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温如言又跟苏白在房间里谈了多久,随后便接到了让温如言进宫的旨意。

    苏白离去之后,安凌微这才亲自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柳清儿跟在她身后,怀中抱着温如言进宫应该穿的衣服。

    她们好像也知道了些什么,进来之后都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帮温如言清洗了一下面庞,然后一脸耐心的伺候着他换了衣服。

    期间温如言也没有说话,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清澈的目光中充斥着的悲意却是让安凌微跟柳清儿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仿佛看一眼就会沉浸在那无尽的悲伤之中一般。

    这或许就是内力四重天的境界吧,温如言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目光中所带的情感就如同漩涡一般,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给拖拽进去。

    衣服穿好之后两个人还认真的帮他处理了一下身上的褶皱,但一切琐事都准备妥当之后,温如言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她们一眼,开口轻声说道:“走了!”

    而就因为这一眼,安凌微跟柳清儿的双眼顿时就发红了,她们只感觉一股悲意笼罩着自己浑身上下,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皇宫。

    正德大殿。

    数百支蜡烛的烛火微微摇曳着,橘黄色的光芒充斥了整座大殿,一身金色龙袍头戴帝冕的周天子微眯着眼靠坐在龙椅上,此刻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呼吸也有些急促,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丝丝冷汗。

    程公公就站在他身边,看着当今陛下坐在这里如此辛苦,他的表情中也是带了一丝悲哀。

    大殿中很安静,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许久之后,大殿外突然传来内侍的声音:“镇国公陈令陈大人到!”

    程公公看了一眼周天子,见他点头,这才高声喊道:“宣!”

    大殿门被推开,着一身黑色长袍头戴玉簪两鬓略微有些发白的镇国公陈令信步走了进来,待走到周天子身前二十步的时候跪倒在地上,山呼道:“臣陈令,叩见陛下!”

    周天子轻笑了一声,道:“平身吧。”

    “谢陛下。”

    陈令起身站在原地没有动,周天子再次开口道:“这里不是朝堂,兄长又何必这般作态?且上前五步与朕相聊。”

    听闻此话陈令心中顿时长叹了一声,当今天子今日跟他与君臣相交,而是拿出了当初他潜龙在渊时的称呼,陈令便知道今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了。

    不过他倒也没有忤逆周天子的意思,径直上前距离周天子五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这般距离之下,甚至他都能听见周天子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陛下身体安好?”陈令抬头。

    周天子苦笑一声,道:“据苏白所言,朕还有两日可活,过了今夜,怕就只剩一日了。”

    陈令大惊刚欲开口,但是周天子径直摆手打断了他,道:“兄长莫要惊讶,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罢了,或许是上天觉得朕这些年过的太过于辛苦,不忍让朕再操劳罢了。”

    “陛下!”

    “无妨,朕在这龙椅上一连坐了三十一年了,如履薄冰,夙夜忧叹,生怕有负于列祖列宗与我大周百姓,如今确实累了,也该离去了。”

    陈令顿时掩面而泣,哽咽道:“臣犹记得当年陛下年少之时,意气风发,志比天高,一杆长枪南驱楚国西拒大齐北逐匈奴,陛下当年的英姿如今还刻在臣的脑海中,再看陛下现如今,精气不复壮年,我大周的琐事也是将陛下的体态压的佝偻了下去,这些年,倒是苦了陛下了!”

    他这话一说完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如今竟哭的跟个孩童一样,如此情景竟让一旁的程公公眼眶也红了起来。

    而周天子听完他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向往的神采,道:“真怀念当初冲锋陷阵的日子啊!”

    “陛下!”陈令当时便跪倒在地上。

    周天子一脸轻笑的看着他,安慰道:“兄长莫哭,其实朕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承了兄长天大的恩情了,朕依旧记得,承德九年,朕率领的一千甲士被南楚两万大军包围,若非是兄长不惜违抗军令改道支援,怕是朕就要死在那里了,那一战之后,兄长可是硬生生的受了吴国公的五十仗责,整整两个月没有下的了床。”

    “承德十年,北境雁子关大战,朕身中六刀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也是兄长拼死护在了朕的身上替朕挡了数十刀,兄长现在的后背在阴雨天还是会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朕都知道的。”

    “陛下,不要说了,求您不要说了。”陈令嚎啕大哭的请求着周天子。

    “承德十二年,还是北境,朕孤军深入,被匈奴的一个神射手盯上了,那箭矢射来之际也是兄长不要命的挡在了朕的身前,朕犹记得那一箭直接穿透了兄长的左肩,再往下偏离一寸,怕是兄长就要没命了。”

    周天子说的越多,陈令哭的就越严重,直到最后竟瘫坐在了地上。

    “兄长啊,你说没有你,朕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啊,朕当初便发誓,待朕登基之后,只要朕在位一天,便许兄长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朕做到了!”

    “陛下并没有负臣,是臣有负于陛下啊!”陈令跪伏在地上哭喊道。

    “眼下朕就要走了,可两日之后朕撒手人寰去了地下,若是没有你,又有谁还能拼死保护朕啊!”

    “臣明白,臣都懂,都懂,只求陛下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陈令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那鼻涕也是被拉的老长,他此刻好像什么颜面都不要了一般,用衣袖又是将鼻涕擦了好几遍。

    周天子看着陈令如此模样也是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自朕登基之后,好像再没有跟兄长喝过酒了,兄长今日可有兴趣陪朕不醉不归?”

    “臣,陈令,遵旨!”

    正德大殿外。

    太子温如玉,靖王温如言,丞相苏定河,六部尚书,巾帼将军叶临雪,黑骑营大统领谢山,还有左右两巡防营都统等文官武将悉数在列,只是却被两个太监给拦在了大殿外。

    大殿里的哭声刚传出来他们便知道此刻是谁在里面了,只是听见这哭声所有人的脸上皆是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怪异表情。

    温如玉与温如言并列在前,一个满脸悲意,一个表情平静。他们两个已经差不多猜到自己父皇今日的用意了。

    丞相苏定河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站在他身后的六部尚书还有那几个武将却窃窃私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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