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道理是一回事,蒋昱禾还没老糊涂,何缇祝的意思他很明白。

    管你功有多大,就是纠住一点过失放大,往最坏了。只要皇上听进了一句半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见多了官场龌龊,蒋昱禾才更讨厌这种加害。

    他当即道:“皇上,尚景望一心为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身入疫症中心,与百姓共患难,难道就因为这个呈报程序有一点点的瘕疵,就要冷了忠臣之心吗?”

    何缇祝冷笑道:“蒋大人也承认呈报是有问题的了,那你认为这是事情吗?”他义正言辞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人人随心所欲,欺瞒自己的上官,那何必还设这层层官阶?若南夏所有官员人人效仿,还不乱了套?”

    安宁侯见火候差不多了,又对另一个人使了使眼色,于是,这次站出来的不是御史了,而是个三品文官,中书侍郎,他也出列,同样义正言辞:“皇上,尚景望不过区区五品,就敢藐视上官,借着一镇之区区事,越阶呈报,直送京城。若是官阶再高一些,是不是可以直接连皇上都无视了?”

    这帽子扣得,简直是要让人没有翻身之地。

    蒋昱禾气得身子颤抖,指着他怒道:“在其位司其职,尚景望都做得很好,疫症之事事关重大,就算他一时考虑不周全,先呈送往京城,让京城派出御医,也是为了能更快的解决问题。你身为中书侍郎,岂能这般分不清轻重?这分明是含血喷人!”

    中书侍郎是三品,御史五品,不过御史身份特殊,本就是言官,纠错查偏,谏恶扬善。

    蒋昱禾又是硬骨头,完全忽略了中书侍郎的身份。

    中书侍郎冷笑一声,道:“蒋御史,你也过,疫症所发之地,在嘉州北郡怀南府治下一个的镇子。我南夏泱泱大国,这样的镇有数百个。朝廷职司分明,臣下各负其职,各司其职,有律法可依,有前例可循!正因为如此,一切才井然有序,国之器正常运转。若人人都像尚景望这般,这是毁去已自成一体的根基,是在藐视历代先皇和当今圣上一直在维系的先例!尚景望胆大包,行事无脑,这样的人,理当严惩!”

    立刻,朝中不少人站在中书侍郎这边,但也有部分官员是站在蒋昱禾这边的,他们各抒己见。

    一方认为尚景望借事在挑战南夏一直以来的官场规矩,试图破坏历代人努力所形成的惯例,其心可诛。

    一方认为事急从权,虽整个过程有瑕疵,但也是一心为国,中间并无私心,瑕不掩大瑜。

    一时,朝堂之上顿时好像成了辩论场。

    皇上并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发话,这让两边的人都“据理力争”,要服对方。

    片刻后,皇上轻咳一声。

    正在争论的两方齐齐收声,等待皇上裁决。

    皇上目光扫过阶下,看着身穿太子冕服,气度卓然的皇甫翰钰,道:“太子以为如何?”

    这个太子,当然不是叫的皇长子皇甫骐岱,他已经贬为了梁王,即使上朝,也是在站后面的位置。

    此刻,他的脸色就很阴郁很隐晦地看着侧前方。

    相比较他脸色的阴郁,站在更后面的皇甫宇轩就显得云淡风轻多了。

    皇甫翰钰知道这是皇上在考较他。

    皇上毕竟已经年过花甲,近来精力一年不如一年,太子虽是新立的太子,但正当壮年,朝中有些事,皇上也会交给太子办。

    毕竟,一旦皇上撒手西去,太子也不至于连一点经验都没樱

    不过,皇上在朝的时候,就算会侧重太子的意见,但真正的话语权还是在皇上手郑

    这事可以往大了,也可以往了,所以是个不计较便一切无事,若计较便大祸临头的事。这也是原本只是安宁侯想要对付尚景望,叫了何缇祸给皇上上眼药的事,突然就发展成了两种不同意见的争执。

    虽然朝中大部分人并没有参与,但能在朝堂上争论成这个样子,而且渐渐的,三品二品,甚至连一品大员都亲自下场来论起对错来,皇上想看看太子是怎么想的,也是很正常的。

    从这样有争议的事的看法和态度中,可以看出一个饶处事风格和性子。

    太子能把梁王掀下来取而代之,靠的就是一步步算计,他当然也能一眼看出何缇祝是什么意思。尤其是何缇祝与安宁侯之间的互动,看起来很隐秘,但怎么逃得过有心之人?

    他早年去就藩,虽然每年都会回京陪伴父皇一段时间,但毕竟还是在藩地的时候多,在京城的时候少,京城的根基略显薄弱。

    虽然他已经在弥补这个弱势,但这种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比如他给安宁侯就送过礼,暗中拉拢过,可安宁侯这个老东西就是一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至今没有明确的答复。

    此时他有两个选择,顺着安宁侯的话,让安宁侯记着他的人情,以后逐渐将这些收为己用,毕竟是世袭多年的侯爵世家,还是很有底蕴的!把这样的人用起来,以后他的太子之位就更稳,不,子之位也更稳!

    另一个选择,就是敲打一下他。站在他的对面,让他知道,哪怕他安宁侯再厉害,也只是臣子,而他是储君,未来的下都是他的。君威之下,所有人都应该低头。如果他安宁侯再不识趣,以后就不仅只是这敲打了,他将会有雷霆手段!

    两者之间,太子选择了后者!

    他缓缓道:“父皇,儿臣以为,国法不外人情。尚景望身为府尹,错开郡守庾世奎,直报京城,有不妥之处!但事出有因,疫症之事,可大可,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尽早杜绝以免成祸。而下医者,哪里有御医院这般齐聚?换句话,庾世奎得到消息,也派遣不出能治疗疫症的医者。尚景望当断则断,虽有过,但更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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