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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帝四年春天,江北凤凰县里最热闹的凤凰城,在即将到来的牡丹花祭里,由凤凰城城主主办的一年一度凤凰会,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这是凤凰城每年的三大盛会之一,也被凤凰城内的卖酒人视为每一年最重要的比赛。

    参赛者只要年龄满十五岁以上,没有男女之别,不分贫富贵贱,只要有品酒的本事便可参加。

    若是能够过关斩将,拔得头筹者,就能得到凤凰城王颁下的凤凰令,持有令牌时效为期一年,直到下一年度能人胜出为止。有这块令牌,在这一年之中,在凤凰城内的任何消费都由凤凰城主买单。

    而获得凤凰令者也会成为凤凰城各大酒庄、酒楼争相邀请来当作宣传的贵客,等于名利双收,风光不尽。

    也因凤凰会品酒能人这块招牌擦得响亮,所以每年城内酒庄、酒楼、酒店都尽可能派人参加比赛,自己人若能胜出,就不必看人脸色。

    令人饮恨的是,过去三年来举办的凤凰会,都由凤家酒庄的大小姐赢得头彩,城内卖酒的都休想再分一杯羹,得不到好处之下,这女子三年来已经令很多卖酒人恨得牙痒痒了。

    但是凤家酒庄的大小姐对酒的种类、香味、色泽简直有与生俱来的判别能力,她对天下千百种酒如数家珍,不但能点出酒名,还能详细说出每一杯酒的酒龄、产地、酿造过程,如此异能着实令人折服;可恨的是,这位大小姐那副理所当然的傲慢和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

    “太老爷!太老爷,不好了,小姐出事了!”秀玉丫鬟边嚷边叫,紧张兮兮地从后院厢房跑过来。

    陈总管站在门边,伸手将她拦下。

    厅堂上,凤老庄主正招呼着一位远道而来的友人。

    这人年纪很轻,却和老庄主平起平坐,有说有笑。他身为总管三十多年来,还是头一次看到老庄主和一个年轻人能谈得如此尽兴,而且自从四年前庄主过世后,已经不曾见他老人家笑得如此开怀了,连他都看得感动,实在很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这一幕,但是遇到小姐的事,那就不一样了。

    陈总管听明白秀玉嚷的是小姐出事,赶紧让她进来,也同时跟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只见老庄主老神在在,不悦被打扰,睇她一眼,喝了口热茶。

    这凤家就剩下小姐这一条血脉了,“小姐出事”如此大的事,老庄主还能如此镇定,自然是有原因。

    陈总管一见老庄主毫不慌张,心里马上有底了。

    一来这秀玉老爱大惊小怪,小事也说成大事,没听原由之前,实在不必跟着紧张。二来老庄主才刚把凤成秀调走,小姐就出了事,如此巧合,休说老庄主了,连他都起疑。

    说到凤成秀,他比小姐大三岁,和凤家一样,同是凤谷族人,自幼失去双亲。

    十二年前老庄主把举目无亲的凤成秀从凤谷带出来,是想培养他日后成为凤家酒庄的总管。

    但是这几年老庄主把酒庄生意实权交给小姐打理,凤成秀跟在她身边,帮她处理杂务、身兼保镖,两人形影不离,惹得外人交头接耳,私语声不断。

    小姐今年都十九了,老庄主有意在今年决定小姐亲事,他想老庄主是怕凤成秀成为阻碍,才把他外派到邻县去帮忙打理生意。

    老庄主此举引起小姐不满和抗议,他在猜,可能连老庄主都认为小姐是为了让他调回凤成秀,和他玩起手段来了,此时才不慌不忙,等着看小姐的把戏。

    “太老爷!小姐早上出门巡视酒庄时,人还好好的,不知为何,方才回府,忽然倒在房内,全身发抖,狂冒冷汗,呕吐不止啊!”这秀玉虽然爱大惊小怪,却个性老实,不会作戏,如今看她面色苍白,吓得牙齿打颤,全身也跟着在发抖,难道——

    他见老庄主脸色煞变,急忙拄起拐杖,向他看来并喊道:“快去请刘大夫过来!”

    “是!”陈总管赶忙跑出去。

    老庄主的确怀疑这是外孙女的手段,但他也不免担心万一外孙女当真出事,那可不行!

    他急着奔去后院看外孙女,却忘了自己行动迟缓,一步跨出去,身体倾斜,老态龙钟的身躯就往前栽——

    “凤老!”幸亏一旁年轻人身手敏捷,及时上前抱住他。

    “阿风……快……背我去后院,快带我去看凰儿!”

