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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

    覃子君抬头望天,喔,不是望天,是望车顶,她在车内,看不到蓝色的天。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啊,砂石场出货有问题造成新案工程延误,老爸老妈又以孝道相逼,要她赶到这餐厅吃什么午餐,说是要见个很久不见的长辈,结果咧,她才刚弯进餐厅后方的小巷,就和巷子里一台该死的白目车发生擦撞。

    对方车速快,她车速也不慢,这事儿谁对谁错实在难以厘清。

    该死!

    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看到对方来车,脸当下绿了一半。

    崭新的BMW745闪着犀利的黑光,像在嘲笑她开车不长眼似的。

    很好。

    她再看看自己被撞凹的日产小汽车车头,车灯都掉出来了,狼狈地在半空中东摇西晃,太好了,她开始想着自己的存款余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晓得里头到底有多少,她向来不太会理财,只懂得薪水入帐领钱花钱的道理。

    BMW的车主走下车,是名高大俊美的男子,他穿着雅痞,好像走在巴黎街头的男子,卡其色风衣、大大的围巾,英挺到彷佛像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一样,覃子君眯起眼,她的世界没有这样的人,她以为这类型的美型男只活在电视和杂志里。

    男人看看眼前的短发女子,她一头乱发,简单的白衬衫,泛白的牛仔裤,休闲鞋上沾着洗不掉的泥痕,严格来说,这位小姐彷佛从泥坑里爬出来一样,狼狈极了。

    他是服装设计师,因为工作的关系,有凭第一印象来评定一个人的坏毛病,不管对方的体态、相貌和年龄,单纯以穿着和仪容来决定自己的喜恶,而这位把泥巴沾在自己身上的女生,他无法认同。

    覃子君感受到他眼神里冰冷不耐的情绪,不屑的态度溢于言表,彷佛她是垃圾桶里无法回收的垃圾般,比报纸铁罐还不如,哇,这下什么负责任啊有礼啊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先生,你开车不看路的吗?”谁对谁错不打紧,覃子君来个先发制人。

    男人双臂抱胸,冷冷地勾起嘴角。“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是。”

    这男人的嗓音低沉性感、充满磁性,非常好听,但自以为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态度却让人讨厌!

    “啧,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撞到你的喽?”覃子君双手插腰。

    男人冷哼了声。“不是故意,但你的失误却是事实。”

    呃,失误吗?话说回来会不会是她转弯时没注意到……

    喔不!她不能这么想!覃子君很努力地想着自己的银行存款,这样才能加深意念,再怎么说她都不能对这个可恶的家伙低头。

    “你咬文嚼字我听不懂,反正你车速过快才是事实!”

    男人冷眼望着眼前这个是非不分的女人,他二话不说,直接拿出手机对着两辆车子拍照。

    他搜证的动作,让覃子君更火了,她冲向前挡住自己的车子。“喂,你照什么照啊?!我的车被你撞烂了,你是不是应该表现得诚恳一些才对?”

    男人看着她,嘲讽地道:“你想勒索我?”

    “我?!”覃子君指着自己,她只是在抗议他的态度罢了,根本没有这样想好不好?她整个人气到快脑中风。“我勒索你?先生,请你注意一下言词喔,我不是那种会狮子大开口的人!”

    “你是。”

    “我不是!”她跺脚。

    “你绝对是。”他耸耸肩。

    “我当然不是!”她大吼,气炸了。

    铃!

    响彻云霄的手机铃声却在此时响起,铃个不停。

    她是建筑师,工作的地方是吵杂的建筑工地,为了不错过任何一通电话,她设定了全世界最大声的来电响铃,覃子君看了眼来电显示,虽然生气,但老妈的电话还是得接。“妈,我撞车了啦!”

    老妈大惊,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地叫嚷着。

    “在餐厅后面的巷子啦!我在吵架,不多说了!”

    覃子君挂上电话后,看到“肇事者”嘲讽的表情。

    “找帮手?”他讥笑地问。

    她冷笑。“就你一个人,对付你我绰绰有余。”

    “勒索不成打算使用暴力?”

