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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玥自西墙一棵参天白杨树上疾速跃入西门府。

    她飘身若魅,几乎足不点地,上一眼人还在白杨树上,下一眼却凭空出现在远方长廊,接着在下一瞬间又忽然消失不见,不知前往何方,若非眼力极好之人,必定难以在浓浓的夜色中掌握她的行踪。

    她急,非常地焦急。

    就怕自己慢了一步,西门府里会有人饮下毒水丧命,更怕西门涛其实早已饮下毒水。

    虽说她大可以直接从大门进入,将知州和将军的阴谋告知门房,让门房通报示警,但知州府总管却也透露过西门府的门房早已被买通,她若是直接上门示警,只会受到阻挠。

    因此她只好潜入西门府,先找到西门涛再说。

    他总是习惯晚睡,今夜为了等她的消息,更是不可能会睡下,府里奴仆见他不睡,必定会贴心奉上茶食,若是如此,那他——

    老天,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决不能让他死!

    沉沉夜色中,就见诸葛玥熟门熟路地直冲西门涛的书房,不料书房内却是一片暗黑,显示西门涛压根儿不在里头。

    俊逸的男性脸庞掠过浓浓焦虑,眼角余光却忽然瞧见两名侍卫提着灯笼正要跨进洞门,想也不想地便立刻纵提飞奔到两人面前。

    灰袍飘飘,瞬间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模糊的影子,两名侍卫厚靴同时落地,只见到一名陌生男子朝自己袭来。

    “你!”

    铿!两人脸色骤变,迅敏抽出腰间的刀剑,本能就要逮人。

    诸葛玥抿紧红唇,小手疾挥,竟在刀剑招呼到自己身上的前一瞬间,点住两人的穴道,当下让两人动弹不得。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他们根本是措手不及,只能握着刀剑,以攻击姿态成了两尊僵硬的石雕像。

    “西门涛在哪里?”她心乱如麻,劈口就问。

    她以为西门涛没睡,必定会待在书房里,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西门府这么大,她一定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确保他平安无事才行。

    两人狠瞪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完全不敢相信他的动作可以这么快,更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突破层层戒备,入侵到这个地方。

    难道——

    难道他就是带走主母的人?!

    两人心弦震凛,瞬间有了同样的想法,随即就要张口示警,谁知诸葛玥却早一步算到他们的反应,瞬间左右开弓地抽过他们手中的刀剑,挟着凌厉剑气,将刀刃架到他们的脖子上。

    “快说!”她疾声逼问,无法忍受再多耽搁任何时间。

    不料两人却还是拒绝回答。

    他们是西门家的忠仆,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主子!

    两人不怕死地狠瞪着她,无视冷冷刀刃就贴在脖子上,张口就喊:“有刺客,有刺客,来人啊!”

    诸葛玥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迅速坠入海底。

    知道两人是将她当成了刺客,她立刻毫不犹豫地扔下刀剑,伸手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面貌。

    月光下,两人瞪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小脸,不由得发出惊呼。

    “主母?!”

    “有人在府里的水井下了毒,所有人都有危险,快去通报!”她迅雷不及掩耳地解开两人的穴道。

    “什么?”两人的表情更错愕了。“您、您怎么会知道此事?”两人没有动作,反倒好奇地询问。

    诸葛玥急得都快跺脚了,哪有闲工夫解释。

    “先别问,快去通报就是了!”

    “可是——”两人却还是不肯动。

    他们面有难色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张口解释什么,不料大批人马却忽然自四面八方涌来,个个手握刀剑,全是杀气腾腾。

    诸葛玥凭空失踪,所有人都认定她是被人掳走,同时怀疑掳走她的人必定是有所图谋,近期内极可能还会再有动作,甚至再次入侵西门府,因此早已暗中加强戒备。

    所以当府里有人大喊刺客时,附近守卫全都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只是比起他们,西门涛的动作却是更快、更急,完全出乎意料。

    现场十几个守卫压根儿无人看清他是从什么地方出现,又是从哪个方向奔来,因为当所有人看清他的身影时,他就已经来到诸葛玥的背后。

    他就像是等待仇人上门的杀手,更像是等待猎物出现的黑豹,始终蓄势待发地蛰伏在黑暗之中,极有耐性的静静等待,当目标一出现,便要在刹那之间一口咬断对方的颈子。

    见到西门涛无预警地出现在诸葛玥身后,猝不及防地就要出手攻击,两名守卫脸色骤变,张口就要大喊,蓄满气劲的大掌却只差一寸就要碰上那雪白细颈;所幸诸葛玥及时察觉到那强劲的杀气,灰袍顿闪,恍若风里杨花、浮光掠影,疾疾朝旁移动,刹那间在黑夜中明灭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千钧一发间,她险险避过大掌的袭击,并且紧急转身——

    “玥儿?”杀气自俊美脸庞上褪得一干二净,西门涛瞬间停下追杀的大掌,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

    那让人遍寻不着、让他心焚魂烧的小女人,怎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诸葛玥也是一愣,可下一瞬间,她却不顾一切地飞奔到他的身边,伸手拉住他的大掌。

    “你没事吧?”