    秀玉丫鬟这时才看见厅堂上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身形高大,风姿潇洒,她一时看得傻了。

    她见这位被太老爷唤作“阿风”的男子,立刻就把太老爷背了起来,一点都不吃力,动作轻松迅速,看得她一颗心莫名地跳。

    男子突然目光朝她转了过来,把太老爷的拐杖递给她,说道:“请带路。”

    “是……是……”她赶紧伸手接过拐杖,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嗓音,还有那深邃有神的目光,她一瞬间满脸通红,连连称是,却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差点忘了路该怎么走。

    “阿风,这里走!”老庄主等不及,用手指着方向道。

    男子健步如飞,背着老庄主真像没有重量似的,一下子往后院去了。

    啪、啪、啪,一阵振翅拍打声,一只黑鸟儿尾随在后,飞了出去。

    秀玉一脸窘迫,提起裙摆,赶紧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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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儿,凰儿!”

    罗风把凤老背进房间,触目所及房内一片狼藉,满地污秽呕吐物,有位姑娘趴在窗边卧榻上。她一袭玄米色衣裳,身形纤细修长,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垂落,遮去容颜,看不到面容。

    他把凤老在卧杨旁放下来,扶老人站稳。

    “凰儿,你可不要吓我啊!”老庄主一只手撑着罗风的手臂,靠近外孙女,眼见他的宝贝外孙女儿趴着不动,他当真吓着了。

    “外公……没事。”伏趴的身子有了动作,肩膀抖动,想强撑起来却无力,声音虚弱没半点元气。

    “凰儿!”老庄主一听外孙女声音,一声惊喘,紧紧抓着罗风的手,“阿风,快,快把她抱起来我看看!”

    “凤老,你先坐下来。”罗风拉了张椅子让他坐,才依老人吩咐把小姐抱起来。他一握住她手臂,碰她香肩,发现女子身骨远比他想像来得纤细,内心微讶,动作放缓,小心地将她抱起来。

    她全身虚软无力,躺靠在他怀里,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才缓缓张开了眼皮。

    “凰儿!”一把长发盖在她脸上,老人用抖颤的手拨开了,望着外孙女死白无血色的脸容,吓得心脏差点停了!“凰儿!这……这到底……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罗风低头瞅着怀里的女子,她星眸半张,脸色惨白,一副病容,但生得一张鹅蛋脸,精致深刻的五官仿佛神来之笔,一笔一画都向美人容颜刻去,美得令人屏息。

    难以想像凤老还有外孙女生得艳若桃花……他惊艳之际,发现一双星眸朝他看来,她漆黑眼眸犹如蕴藏星子温润光泽,在凝望他时,化作一股清泉浸润他的心,令他也不禁为美人在抱怦然心动,对她扬起了一抹笑。

    她流星转盼,望向老人,气若游丝的开口道:“外公……有人……对我……下毒……”

    “你、你说什么——下毒?”老庄主闻言激动,紧握外孙女的手,追问她:“凰儿!你说清楚,谁对你下的毒手,是谁如此大胆!”

    “外公……把……成秀……找……回来……”她的声音愈来愈小,不久就昏了过去。

    老庄主一怔,心内疑虑再起,望着昏迷的外孙女,深深攒眉,一脸严肃。

    “阿风,把她抱到床上去。”他放开了外孙女的手,深叹口气。

    罗风点了点头,抱着她走进内房。他听见凤老在对丫鬟吩咐,让她多找几个丫鬟尽快把房间弄干净。

    他低头看了怀中女子一眼,她身上有淡淡的花香,柔美容颜如芙蓉,究竟是谁忍心对如此娇柔女子下毒手?

    话说回来,凤老特地托人把他找来,原因还未说明,难道与此有关?

    罗风把她放到床里,拉过被子为她盖上,多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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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总管很快请来大夫进入内房,小厅堂有一群丫鬟在打扫清理,罗风因此到外头等候。

    “阿风,老凤的外孙女生得如何?有比小烟可爱吗?”一只鸟儿站在他肩上,字正腔圆的声音充满好奇。

    “多事。”

    “老凤有眼光,对你很赏识,他找你来,说不定是让你娶他外孙女,你刚才居然不让我进去看!”鸟儿很抱怨,一张嘴碎不停。

    罗风索性不理它,抱着胸膛在树下打盹。

    过了一会儿,陈总管把大夫送出来,他听见声音,张开眼来。

    凤老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

    他脸上怒色难抑,看来他的外孙女确是中毒。

    “凤老。”

    老庄主抬起头来,“哦……阿风,刚才谢谢你。抱歉,特地请你来,却冷落你。”

    “凤老不需客气。凤小姐情况如何?”

