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阻拦。

    似乎早已接到命令,所有迎面的官兵都一一向杨增新等人敬礼致意,这让他的心情稍微舒服了一点。自己是民国元老宿将,张汉卿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小字辈,连同他的老爸张作霖都一样。虽然现在敌我形势一边倒,但是这锐气不能输了。

    张汉卿此时已闻讯出来迎接。再怎么张狂,对方也是在西北很有影响的人物,再说,此时他也没想和杨增新闹翻----安定新疆,还要仰仗他的名望呢。

    “杨督军亲临,小侄甲胄在身,未能远迎,还请海涵!”这是张汉卿模仿演义的论调。

    “少帅不远千里而来兴师问罪,杨某无能,恐连累疆省百姓同僚,现亲来军营向少帅请罪,午时三刻已到,任从发落绝无怨言。”这是他竭力表现出英雄气概,要显得不卑不亢。毕竟是久镇一方,不怒自威。

    张汉卿微笑着说:“岂敢,杨督军和家父同僚为官,尊称一声世伯也不为过。小侄此次入疆,可没有什么兴师问罪的念头,世伯和诸位同僚在疆省为官,这十年来殊为不易。能保有新疆全境不受刀兵糜烂、国土不失,世伯之功于国于民于史都足以交出合格的答卷。

    今后的新疆建设,还需要各位大力统筹和极力献计献策呢,这才是小侄请各位来的目的。至于午时三刻,”他莞尔一笑说:“那时小侄一时的恶作剧,打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主意,讨个彩头。”

    不久前还是雷霆万钧,突然之间又和风细雨,原来这样解释也行得通。当然,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质疑少帅的诚意,因为人已经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嘛。

    杨增新很洒脱,他大踏步往军营里走,张汉卿在后面紧随。看不出他一把年纪,还当得起老当益壮这个词,走路速度大有军人的气概,一往如前大步如飞。

    军营里已摆好酒席,算不得丰盛,但烈酒、土豆烧肉块而已。张汉卿微笑着请众人入席:“军营之中简陋,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此时,张汉卿旁边有王以哲、许兰洲、宋九龄、张诚德,都是在西北响当当的角色。

    杨增新环扫了一眼,忽然前行至主桌,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少帅远来是客,杨某虽不才,忝为新疆督军,算是此间主人了。我就拿个大,先坐下了----少帅请坐。”

    迪化城官员都面色一紧,纵然张汉卿远来是客,在这军营之中才是此正宗间主人。杨增新一把年纪了,对礼义极为重视的他,怎么会喧宾夺主?无非是想借题发挥,看张汉卿的反应了。

    不过,他一把年纪不怕,其他人还是对小命挺重视的。这位少帅年纪轻轻即驰名天下,怕是会有些激烈反应也未可知。他杨增新是不怕,可别人还是有想法的,何苦呢?大家面面相觑,都转向张汉卿,看他如何接茬。

    张汉卿却不愠不恼,依然招呼着其他人:“大家请坐罢,军营之中条件粗陋了些,大家随意点。我们人民军讲究官兵一体,在这里也没什么尊卑之分,谁吃到算谁的----看杨督军对我们可是知之甚深啊!”

    虽然如此,杨增新和樊耀南及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被邀请着与张汉卿等同座,迪化城的文武官员们都是坐在对面几张桌上,由人民军几位团长和几位文职干部作陪。

    延续了一贯的传统,人民军的伙食极为简单,只力求吃饱营养均衡,张汉卿的大帐也不例外。虽然今天客人多了些,也只是份量加大了些,并没有比平时多添多少式样。这样的伙食,张汉卿他们已经习惯,在简单的吆喝之后,人民军系的将领们都开始大快朵颐,吃得极嗨。

    反是迪化城的官员们接受不得这样粗糙的食物。新疆虽然地处一隅,目前也是民情凋蔽,但是不影响省府的大员们保持优厚的生活条件。若非惧怕着旁边的人民军将领们的观感,大部分的官员是不会硬着头皮往下咽的。

    开始还以为是张汉卿等给他们的下马威,但是张汉卿自己也吃着同样的食物,看起来很香的样子,他们又不敢乱猜。

    只有杨增新和樊耀南面不改色。

    樊耀南是平时简朴惯了,虽为厅长却在生活上严格要求自己,再说他一不贪二不要,光凭微薄的薪资要养活老家很多的人口已级不容易,所以甘之如贻。

    杨增新却是以虎死不倒威的心态来看待面前的食物的:东西难吃,难道比杀头还困难吗?想到这里,他便神色如常,杯酒即干,却只吃土豆不碰羊肉:“我老了,牙也嚼不动肉了。”实际上这羊肉确实做得不地道,比城南九必吃尕子烤羊肉差了何止一个数量级!

