他需耍发泄郁气:“大哥,快点,看到那路硝烟了吗?照着它来瞄准,冲下去,先搂一回霹雳火。”

    陈栽秧也看到了下面的那一路硝烟,清军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啊,赶着投胎给自己指路呢。

    向上猛一拉机头,陈栽秧大吼一声:“坐好了,一看到射界你就发射。”

    陈有直比了个剪刀手,杨露禅说这是好的意思,陈栽秧能从后视镜看到。

    在通讯靠吼的年代,战术手势还是很有用的,就是设计得有些不正经。

    飞机轻灵地改变了飞行姿态,一路仰冲,还刹不住了,翻了个跟斗变成了机头向下。

    陈有直已经看到了下方像长蛇一样飘动的硝烟,他摇动了操纵杆,火箭巢的发射架转了个角度,对准了那条烟带。

    就是现在!陈有直一拉发射杆,带动了火箭巢的拉索,十二枚火箭弹被引燃,尾部喷出焰火,嗖嗖嗖地脱出火箭巢,如离弦之箭射向下方。

    电控?不存在的,能弄出拉发引信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所以从地面上看起来,飞机射出火箭弹就像慢动作一样,慢吞吞地一下一下地吐丝。

    火箭弹都有尾烟嘛,又长又直的尾烟让火箭弹像根链枪一样向地面扎来,尾巴好像还系在天上那只丑怪的大虫子上。

    可这些链枪头爆炸起来弄出的烟火可更丑怪,山谷里面那条火龙又一次现身了,这一次它在空旷的平地上露出了獠牙,众目睽睽之下,它一次过就把一两百米长的清军队列给吞入腹中。

    有了这次的硝烟作为指引,第二波的攻击跟上就来,没有了抬枪的威慑,飞机这一次是斜平地冲刺,火箭弹拉得更开,效果也更实在。

    接近三百米长的长长人龙被火箭弹均匀地照顾到了,又一列火墙在清军的中断燃起,将清军断为两截,首尾难顾。

    火箭弹是红磷弹,虽然搞不出高纯度的白磷,但这么一支大火柴到处点火效果也不错。

    就为这,陈家沟的积年粪坑都被清了个遍,很是让陈耕耘唠叨了几句:来年还得种庄稼的好不好,粪肥都没有了。

    关于这一点,杨露禅的说辞很有说服力:“不怕,咱们把山外边清廷这个大粪坑给掏了,到时你想要多少大粪都有,就怕那些粪坑里的蛆多到让你恶心。”

    粪坑还没掏呢,给杨露禅这么一说,陈耕耘掏粪坑的积极性就被搞没了,喉咙里直冒酸水想吐。

    眼下清军里最大号的那头蛆发声了:“快,用大炮,把大炮摇起来,用大炮来轰。”

    方子敬的办法还算靠谱,可大号加农炮又不是高射炮,它打不着蚊子。

    普鲁士大炮打了两发,轰轰两声过后,那长长的弹道拉烟还离着天上的“大虫子”两三百米呢,又弯落下来,也不知打到哪去了。

    加农炮的制退结构决定了它的后坐力必须通过滑退分散到炮架上,它的炮口角度不够大。

    方子敬和杨遇春绝望了,只有挨打的份。

    而陈栽秧和陈有直可不会放过这个出恶气的机会。

    火箭弹射光了,不是还有航弹嘛,跟迫击炮一样的制式,只是把碰撞引信改了个位置,飞机上还挂着几十颗呢。

    陈有直摇动把手,打开了机腹下的滑槽,只需耍打开卡口,就能让航弹从投弹口滑出去,连着瞄准都考虑好了。

    地面上的一路烟火又是最好的参照坐标,飞机只要改成盘旋平飞,就一个字:稳!

    于是在清军那里听到的就是天上的大虫子又开始鬼叫了,每啸叫一声,就有一颗大黑瓜从天而降,炸出一团硝烟和数不清的弹片,带走一丛又一丛的人命。

    而地上的清军什么也做不了,往旁边逃散也有可能踩着雷子,他们只能亮出刀枪,不断大吼着:“别过来,再过来老子就不客气了,挨着的是命不好,各凭运气听天由命。”

    他们可不是对着飞机叫唤,而是对着同袍。

    这时就算傻子都知道不能扎堆,扎堆了人头密集就必死无疑,天上的大虫子长眼睛,看得准着呢。

    于是地上的清军都铺散开了,每人都隔着数米,站在原地横刀立马,等着天上的飞机掷色子。

    有心神脆弱的干脆就坐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眼泪鼻泣屎尿横飞,甚至当场吐出了黄胆汁,就差了点没直接吓死。

    方子敬跟杨遇春互相呆看,这仗没法打了,军心尽丧,方子敬尚余顽凶,咬着牙铁青着脸:“快,必须尽快组织突围,不然今天我们会全交待在这里。”

    杨遇春点点头,提起了挂在后腰的牛角号,鼓起腮帮一吹,悠扬地号角在战场上荡开,却时不时地被航弹的爆炸打断。

    这样不行,没法聚将,杨遇春也拼了,朝着方子敬交待:“本将去聚拢人手,大人多保重。”