    “大夫看过,凰儿性命无碍……阿风,你跟我来。”老庄主脸色凝重,深深叹了口气,拖着老步离开外孙女庭前,往书房走去。

    罗风肩上停着的鸟儿,从来都很识相,一见场面不对就闭嘴不语,因此才能跟着罗风这么久。

    凤家庄院在他看来不大,倒也颇有规模,绕过中庭,也走了一段路,凤老步履蹒跚,和以前大大不同。

    他十五岁那年离开京城,在天崖村碰上凤老,算起来两人认识也有六年了。初识那年,他曾受过凤老帮助,后来不管他到哪儿,都会与凤老通书信。

    这老人幽默风趣,过去脸上总是挂满笑容,身体硬朗,步伐稳健,想不到几年光阴,变化如此之大。

    “阿风,坐吧。”

    走进书房,老庄主已经有些站不住,先坐了下来。

    “凤老,方才凤小姐说被人下毒,大夫如何诊断?”两人隔着一张茶几,面对面而坐,他帮凤老倒了杯茶。

    “谢谢……大夫证实,凰儿给人下了微量的毒,此毒虽不致危害性命,却会令嗅觉和味觉麻痹,一段时间尝不出滋味来。”

    罗风一听,马上想到方才在大厅,他正和凤老聊到进城之时,听到街巷到处高谈阔论的凤凰会。听说过去三年的凤凰令都是由凤家小姐拿下,今年的凤凰令如若不出意外,当也是回到凤家。如此说来,这是有人不希望凤小姐参加今年的凤凰会而下的毒手——

    他正想到此,却听凤老道:“阿风,此事真相未明,实不相瞒,老夫虽然怀疑是有人不想我凰儿参加凤凰会,却也不排除……唉!也有可能是凰儿用的苦肉计。”

    苦肉计?罗风听闻,倒很难想像那位柔弱可人的小姐会做出这种事。

    “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凰儿在痛苦之中,还嚷着要老夫把成秀找回来。”老庄主深深叹了口气。

    “听得出来,凤小姐很……重视此人。”不知两人是何关系,他把到了嘴边的“钟情”两字吞了回去。

    “嗯,他叫凤成秀,他的祖父本是我庄内的酿酒师傅,‘凤王酒’能成天下第一酒,成秀他祖父功不可没,可惜他早早过世。成秀年幼时父母也意外身亡,老夫从凤谷把他带出来,诚心栽培他,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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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清晨,凤老庄主带罗风去参观凤家酒庄的酿酒过程,顺道也去了一趟凤家酒庄开设的凤王酒楼,在那里用过午膳后,才回到庄内。

    “外公。”

    “凰儿,你怎么起来了?刘大夫交代你要多休息。”

    “我已经没事了。”

    罗风跟在老庄主身后,举目望去,看这位清醒过来的小姐,她一袭黄色交襟短襦、白色罗裙,春衫裹着曼妙身段,衣料轻薄,裙摆随风飘逸,她腰骨直挺,风姿绰约,精神奕奕,看来更为娇丽。

    “那嗅觉和味觉恢复了吗?”老庄主不悦,仍然希望她多休息。

    “大夫开的药我会按时吃,希望不影响十日后的凤凰会。”一双凤眉颦,神色严肃,声音干净,尾音不拖,听来俐落。“外公,我有事跟您商量。”

    “待会儿再说,我先跟你介绍。”老庄主转过身去。“阿风,昨日你已经见过了,她是我的外孙女,叫凤凰。”

    “凤小姐,幸会。”

    “凰儿,他就是我以前常跟你提起,在天崖村认识的小子罗风。虽然阿风比你大两岁,不过我想你们以后互称名字就可以了。”

    凤凰不是没有看见外祖父身后跟了个人,只是她没有兴趣多看一眼。她见外公对男子露出一脸轻松笑容,此时才留了心。

    阿风?……她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当年那个身无分文流落天崖村,被外公以帮忙看守房子的名义安顿在天崖山凤家别馆的流浪儿。

    外公很少赏识一个年轻人如此赞不绝口,凤成秀成熟稳重,处事圆滑,忠心耿耿,外公对他也只是满意的微笑点头,还不到开口称赞的程度,这“阿风”是有三头六臂?

