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马车上,鱼薇薇瞧见顾潇然稳稳的坐在那儿,惊喜的打量半晌,“你都好了?”

    “……”顾潇然眼波清凉的看着她:“你多久没去宫中瞧我了?”

    “……”这下轮到鱼薇薇心虚,好吧,自从那日出宫去了一趟献王府后到了元家,的确是没再去看过顾潇然了,她每日不是关照潇湘馆的生意,就是和元氏在家做首饰,两人做出了些默契,相处的也融洽,顾潇然这个事情就暂时被鱼薇薇放在一边了,她说:“你住在宫中啊,吃穿住行一应都是好的,我在与不在区别不大的呀……而且我走的时候,你伤势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鱼薇薇越说越小声,垂着头偷偷用眼睛瞄他。

    顾潇然无奈的翻了翻眼皮,将她的脑袋不甚温柔的揉了两把,情浓时明明很是难舍难分,可一转眼她就能把自己丢在那里十日八日连派个人过问都没有,真是让他无言以对的很。

    鱼薇薇歪着脑袋躲过了,皱鼻子说:“别弄,会乱的。”

    顾潇然不放手,硬是把她整齐的对髻揉的有点松散才罢了。

    鱼薇薇气鼓鼓的坐在离他较远的地方整理发髻,一边瞪着他警告他不要再过来。

    等把发髻弄好了之后,鱼薇薇才问:“咱们去哪?”

    “逸仙居。”

    “哦。”鱼薇薇点点头,“你如今伤势养好了,以后都会住在逸仙居了对不对?”鱼薇薇心里暗暗思忖,也不知道如今这局面会怎么收场?

    顾潇然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嗯?谁?”鱼薇薇怔了下,顾潇然却不多说了。

    一路上鱼薇薇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会见到的人是谁,从顾老爷子想到了宋旭,又从宋旭鬼使神差想到了华云,想了一大圈子,却觉得都有可能又都不可能。

    就这么苦思冥想着,马车停下了。

    顾潇然率先下去,将鱼薇薇也抱下车,“进去吧。”

    鱼薇薇忍不住又问:“是谁?”

    “我母亲。”

    “你母——”鱼薇薇惊的瞪大眼睛,身体比自己的心诚实多了——直接拖着顾潇然的手不往前走一步,“你不是说你母亲在外面养病吗?怎么忽然就到逸仙居了,我都没准备,而且我没带礼物,我——”

    顾潇然迫无奈的看着她:“带什么礼物?瞧你平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如今倒是扭捏起来了,怎么,怕了?”

    鱼薇薇挣回了自己的手腕说:“当然了,丑媳妇怕见公婆啊,更何况,我都听母亲说了,顾小姐当初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女……”

    顾潇然认真说:“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美人。”

    鱼薇薇的话全部噎回了喉咙里,瞪着顾潇然,为他不合时宜的肉麻情话耳后隐隐泛红。

    身后的辛夷和吴小梅都心照不宣的低下头装没听到,拽着马缰的石大林手顿了顿,面不改色的将马车挺好后走了过来。

    顾潇然又说:“而且,她生病了……等你见了便知道。”

    他这样一说,鱼薇薇心里倒担心起来,她记得顾潇然以前就说过,自己的母亲在外养病,这几日姜氏虽然也聊起来过,但姜氏毕竟是深闺的妇人,关于是什么病,当年到底是什么事情,并不清楚,所以鱼薇薇也是一知半解。

    如今听顾潇然这样说……一个需要养十几年的病,只怕是非常严重。

    鱼薇薇不在抗拒,随着顾潇然走了进去。

    顾潇然一直带着她到了东暖阁前才停下说:“她在里面,进去吧。”

    “你不进去吗?”