    她再冷笑。“是啊,你怕吗?”这男人不只高,身形更是好,但八成是只饲料鸡,哼,对付这种徒有一张俊俏帅脸的男人没啥好怕的。

    男人冷漠地说:“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你把联络方式给我,我会叫保险公司跟你联络。”

    由保险公司出面?不,她不想对付吸血鬼,覃子君耸耸肩。“不用,撞车非你我所愿,各自承担如何?”呵,反正她的车灯可以用胶带黏回去,凹的部分也能用铁锤锤回去,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建筑师没啥米解决不了的事。

    “你想得这么简单?撞车不用负责任?”他嘲讽地扬起嘴角。

    覃子君冷哼了声。“呵,在还没鉴定之前,谁错谁对都不知道,不见得是我错得多。”

    “我不反对报警。”

    “哼,能开BMW745,想必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怎么?这么轻微的擦撞你负担不起吗?我的车凹了一块都没在在乎了,怎么你这么放不下?”她一脸挑衅地瞄着他。

    男人冷笑,不想继续瞎扯,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可此时却有一群长辈朝他们的方向半跑而来。

    “子君啊!你没事吧?”覃母一马当先,焦急地冲向女儿,拉着她的手,急切地看着她全身上下,确定她没受到半点伤。“哎呀,女儿啊,有没有伤到哪儿?”

    “我没事,我没事,哇,妈,你今天化妆喔?”覃子君拍拍妈妈的手。

    “和老朋友吃饭当然得化点妆。”覃母不好意思地挥挥小手。

    长辈们全跑来了,包括覃家父母,还有另外两位陪同的长者,他们应该是爸妈的老朋友吧,呵,她声势浩大,覃子君斜睨者“肇事者”,表情得意极了。

    只是,事情却大出意料之外——

    爸妈的老朋友看见了“肇事者”,急呼呼地嚷道:“哎哟,东岳,你怎么把人家小姑娘的车给撞烂了啊?”

    长辈对着“肇事者”哇哇抗议,像是在替她伸张正义似的,这种气势很好,只是,呃,爸妈的老朋友叫他东什么来着?

    这……伸张正义是一回事,认识“肇事者”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东岳?覃父、覃母吓了一跳,立刻恢复镇定,覃父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客气地道:“没关系、没关系,两人没事就好!”

    覃子君皱起眉头,事情太古怪了,出了车祸,车头被撞烂,老爸居然还笑得出来?老爸是军人,还是带兵的连长,以他火爆的个性,应该会冲上前痛骂“肇事者”一顿才是啊?太诡异了……

    “是啊,两人没事最重要,车子烂了也无所谓,只是,连长,怎么会这么巧?这两人就这么撞在一起了?呵。”老朋友笑道。

    被尊称连长的老爸,捧着肚子跟着呵呵笑。

    “是啊,进铭,这两人怎么这么有缘啊?”连老妈都很开心,熟稔地唤着好友的名字,一切诡异到令覃子君浑身发毛……

    她审视着“肇事者”,发现他也是一脸困惑,皱着眉头,想了几秒后便直截了当地问:“妈,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他吗?”她指着“肇事者”。

    覃母脸上堆满笑容,宠爱地拍拍女儿的手。“难怪你不记得,欸,想想傅家举家移民到新加坡时,你才幼儿园大班呢!子君啊,这是傅伯伯、傅伯母啊,而这位呢……”覃母指着“肇事者”,笑眯了眼。

    “而这位呢,就是你小时候老爱腻着他、缠着他的岳岳哥哥。”

    啊!

    受到强烈的惊吓时,脑袋瓜里是不是都会听到气球爆炸的声音?然后感觉头晕眼花,四肢发麻?

    覃子君瞠大双眼,傻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岳岳哥哥?”

    “是啊是啊!”老妈点头如捣蒜。“东岳,这是君君啊,你还记得吗?”

    别说覃子君活像是被鬼吓到一样,连一向以冷静自称的傅东岳此刻的表情也很复杂。

    “君君?”他瞪着她。

    那是段两小无猜的年幼岁月,当年两人老是黏在一块,有他就有她,君君是他唯一可以忍受的爱哭女生,自己也是君君唯一亲近的臭男生,他保护她、把她当珍宝一样宠疼着……

    但是君君大班时,因为他爸爸工作的关系,全家搬迁到新加坡,虽然新加坡没有离很远,但也没隔壁里、隔壁巷来得方便,他们家这么一搬走,虽然偶尔还会听爸提起她家的事(毕竟两家爸爸当年是军中同袍,一个是连长,一个是通讯兵,彼此的革命情感不是空间和岁月可以抹灭掉的),但懵懂无知的孩童却因此断了联络——

    不过,傅东岳依稀记得那个绑着麻花辫的小女娃,她总是跟在他身边当他的小跟班,印象中君君的个性安静温柔又可爱,且拥有全世界最甜美的笑容,和眼前这个是非不明的粗鲁女人完全不同。

    覃子君瞪着他,她当然记得岳岳哥哥,毕竟小时候岳岳哥哥是她生活的重心,在学校和岳岳哥哥玩,放学回家也会跑去隔壁岳岳哥哥家找他玩,成天和他腻在一起,幼儿时期的相片都有他,虽然已经不记得当时依赖的感觉了,但她记得这个人,也记得自己小时候有多么仰慕他。

    时光飞逝,岁月的确在两人身上留下不少痕迹,他们早和幼儿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了,他少了开朗男孩的阳光笑容,成了内敛沉着的高大男人,而她则没了儿时的羞涩甜美,蜕变成利落自信的现代女性。

    覃子君冷哼。“你不像是岳岳。”她的岳岳哥哥绝对不是一个穿着雅痞的娘炮!