    凤凰忍不住看了他。

    这一看才发现他比外公高过一个头,外公虽然不算很高,可也不是矮个子,这人就像她站在一群女子之中一样,站在男人圈里鹤立鸡群。

    她再看仔细,他身上穿了一件洗过再洗,早已褪色的蓝色粗布衣,腰间系着黑色带子,脚上踩着一双又脏又黑的旧布靴,头发没有好好梳理就随意扎起,皮肤不算黑,可也不是白净人物。

    她最后看到他脸上胡子拉碴,一副邋遢样,她立刻把目光撇开。

    两人目光差点对上时,她转开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有,他似乎还听见她冷哼了一声。罗风从她脸上看见对他不齿的表情,这时挑起了眉。

    昨日躺在他怀里,被他一双手臂拥抱着的,他记得是一位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姑娘,所以他才点头答应凤老的要求。

    没想到才相隔一日,变化如此之大,同样是这张姣好面容,醒来时却高昂下巴,骄傲得像一只展翅孔雀,高傲艳丽不可一世——

    好心情顿时落入谷底。他真是一时鬼迷心窍,色欲薰心,糊了脑袋。想她年纪轻轻已经取代凤老打理整个酒庄生意,怎可能是柔弱女子?罗风自嘲苦笑,这会儿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知反悔还来得及吗?

    “噗哧!”罗风肩上鸟儿忽然扬起一边黑翅挡嘴,像是看透了主人内心,笑出了声来。

    “哦,对了,凰儿,这只是阿风养的鸟儿,它叫‘颠’,是一只会说书的天才鸟,你可别小看了它。”老庄主和昨天大大不同,他今日看来像卸下重任,一扫阴霾,一派轻松,笑呵呵地向外孙女介绍说书鸟。

    凤凰一眼扫去,看那只鸟儿披了一身黑羽毛,对她展翅拍了两声打招呼,她连个表情都没有,完全漠视了这双主人和鸟。

    “外公,人我见过了。我有正事和您谈,去书房好吗?”

    “鶤鸡。”突然一个声音插入。

    两双眼睛同时看过去,焦距都落在罗风身上,因为那声音是他的。

    罗风抱着胸膛,一脸笑容,只是低嗓斥了一声:“颠。”

    鸟儿是眼见自己被瞧不起的程度比主人更彻底,这才恼羞成怒,仿主人的声音朝她嗤诋。

    它这时候又道:“各位知道吗?凤凰亦称为火鸟、鶤鸡。这鶤鸡呢,就是体型较大的鸡。所以凤凰就是鶤鸡,鶤鸡就是鸡的意思。”

    罗风一脸笑容更尴尬。这只鸟儿自以为舌粲莲花,不解释还好,这回直接把人家外孙女叫成“鸡”,看来回头得好好“沟通”了。

    凤凰冷眼一瞥说书鸟就调回目光,“外公,我在书房等您。”

    “凰儿,你如果想谈成秀的事,此事已成定局,不需浪费唇舌。”老庄主两手摆在拐杖笼头上,态度威严坚决。

    “外公!我在外头走动,需要多一双眼睛来关照,过去成秀在时,我避过多少祸事都不知,您也看见成秀前脚才走,我就被人下毒,为什么您还要固执己见呢?”

    “凰儿。”老庄主不再提凤成秀,转头看向罗风,“我已经请阿风留下来,以后他是你的保镖,由他来保护你的安全。”

    罗风看见这位凤大小姐马上瞪大一双眼睛,一记冷光朝他冷怒扫射过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嫌恶表情。她嘴上不说,但一双眼神像利箭直杀他,不只是把他当标靶刺射,还箭箭直中红心,摆明是恐吓他:她不是好伺候的,要他立刻知难而退。

    她这眼光如若不是杀在他身上,罗风还真想拍手叫好。

    实在不免为凤老感到遗憾,这位小姐若生为男人,有这等气势,势必扛得起凤家大业,凤老也不必担心后继无人了。

    可惜她身为女子,长了如此气焰,是男人都退避三舍,无怪十九芳龄还待字闺中,令凤老担心。

    “蒙凤老厚爱,晚辈昨夜辗转难眠,深恐本事不济,难当重任——”

    “阿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已允诺之事,怎可反悔。”他一双老眼没瞎,当然看见外孙女瞪人的狠劲,但他也看穿了罗风这小子只是不想把麻烦揽上身,正好被凰儿这一眼“威吓”找到台阶就想开溜,他并不是当真怕了凰儿,这倒是看得他心底更乐,更加放心,说什么也要把人抓住留下。