    张汉卿他们也不勉强,反正自己是吃得极香。本来还想和杨增新他们谈谈理想,看到他们这么不情愿,张汉卿也就懒得动这个心思。这群人里没有像蒋百里那样的名士,不需要自己体现出礼贤下士的样子,那就进行一场例行的收编吧!

    “杨世伯,在新疆不吃肉怎么行?这里可是大西北,前有豺狼后有猛虎,您这个猎人要是不露牙齿,怎么镇得住这场子啊?”张汉卿停下筷子,眯眯地笑。

    来了!大家都是精明人,怎会不明白张汉卿的意思?牙口好不好,已经成为是否是合格的新疆督军的标志了!本来大家的食欲就不高,现在干脆都停下来竖着耳朵听杨增新怎么说。

    杨增新似是没听出张汉卿的言下之意,自顾自地说:“老夫虽然在督军任上没有过什么出彩的功劳,却勉强能在英俄人手中未丢过一寸土地!在俄人阿连阔夫、蒙匪黑喇嘛作乱的时候能够力保新疆稳定Y嘿,猎人不是每时每刻都要獠牙的,不过像少帅这样年纪轻轻便锋芒毕露为国立下不朽功勋者,当世也无几个人了。”

    前两件事情,是他半生的功业所在,当然值得大书特书,平时杨增新也颇以此自衿,他能够一直成为新疆督军的不二人选,中|央主政者如走马灯似地更换没心思顾得上新疆这边远之地是一方面,没有人可以替代杨增新是另一要因。

    当然,比起张汉卿一连串的赫赫名声,他又不得不含蓄地表示佩服,人家确实值得佩服。

    不过张汉卿可不是要让他佩服来着。入疆大计,是要收伏以杨增新为首的一干要员的心,他们毕竟耕耘多年,对疆地熟悉。

    “说起功业,杨世伯对国家的贡献才是不亚于左公的人物,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以如此少的兵力能够力保新疆不失分毫,家父和小侄都是极佩服的。

    不过纵观历史大势,穷兵黩武固然不对,但忘战必危却是真理。新疆无论人口和兵力都极不足以保证其持续的长治久安,与内地失联也绝不是疆民和国家之幸。

    小侄此次入疆,是要让全疆人民都知道,新疆是中国的固有领土,中|央政|府也从来没有忘掉在这里还有我230万子民和16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要想长治久安,除了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作后备,还需要让百姓富足经济繁荣,这也是小侄要与世伯好好讨论的事项。”

    话已说开,杨增新便敞开话题:“少帅携兵入疆,欲和老夫谈成什么城下之盟?”

    城下之盟是强者强迫弱者签订的屈辱性的条约,这个词在这个时候从他嘴里迸出来,强烈说明这位督军对张汉卿力量的排斥,表达了迪化城众官员的心声。

    张汉卿晒然一笑,落在众人的眼中,这是强者的自信。他悠然说:“世伯的意思,学良有些不懂了。此次人民军入疆,不过是代表中|央宣示主权并进行正常的行政治理,在世伯的眼里怎么变成了城下之盟?

    我不知道经过民国十年,这新疆使是不是中华民国的新疆省?!这新疆省的大小官员,还是不是中华民国的官员?这一万人的归化军,还是不是忠诚于中华民国的军队?!若不然,小侄此次带兵来疆还是对的!”

    见气氛有些僵硬,樊耀南赶紧来圆场:“少帅,杨督军为国为民之功之诚,天日可鉴!杨督之所以有此负气之言,是因为有传闻说少帅入疆后欲更换大批疆省官员,更有改编归化军之说,难免有此疑惑。”

    这并不值得奇怪,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樊耀南其实知道张汉卿的底限,可是在这种诚,他只能如此说,只是把话说开了让张汉卿公开澄清而已。

    张汉卿笑着纠正说:“大批更换官员之说纯属谬论。据我所知,在稳定新疆政局方面,在坐的各位都是有大功劳于国家的,以后新疆的各项发展建设还需要大家的鼎力协助。”他大笑着说:“不然我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精通新疆事务的官员?”

    众官员心里一暖,哦,不是大规模换人就好。这个少帅虽然给的压力很大之外,看起来还是很亲切的嘛。

    “按照联省自治政|府的一贯风格,军政剥离是应有之义。所以经讨论决定,由世伯继续担任新疆的督军来压住阵脚,除省主席一职需要让度外,其他官员都各司其职。”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听说原来的政务厅金树仁厅长对人民军入疆很有意见,那么我在这里也宣布,我们对金厅长也很有意见!在新成立的新疆军政官员名单中,我不想见到他的名字!”

    这是张汉卿在迪化城下对新疆政局的第一道命令,直接砍向了那位位高权重的金树仁。其决定之快速,手段之干净利索,让人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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