    但顾及到有长辈在场,她的不满只能往心里吞。

    “我记得以前君君很爱漂亮,个性甜美又淑女,皮肤白皙,喜欢粉红色,穿洋装,留长发,爱干净,重点是身上没有泥巴,和你完全不同。”傅东岳从头到脚审视着她,眼神很轻蔑。

    覃子君大笑,眨眨眼,挥挥手。“哎哟,别提那些了,我现在光看相片都觉得恶心呢!”

    “比浑身泥巴还恶心?”傅东岳冷笑。

    “泥巴?有吗?”覃子君抬手提脚,东看西看。“你说我哪里浑身泥巴了?鞋子吗?”她耸耸肩。“就算我全身泥巴,请问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

    “轻率粗鲁的言语和你的外表很搭。”他面无表情。

    轻率?粗鲁?!“是啊,你想听更粗鲁的话吗?死娘炮。”她豁出去了!这口闷气她说什么都忍不住。

    娘?

    傅东岳的眉头皱起,他是国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是巴黎、米兰流行服装界最闪耀的新星,作品往往带动整个时尚风潮,可现在却被一个在泥中打滚的女人评比为娘?

    闻言,覃母赶紧拉拉女儿的手臂,嚷道:“哎呀,女儿,你怎么这么说啦!”

    “君君,女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人家会以为我们覃家没有家教。”连一向宠溺女儿的覃父也说话了。

    娘炮就是娘炮,这和有没有家教是两码子事,覃子君仰高下巴,挑衅地和她口中的死娘炮对看,完全不以为意。

    傅母见状,不但没有替儿子抱屈,还亲密地拉起覃子君的手。“呵,不会的、不会的,君君可是我们所有长辈心里最甜美的公主呢,想当年,君君一出生,咱们眷村可是连开三天流水席呢!君君是我们连上唯一的女娃,她永远是我们所有人的宝贝,所有人的公主,现在公主要嫁进我们傅家,最开心的就是我们了——”

    覃子君耳尖,打断长辈的话,急切地问道:“等等,伯母,什么叫就要嫁进我们傅家了?”

    “喔,这个喔~~”

    长辈们全都笑呵呵,别说覃子君心底发毛了,连傅东岳的脸色也很凝重。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压下心里的不安,向一旁的老妈询问。

    这两个人,一个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建筑师,一个是红透半边天的服装设计师,他们历经大风大浪才有今天的成就,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事可以把他们吓到头皮发麻了。

    傅父清了清喉咙,公布答案。“连长当年对我的照顾,我始终铭记在心,虽然咱们两家已经很亲近了,但还是希望能够亲上加亲,东岳和小公主从小感情就很好,所以在我们离开台湾那一年,双方父母都同意,等东岳和小公主长大后,两人就要结成姻缘,让我傅进铭的儿子好好照顾连长千金,这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心愿。”

    覃父感动地拍拍好友的肩,有些哽咽地道:“进铭,我何尝不是这样认为呢!别说照顾了,进铭儿子的品性我绝对放心!”

    啊啊啊,她快吓死了啦!

    什么听到气球爆炸的声音、头晕眼花、目瞪口呆等,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震惊啊!

    她吓到双腿发软,只能狼狈地拉着老妈的手臂,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结婚?嫁给死娘炮?!这些大人在说什么啦?

    “结成姻缘?”傅东岳不解地问。

    傅父很肯定地点点头。“是啊,东岳,这就是我们这趟回台湾的主因,要完成你和小公主的婚事。”

    傅东岳很明白父亲和覃伯伯坚定的革命情感,在新加坡的日子,父亲想的念的都是过去长官对他的照顾和两人情如兄弟的感情,但一码归一码——

    “爸,我不可能娶她,她不是我要的女人。”

    傅父皱起眉头。“东岳,你知道你覃伯伯当年对我是如何的照顾吗?那是个困苦的时代,没你覃伯伯伸出援手,我小命都不保了,怎会有你?覃伯伯可是你的再生父母啊!所以照顾小公主,成为小公主的丈夫是你一定要做的事。”

    “我可以用其它方式报答覃伯伯的恩情。”傅东岳很不耐烦地回道。

    “钱吗?”傅父挥挥手。“儿子啊,你覃伯伯的恩情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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