    罗风抱着两手,请辞未果,从容一脸笑,还要开口,凤家大小姐脾气已经上来——

    “外公,您舍近取远!找如此货色取代成秀,实在太侮辱人了!凭这种人岂能保护我!”她不假辞色,不留颜面,一根食指甚至直指到了罗风面前。

    “噗噗。”有人小看了主人,说书鸟却乐得看戏。

    当事者也一派轻松,乐于有人帮腔,为他解除职务,他好继续逍遥去。罗风索性抱趄胸膛,作壁上观。

    凤老却是瞥了罗风一眼,口气严厉的对外孙女道:“凰儿,外公身边就只剩下你了,如果你认为阿风保护不了你,那么你就留在家里,我会尽快为你找一门好亲事,从此以后凤家酒庄的生意你不用再管了。”

    一顿说词打掉了凤凰的气焰,看她哑口无言,满脸怨气不平,罗风却也乐不起来。

    “噗噗。”鸟儿继续笑,这回是乐在看他主人打错算盘,让老凤占了上风,面有难色。

    “凰儿,都怪外公不好,你娘的死带给我太大打击,才让你十五岁就代替你娘扛起家业。这四年来你管理酒庄、打理酒楼生意,每天废寝忘食,要看帐本,要学酿酒,为了参加凤凰会,还得尝遍天下美酒,努力牢记酒香、酒味、酒名,学会品酒。你一个姑娘家,不能优闲待在闺房里,却得出来跟一群男人周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老庄王缩着肩膀低头叹气,本来瘦弱的身形,看起来更显老态。

    罗风瞥了凤凰一眼,虽然她趾高气扬,态度轻蔑傲慢,但是小小年纪能够一肩扛下重担,把凤家酒庄经营得有声有色,的确是相当了不起。

    此时若非凤老提起,他也跟外人一样,只看到她凤家大小姐风光的一面,根本忽略她得在背后下多少苦心,方有今日成就。

    罗风看着凤老,却忍不住苦笑。凤老这番话明着说给外孙女听,暗里是针对他来着,他是希望他多了解凤凰,担待她的脾气,帮助他这个老人。老人家早已掌握他心软的个性,他这下想溜也不成了。

    凤老缓缓抬起头,看一对年轻人都不说话了,“凰儿,你能不能让阿风先跟着你,看看他的表现再说?”

    她能说不吗?凤凰冷冷点了头,转身就走。

    凤老望着外孙女的背影,满意地露齿而笑。

    罗风却是背脊一片凉意,这回又栽在凤老手上了。

    前头那修长纤细直挺挺的身影走了几步忽然打住,连头都没转过来,就冷冷斥一声:“还不跟上来!”

    罗风抱着胸膛,继续看她那嚣张的背影,还看得极为有趣,嘴角上扬,他却见凤老转过头来,对他说:“快跟上去。”

    罗风回过头去,看看身后没别人,这才恍然这只凤凰颐指气使的对象是他。

    “哈哈哈!”肩膀上鸟爪紧抓着他,它深怕捧腹大笑,一个不稳摔落地,落个乐极生悲的下场。

    唉"落平阳被犬欺。罗风放下手,哀叹在心里,迈步跟上去。

    “看看你这副样子,街上要饭的都打理得比你整齐,体面得多!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赖着不走,死老百姓!”凤凰吞忍不下让这种吃白饭的跟在身边,走了几步,终于回过头来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姑娘,留点口德。”他性情好,脾气好,就不跟她计较了。

    “死老百姓!”她一股脾气没得发,他自己找上门!她又呛又辣命令他道:

    “你马上去把这身稀烂的粗布换掉,还有那双破靴子也丢掉!重新去把门面修整一番再来见我!”

    “碍得着你吗?”老实说,他的脾气也下算好。

    “碍着我的眼!”

    “那真是罪过了,你还是关在家里当你的大小姐吧,我告辞。”他拱起两手,一派潇洒,说走就走。

    “罗风!”凤凰根本不想拦他,甚至心里有丝窃喜,却看见凤老庄主还站在那儿看着,此时她若把他骂走,外公当真不让她管凤家酒庄了。

    她气怒在心,奔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还有何指教?”他看着她,看她很想骂他,又有顾忌的眼神,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瞥了一眼凤老,顿时对她笑容猖狂道:“看来,我这保镖,是保你凤家酒庄代理庄主的职位。奉劝你别太招惹我,彼此相安无事。”

    “你……你这死老百姓!你只不过是来我凤家讨一口饭吃的小老百姓,你居然敢威胁我!”

    “是又如何?”

    “罗风,你别太得意,我很快会让你滚出去!”

    “那真是感激不尽。”

    两个人边走边吵,直到走出凤府大门前,都还听得到声音。

    凤老却一脸笑呵呵,散步回房补眠去。

    春天风和日丽,春风吹,春花开,春心漾,真快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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