    杨遇春朝方子敬抱拳一躬,便擎起了手中的长刀,冲进了人丛中。

    凡是持械拒阻的清兵都被他劈翻砍倒,化劲高手,也不是吃素的。

    悠然地在天上晃荡了好几圈,陈栽秧和陈有直终于还是注意到了躺在车驾上的方子敬。

    太远脸看不清,但与其它清兵截然不同的装束,还是勾描出了方子敬的身份,那身朝服太显眼。

    陈有直朝陈栽秧打了几个手势,陈栽秧收到了,他改出了飞行线路,又始一点一点地把飞行轨迹朝方子敬那切过去。

    陈有直则从座舱旁掏出了一个大一点的航弹,卡在滑轨上,弹体上写着“奶驴”二字,这是为方子敬专门准备的。

    飞机的轨道一点一点的靠近,等下视口正好切到方子敬躺着的那台板车时,陈有直一拉投弹轨的卡子,航弹咔叽一声滑了下去,带起了哨响,向着方子敬砸下去。

    毕竟是不成熟的空投,准度还是不够,航弹落在了离板车十多米的地方,插入了地面。

    不过也足够了,轰的一声响,加料的航弹爆炸开来,把板车连同方子敬一起掀上了天。

    方子敬还在空中荡转了好几圈,飞了足够十几米高,然后吧唧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一滩烂肉。

    编剧和导演穿的帮,终于被剧中的配角兄弟给补上了。

    杨遇春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头皮发麻,目眦欲裂。

    他“啊”地一声长啸,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悲愤,要不是他冲了出来,留在原地他也会像方子敬一样被炸成肉泥。

    现在也没好上多少,方子敬死了,丧师之罪就只能他一个人扛了,不死也得脱层皮,高官厚禄封侯拜相更是想也别想。

    他怒目盯着天上的那只大蚊子,恨不得化身成佛,好一掌将这只嗡嗡吵的蚊子拍成肉泥。

    可他做不到,也许是投弹投完了,那只大蚊子摇着翅膀飞走了。

    此时还站着的清军就只剩下两三千人了,普鲁士大炮也在刚才那一通轰炸之下尽皆损毁。

    更要命的是,车架辎重丢的丢炸的炸,火药都没了,火枪兵手里的火枪彻底变成了烧火棍。

    怕什么来什么,此时远处山崖顶上忽然立起了一杆大旗,然后杨遇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杨遇春回头一看,远处烟尘滚滚,一支人马杀将出来,似乎埋伏了多时,将他们的退路彻底的封死了。

    人数并不多,但杨遇春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从这支人马的旗帜上可以看出对方是老对手。

    那管八卦太极旗太眼熟了,正是天理教的大旗,而且这一次冲杀而来的全是精兵高手。

    从他们行进的速度就能看出来,这一票人马远比数月之前要棘手得多,因为他们冲突的速度加了一倍。

    杨遇春跟天理教打过好几仗,可谓知根知底,这一千多人不管体力还是身手都要远高于自己手下的清军。

    他吹响了手里的号角,让清军向他靠拢,不管打不打得赢,都得打。

    至少聚扰在一起的部众,在他带领冲杀下,或许能突围出去一些。

    杨遇春不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中,就在差不多的时间,他曾经带领着百来号人,反冲天理教数千人的大军,最后还被他凿穿了对手的军队,杀敌盈千。

    不过他遇上了升级过的杨露禅,再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八卦教的教众在阿难的带领下,冲锋到清军面前两百米处便止了部,不跑了。

    杨露禅交待过阿难,这一仗不许打乱仗也不许一哄而上,只要守好清军的退路不让他们突围就是全功。

    如果清军非要揪着他们打,那就拉开距离布成厚厚的阵势边退边打,搞车轮战,绝对不允许搅成一团。

    如此一则以逸待劳,二则可以发挥单兵武力的优势。

    冷兵器年代,以少量人凿穿对方大部不外乎就是敢拼,在小范围内集中优势兵力欺负别人,然后把对手的胆吓爆,这样就赢了。

    这种打法遇上乌合之众还行,碰上训练有素的对手就是送菜。

    现在杨遇春的意图也被破解了,阿难不让部众冲上前与清军缠斗,而是远远的用弓箭招呼。

    清军没了火枪,弓手的射程又不够,就只能继续单方面挨揍。

    杨遇春想指挥清军冲锋,对方马上向两边飞退,弄出了个大口袋来。

    杨遇春哪敢往里钻,真进去了磨也磨死他们。

    就这么拉锯着,清军终于崩溃了,因为里面陈家沟的数百人也杀出来了。

    这帮人战力更强,就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刀切进了冷凝的油,碰上的清兵不管是小卒和是都统一级的将领,都得往天上炸。

    全是被打飞发送的货色,谁让陈家沟这帮人更懂借力呢,清军击出的力气越大,被借力的劲力就越强,再还回他们身上的力道就越猛。

    双方一接触,一个回合下来就被抛飞了几百人,这下清军是彻底没了斗志,谁也不愿意像一团烂肉一样被摔砸在地,没见同袍连声都吭不出来了吗?

    有清军干脆就将手里的武器一抛,举起双手就跪倒在地,投降,投降还不行吗?别打了,看着都觉得太痛,没碰着便哭爹喊娘了!

    没用,领头的是杨露禅,年纪太轻,也不想对清军讲武德,因为清军来这不是比武来着,是准备来屠杀的。

    没见方子敬都捉放两趟了,结果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不像人,都是狼崽子,放了,下次咬回来更起劲。

    所以即便是跪地求饶的清兵,杨露禅要么打晕,要么卸了手脚关节,先痛一会吃点教训再说吧,反正又不要命。

    他这么干,陈家沟的青壮们也跟着有样学样,他们也生气,家园差点就被毁了,真要被清军杀进去,家里的老弱妇孺能有个好?

    陈长兴就体面多了,只须运劲往清兵身上一戳,对方就不动了。

    杨露禅看到眼前一亮,边打边凑了过去,帮着陈长兴解决旁边的骚扰,一边偷学绝招。

    不过看了好一会依然没能弄明白,干脆直戳戳问:“爹,这招什么道理,穴位都不固定。”

    这一回杨露禅发现喊爹喊得特顺气,果然,抱大腿什么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有好处挂在跟前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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