    他任由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

    她的小手是如此的温暖,身影是这样的清晰,就连声音都再真切不过。她就站在他的眼前,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不是幻影!

    劲厚大掌猝不及防地翻转,转而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接着他伸出另一只手,用缓到不能再缓、轻到不能再轻人力道,抚向她的小脸,就怕动作过快、过大,会将她伤着。

    “有人在府里的水井里下毒,你应该没有喝下任何茶水吧?”诸葛玥没空搭理他的动作,只是焦急地扯着他的衣袖。“你快传令下去,千万别让府里的任何人饮下井里的水。”她焦急的低嚷。

    谁知西门涛却不理她,他只是开心地勾起笑容,迅速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紧紧搂抱着她。

    “你是真的,你是真的!”他大笑着,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温习她的体温。

    “你——”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又惊又羞,想推开他,他却偏偏不为所动,想到府里上上下下正遭受到生命威胁,顾不得他会不会疼,她抡起拳头就往他的背上捶。“你听我说啊,有人在府里的水井里下毒了!”

    “我知道。”他依然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还是坚持不肯放手。

    她急坏了,忍不住又用力捶了几下,扬高声音,急促低嚷。“那你还不快通知其他人!”

    “没下成。”

    “什么?”她一愣。

    “那些人还没来得及下毒,就被捉了起来。”他终于如她所愿地将脸抬起,对着她喜悦微笑,仿佛能够被她这样捶打,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没有人看过西门涛笑得这么开心。

    就如同他们也没瞧过这样的奇景——

    他们被人掳走的主母回来了,如今就站在他们的眼前呢!

    所有闻声赶来、原本杀气腾腾的守卫们,全都不敢置信地停下脚步,站在远方观望。

    十几个人,有人眨眼,有人揉眼,有人则是大方地赏了自己一个巴掌,就是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有最先遇到诸葛玥的两名守卫,露出笑容,镇定地退到洞门后方。

    “什么?”虽然听见好消息,诸葛玥却还是无法反应。

    他说那些人还没来得及下毒,就被捉了?

    谁捉的?府里的守卫吗?

    可那将军的人分明说过,他将大半的人手全调到外头去找她了呀!

    “你怎么会知道有人要在府里的水井下毒?”西门涛精明地询问,知道她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知道这件消息。

    “我在客栈里发现知州府总管走进一间厢房,听见他和另一名男子密谋要在府里的水井中下毒,而且他们还买通了门房。”诸葛玥愣愣回答。

    “原来还有漏网之鱼。”黑眸微闪。“哪间客栈?”

    “祥悦客栈。”

    得到答案,西门涛立刻朝身周守卫使了个眼色。

    守卫们领悟他的意思,躬身后,立刻纷纷转身离去。

    诸葛玥看着他镇定如常的表情,虽然疑惑,却还是打算先揭发知州和将军的阴谋。

    “那两人各是知州和将军的人,原来知州和将军一直觊觎着万缕城的财富,这段日子一直伺机想要谋害你,可却始终找不到机会。”虽说早在寿宴当晚,她就察觉到那将军和知州的关系匪浅,但她却万万没料到他们的目的竟是整座万缕城,更没想到他们为了夺取财富,早已暗中伺机而动了好久。

    “我知道。”西门涛却是一点也不意外。

    “你知道?”她诧异地瞪大眼。“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曾说过,那知州虽是个贪官,却很好掌控。”他勾起一抹邪佞的微笑,话中的意思相当深远。

    “他身边有你的人。”她眯起眼,立刻推敲出答案。

    “不错。”他加深笑意,爱极了她的聪明。

    水眸掠过一抹沉思,她蹙眉想得更深。

    就算知州身边有西门涛的人,可密谋杀人这种事,知州绝不可能轻易向外人泄露,若不是最信任、最亲密、最不设防的人,那么——

    刹那,寿宴当晚站在知州身边,暗中与知州眉来眼去的侍卫身影,瞬间浮现在诸葛玥的脑海。

    “寿宴当晚,那待在知州身边的贴身侍卫,就是你的人?”她抬头看向他。

    西门涛仰头大笑,明白自己这辈子绝对再也找不到比她还要聪明的女子。

    壮臂收拢,他不由得将她拥得更紧。

    “完全正确,那侍卫是知州最宠爱的娈宠,只要他能够替我掌控知州,黄金丝绸他要多少有多少。”他从来不亏待“人才”。

    诸葛玥狠狠抽了口气。

    “所以从头到尾,你都清楚那两人想要联手谋害你,而你却不试着阻止?”他疯了吗?

    “若是出手阻止,只会将事情闹大,届时朝廷若是改派其他官员过来,对万缕城并没有好处。”贪官有贪官的可用之处,在“人尽其才”之前,他绝对不会让朝廷的势力介入万缕城。

    “那你就放任他们为所欲为?”