    顾潇然摇头。他进去与不进去,又有什么两样,也不过是继续被错认,相处尴尬,倒不如直接不出现的好。

    鱼薇薇有些踌躇。

    顾潇然说:“你进去坐一坐,便知道了,若是觉得不自在,那就瞧一瞧出来便是,我在门口等你。”

    “……好吧。”鱼薇薇撩起裙摆进了暖阁,到厢房门前扣了扣门。

    开门的是个男子。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须发灰白,通身气质儒雅斯文,眉目低垂内敛,就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隐士高人模样。

    鱼薇薇愣了下。

    男子也有些微的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入场,温和的问:“你就是锦瑟姑娘吧?请进。”

    “……嗯。”鱼薇薇一头雾水的走进去,脑子里面全是问号,不是说是来见顾潇然的母亲吗?怎么是个男的开门?

    “是谁?”

    就在这时,内室传出一声轻柔婉约的女音。

    儒雅男子掀起帐幔走进内室,声音温柔:“是锦瑟来了。”

    “锦瑟……”女子缓缓的重复,这名字被她这样轻轻的咀嚼着,仿佛黄鹂轻啼,让人的心尖都酥软了一般,鱼薇薇第一次发觉自己元府的这个名字如此好听。

    “锦瑟是谁?”女子有些茫然,忽然声音又转为焦急:“锦瑟……是你喜欢的人吗?还是喜欢你的人?你分明答应过我只陪着我一个人,不再招惹别人的,你答应过我的——”

    男子耐着性子安抚:“不是,锦瑟姑娘与我没有关系,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怎么可能食言?锦瑟是潇儿要议亲的姑娘,前日你不是才说过,让他带来给你看看,你还准备了礼物吗?”

    “啊……”女子尴尬的笑了一下,“潇儿就是你那个徒弟,我记得的,长得很好看的一个男孩子,他都要议亲了呀……瞧瞧,我又忘了呢,礼物呢?礼物呢?”

    “在这。”男子从床边的小几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交到女子的手上,女子抬手招呼鱼薇薇:“锦瑟姑娘,方才我失态了,真的很抱歉,这是我给你和潇儿准备的礼物,希望你们喜欢,诺,是一只双虎头的宝宝鞋呢,我亲手做的。”

    鱼薇薇透过纱幔看着那女子的脸,以及手上捧着的礼物,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顾潇然的母亲?

    “锦瑟姑娘,你是不喜欢这个礼物吗?”顾蝶轻声发问,那表情,那娇憨的口气,都仿佛是个十几岁少女的样子,即便她此时保养得益,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但这样的场面也十分的违和。

    鱼薇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男子说:“锦瑟姑娘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没想到你会亲手准备礼物,所以有些意外。”

    “原来是这样……”顾蝶笑了起来,“这鞋子可以给孝子穿,也寓意早生贵子,姑娘不掀起轻薄就是。”

    “不会。”男子接话。

    二人又说了两句,男子说:“你先休息,我送锦瑟姑娘出去。”顾蝶依依不舍的嘱咐他快些回来,才松开了她的手。

    到了外间的时候鱼薇薇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子说:“我叫欧阳珑,里面那位是……”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是顾蝶。”

    “她怎么会……那样?”

    “她受了一些刺激,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时好时不好,好的时候便什么都记得,不好的时候……不认得潇然,也不记得有潇然这样大的儿子,这双虎头鞋是前几日她状况好的时候所做,她对你与潇儿的心是很真诚的。”

    “嗯……”鱼薇薇点点头,她当然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和顾蝶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而顾潇然又是顾蝶和皇上所生,这中间又有多少曲折故事?

    这时,门从外面开了一道缝隙,顾潇然站在外面说:“走吧小鱼。”

    鱼薇薇冲欧阳珑颔首之后,退了出去,手上的那个老虎头的鞋子有些烫。

    坐到马车上之后,鱼薇薇一直看着顾潇然,看了一路,直到车到了百草堂后的角门停下,二人上了二楼的雅阁,鱼薇薇终于忍不住了:“你母亲——为什么啊?”

