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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宇方惊骚动,问罪欲全忠勇。”————————

    长安城外。

    樊稠的营地就在长安昔日、也是如今渐次恢复繁华的五陵原一代,这里有历代汉家先帝的陵邑,战略位置虽不算有多重要,但人民富庶,也是樊稠最看重的地方。

    只是今日樊稠的心情有些躁动不安,他也说不上这种烦躁是从何而来,朝中有人想要对付他,而且还是当年河北的那一群士人。这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他想起为了这件事当初可是夤夜恳求贾诩念在西凉故人的情分上指点明路,如今风波又起,而贾诩却不肯再见他了。

    “这个老狐狸!”愤怒的樊稠一把将桌案上的馔食扫落下来,狠狠地说道:“若是我身家不保,你也别想好过!”

    他对着帐门不断的咒骂着,可真要他如何如何,樊稠却又说不上来该怎么办,毕竟贾诩太精明了,他手中没有任何关于对方的把柄,仅仅是与他说了几句叙旧的话——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樊稠有心进城找董承求助,可他同时也知道,曹操已经得了诏书要节制他麾下的这一万余兵马。从西凉提劲卒跟随董卓征战多年,到如今成为除开河南尹张济以外硕果仅存的西凉余部,樊稠比任何人都清楚兵权对一个武将的重要性,几乎等同于生命。

    这支兵马是他的保障,樊稠无法想象若是没有了这支兵马,自己将如何在一群仇敌面前保存自己的性命,但到了如今这个天下,这么点兵权并不能成为某个人的护身符,反而还会起到消极的作用。

    他不愿意将手上的兵权拱手让人、并从此以后听人节制,同时又将希望寄托在董承的身上,盼着董承能看在彼此同气连枝的份上,能在朝中为自己多做声援。于是他不顾天子诏令,寻了个拙劣的借口闭营自守,拒绝曹操的几次召唤,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手上仅有的权力。

    这同时也是一种鸵鸟的心态,樊稠自以为这样做皇帝与朝中公卿们就会退让,就会考虑到他的感受。可有的时候,个人的感受是不被尊重的。

    “都给我把大营看好了!”樊稠有些不放心,大声嘱咐着属下,几乎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谁也不准放进来!如今左冯翊羌人又生乱子,我等肩负护陵之责,一定要严加戒备!”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紧闭大营,做出了冥顽不灵的姿态,大不了就这么硬碰硬的干下去,当初王允要杀光凉州余部,自己与董承等人不就是没有坐以待毙而搏得生机么?就算这次不行,干脆就北走上郡、途径北地、安定等郡一路杀回凉州去。这一带人烟稀少,驻军不多,而凉州地方又因为征西将军曹操的离任而再无一个为首的大将统筹诸军,可以为樊稠提供广阔的施展空间。

    只要他就这么坚持下去。

    然而事与愿违,他的军令刚传达下去,亲兵便着急忙慌的又跑了回来:“将军!长安、长安来人了!”

    “有多少人?是谁?”樊稠立即紧张的问道,说不怕那是唬人的,他知道自己手中这些人对上南北军会是什么结局,只是没有死到临头,他仍存着一丝幻想。

    “就、就两个!”亲兵的话让樊稠顿时松了口气,可他随即又说道:“他说他是卫将军,奉诏命犒军,手上还持着节!”

    曹操来了!

    仅仅只是来了两个人就让樊稠心中惊骇不已,他知道曹操这些天其实要来早就来了,之所以奉诏后迟迟不动,就是在等着今天这个时候!他忙慌不择言的说道:“卫将军出行,哪能没有前后扈从,这是假冒的,快拦住他!”

    然而他麾下这些兵马并不是铁板一块,经过几次战斗减员,樊稠麾下的兵马早已不是凉州旧部为骨干的半私人部曲,而是混杂着大量冀州、关中等地的青壮。这些青壮大都是樊稠在魏郡攻掠坞堡抢夺来的,平常时期还好说,现在哪里会真正将樊稠的‘乱命’贯彻下去?

    樊稠匆匆跨上马背,还未来得及往前行几步,迎面便见到曹操骑在马背上的矮小个子,其实他当年随董卓在雒阳的时候就曾见过曹操一面,只是那时曹操其貌不扬,又常跟在袁绍几个人后头,并没有太多让樊稠留意的地方。

    没想到兜兜转转,曹操竟然超过了袁氏兄弟,成了大汉的卫将军,还位在他之上。

    曹操一眼就看到了多年前的‘熟人’,他招呼也不打,当即勒停了胯下骏马,微微将手中的节持起来昭示一番,向四周宣告道:“有诏,樊稠多年委曲顺服,虽沐王化,然狼子之心不改,竟为尤甚。着卫将军、费亭侯曹操前往拿问!”

    “给我拿下!”曹操往后一挥手。

    不等樊稠如何反抗、强辩,典韦径自拍马而出,单一只手就擒着樊稠的肩膀,将其猛地从马背上扯了下去。

    樊稠在地上摔了一个啃泥,顾不得爬起,在地上不住怒喝。

    曹操没有理他,典韦则是面色一怒,竟从马上跳了下,熊一般魁梧的大汉就那么跳在樊稠的背上。樊稠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后便不省人事了。

    近旁本还有几个亲兵想走过来,但看到典韦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之间都不敢挪步。

    曹操遂不顾樊稠在地上如何,当即招来了营中校尉、都尉等副将,宣达了朝廷的诏书,责令整顿军纪,裁汰老弱与刁滑不顺之徒。

    过了半天,曹操从凉州带来的虎豹骑在曹休、曹真两个本家子侄的带领下赶到了大营,内有诏书、外有强兵,樊稠所部很快被收编,随着曹操奉诏书持节斩杀樊稠,董承手中唯一一支听命于他的兵马就此告终。

    “此间事了,我要立即入宫奏明,你二人要严守营寨,不可轻离!”在初步解决完此间的兵马后,曹操衣甲未换,对曹休、曹真两个后辈叮嘱道:“全军上下皆暂慑于朝廷之威,不敢擅动,但军心并不算安稳,有那几个校尉、都尉与樊稠向来亲近的,也不得不防。”

    曹休、曹真两个年轻人初次独自担当大事,脸上俱是兴奋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曹操的话连连应诺。

    “你二人俱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如今也是寄予厚望。”曹操看着这两个被自己待若亲子的亲族,眼底一时没有看向曹昂、曹丕等亲子的严厉,而是饱含着某种暖意道:“不要觉得把你们从凉州带回来是阻了你们战场立功的路了,我知道你们这一路上颇有不愿——”

    他伸手止住了二人将要做出的辩解,用马鞭轻轻拍打着上的尘土,头也不抬的说道:“但你们只需记得,我视尔等如亲子,以后也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曹休二人面色肃然,抱拳领命:“谨诺!”

    “把这些兵练好!等我回来后再行裁撤,并上虎豹骑,留足五千之数,以后有大用!”曹操最后嘱咐了一句,便将此间部曲尽皆交到了曹休、曹真两个年轻人手中,便着急的骑上马,如来时那样只带着典韦一人随行,往长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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