    “若只是玩玩的程度,倒也无伤大雅。”他笑得更邪佞了。“今夜闯进府里的那些人,我会当作是临时起意想要入府洗劫的盗匪,全数将人押送到知州府里,让那知州好好地‘秉公处理’;今夜过后,知州和将军这两位大人仍然可以高枕无忧地过日子,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友谊长存。”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纵虎归山,好继续的“人尽其才”下去?

    诸葛玥又抽了口气,简直不敢相信心急如焚地闯进西门府,竟然只是白跑一趟。

    既然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她这次回来,不就等同于是自投罗网?

    浓浓懊恼瞬间自水眸深处浮现,她想要挣开他的怀抱,他却不肯松手。

    “玥儿,别急,接下来该轮到我发问了。”月光下,他笑得万般勾魅,却也笑得万般阴邪,仿佛早已准备好上百种邪恶的手段,要逼问出她这段期间的行踪。

    她头皮发麻,一颗心失序乱跳,不由得迅速别过头,逃避他的目光。

    “府里的守卫真的少了一半?门房真的被收买了?”她企图用另外两个问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戏,总是要做足了,才能骗过人。”他用最轻柔的语气回答。“就像你看起来柔柔弱弱,事实上却能躲过层层防护,如入无人之境地闯进西门府,并在眨眼之间躲过我的袭击,让我以为是看到了幻觉。”话才说完,他便骤然低头含住她雪白柔软的小耳垂,吓得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喘。

    不好,被发现了!

    “如果不是意外听见有人想要谋害我,你不会再回来,我猜,你根本就是打算永远的消失。”他继续用最轻柔的语气,在她的耳边说出自己的猜测。

    当他没说出一个字,就会有炽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耳上,她却打从心底发冷,浑身颤栗不已。

    她完蛋了。

    黑暗中,她再次被抛到了床上。

    这样熟悉的场景,让她不禁双颊发热,心跳更是纷乱,但她却强逼自己镇定,手脚并用地翻过身,急着想下床,不料西门涛的动作更快,瞬间竟扑压在她的身上,用自己壮硕的身躯截断了她的生路。

    “你、你想做什么?”她连忙伸出小手抵到他的胸膛上,毫不掩饰心中的羞涩与慌乱。

    “你认为我想做什么?”他不答反问,没错过她那又羞又急的表情。

    “你别胡来!你还得去取消锁城的命令,让城里恢复自由,也别让城里的卫兵们再继续搜城了。”既然将军和知州的阴谋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她也笨得自投罗网,那么就不该再锁城,也不该再劳师动众。

    “那些都不重要。”他冷哼,竟给了她出乎意料的答案。

    “什么?”

    “比起那些,我们得先来谈谈你那身功夫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躲过满城卫兵的搜索,躲进祥悦客栈里的?”他紧盯着她,丝毫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我……”

    “你先是女扮男装,接着又刻意隐藏懂武的事实,你到底是什么人?进万缕城又有什么目的?”若不是她懂武,适才绝对躲不过他的袭击,想起那惊险的一瞬间,他的脊背顿时掠过一股凉意。

    他庆幸她懂武,却也不由得烦恼她懂武。为了通风报信,她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层层警戒,进入西门府;如此看来,当初她根本就不是被人掳走,而是她自己离开的。

    诸葛玥目光闪烁,迅速别过头。“我就是我,我进入万缕城,没有任何目的。”

    “你说谎。”他不相信,伸手扳回她的小脸。“当初,就是你掳走了尉迟观带来的女人。”这话说得肯定,甚至斩钉截铁。

    他始终想不透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除非有人刻意将人藏了起来。

    当初府里都搜遍了,唯独她因为替他处理公务,府里守卫不敢打扰她,所以只有她居住的院落没有被搜查。

    因为相信她,所以当初守卫报告这件事时,他从未怀疑过她,直到现在。

    小嘴抿紧,她始终保持沉默,拒绝透露任何消息,不料他却忽然探手拉扯她身上的男性灰袍,甚至将手探进她的衣领里。

    “你要做什么?”她瞬间僵硬,连忙捉住他不怀好意的大掌。

    “既然你不说,我也只好想办法‘拷问’你。”他勾起一抹邪肆的微笑,目光灼热地看着她慌乱的表情。

    她的不告而别,让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她,如今失而复得,他恨不得拿条绳子将她永远绑在自己的身边,但他也可以换个方法,让她暂时“无力”可逃。

    “你别乱来!”她又抽了口气。

    “你可以选择诚实,或是一整日都下不了床。”他说得大方,眼神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事实上,他的眼神饥渴得像是就要将她给吞了!

    诸葛玥瞬间想起彼此间曾有过的亲昵,双颊迅速飘上两抹艳红,却固执地不肯受到逼迫。

    小脸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她还是运气于掌,狠心地用了六成的力道击上他的胸膛,本想借此击退他,不料他却不动如山,神情完全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掌打在他身上,只是在替他拍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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