    顾潇然说:“疯了。”

    “……”

    顾潇然又说:“她不认得我,不认得祖父,不论她好与坏,都只认识一个人,那就是欧阳珑。欧阳珑是教授我武功和医术的师傅,亦是我母亲钟情之人。后来出了意外,母亲和盛通皇帝有了我。母亲是爱情至上的人,觉得我的存在,玷污了她和欧阳珑的感情,是污点,曾无数次的想要除去,然而母亲的身体因为日夜相思本就敖空,再加上本身的体质原因,打掉孩子还可能一尸两命,所以我活了下来,但母亲却疯了。她忘记了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只记得欧阳珑。”

    鱼薇薇屏佐吸。

    顾潇然说:“我一直披着顾家养子的身份,活了二十年,忽然有一日,别人说我不是顾家养子,而是有爹有娘,只是我爹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娘因为我的存在疯了,一心尊敬的师傅是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你说这个京城,对我来说是个多么可笑的存在?”

    “……”鱼薇薇心疼的上前,从他身后抱住他。

    顾潇然说:“所以我不想在这里,我那时候那么犹豫,也是为了逃离这个让我觉得窒息的地方,可你偏偏是太师府找回去的千金,禁锢在了府中……你知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算是被那几个老头子给算计了,他们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故意设局,直到我泥足深陷,才出来轻描淡写的跟我说你的身份,跟我分析利害关系……我便是再厌烦这个京城,可这京城有你,那些厌烦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一样。”

    “别说了,我都知道。”鱼薇薇靠在他后背上。

    “不,你不知道。”他转过身,让鱼薇薇靠在自己胸前,听着自己稳健的心跳,慢慢说:“或许,我骨子里就是跟我母亲一样的人,为了一份喜欢可以疯魔。”

    诛杀薛芙那件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分明知道杀掉薛芙的后果,分明可以有别的办法教训薛芙,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没有办法看别人对鱼薇薇有一丁点的欺辱和伤害,而这段日子的经历告诉他,想要做到这一点,如果不能成为当仁不让的上位者,是根本不可能的。

    鱼薇薇闷闷说:“原来我们走到今天这样,竟然是因为几个老人家做的局。”

    “他们的局也拘不住我的心。”顾潇然低声笑:“我败给了自己的心,不是他们的局。”

    鱼薇薇心里又甜蜜又感慨。

    一路走来,看似短短两年时间,却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好多次以为就会这样错过,甚至觉得没有未来,但兜兜转转,还是和他走到一起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拥立了一会儿。

    鱼薇薇瓮声瓮气的说:“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害得我以为你有别的心思……”又觉得话都说的这直白份上了,自己再说这些显得有点矫情,赶紧换了个话茬:“你母亲和欧阳珑以后就要住在逸仙居了吗?”

    顾潇然说:“他们暂时会在京城住一段日子,就这几日吧,等一件事情处理好了之后,或许他们会离开。”

    “什么事?”鱼薇薇抬头问。

    顾潇然说:“是关于父皇的病情……”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父皇的身体,最近开始每况愈下,情况很不好,我原来用药膳调理得到的一点起色也已消失殆尽,已到了药石无功的地步……这次我接顾蝶他们前来,一时不想再瞒你自己的事情,二来,就是想请欧阳珑帮忙看看父皇的情况。”

    鱼薇薇一怔:“我上次见皇上的时候,他明明还很精神,怎么就每况愈下了?外面也一点风声都没有……”

    “如今薛家势力正在根除的阶段,各处环境紧张,为防止节外生枝,便是宫中的人,知道的也只有贴身伺候的李平与我和元太师鸿蒙王知道,其余人都以为父皇只是偶感风寒。”

    鱼薇薇张了张嘴:“这样严重吗?那赶快安排欧阳先生入宫……”

    “白日里人多眼杂,这事急不得,只能等入夜之后,由我带入宫中去,而且,我母亲那边……你看到了,半刻也离不得人,所以也得让他安顿好我母亲。”

    “嗯……不错,对的,是这样。”鱼薇薇不住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怎么好端端的,盛通皇帝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了?

    ------题外话------

    2020年最后一天,感谢大家这后半年的陪伴,祝各位书友2021开年大吉,新年快乐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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