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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秋去冬来,在轻雪飘落之时,年关也即将到来。

    每到年底,不但寻常百姓会因各种琐事忙成一团,就连朝廷的文武百官,也因被委任不同的职责而开始四处奔走。

    皇家的新年依旧免不了俗,除了要张灯结彩、里外打扫一番外,最重要的,就是每年正月初五的祭祖仪式。

    这仪式是皇甫绝曾祖父定下的规矩,一年一小祭,三年一大祭。今年正逢先皇薨逝五周年,又赶上每三年一次的大祭,所以朝廷非常重视这次的祭祖仪式。

    按照惯例,祭祖仪式除了皇上要亲自到场外,其它皇室宗亲无论身处何方,都必须赶回来参加,不准在这个日子里缺席。

    先皇膝下子女单薄,除了已经远嫁的两位公主外,年长皇甫绝近十岁的大皇兄在出生后没多久便夭折了。

    二皇兄及三皇兄是一对双胞胎,长皇甫绝七岁,原本也是国之栋梁,一表人材,可惜两人在八年前意图谋反,逼先皇退位,被先皇找到证据后,判以斩首之刑。

    至于皇甫绝的五皇弟,则在六年前的一次秋季狩猎中,被突然出现的野兽撕咬致死。因此如今,瀛国皇室只剩下当今圣上和被囚禁在隶州的六王皇甫祁了。

    由于皇甫祁当年发起逆皇案,虽然事发后皇上顾念手足之情饶他不死,但以他罪臣的身分,想要再回到京城参加祭祖仪式已不可能。偏偏朝堂上总会出现些思想迂腐、将皇家祖例奉为天旨的朝臣,工部尚书徐则远就是其中一个。

    这老头儿今年已经七十有五,因为在前朝做过几件有益百姓和朝廷的大事,所以深得先皇器重,在他看来,六王虽是戴罪之身,但毕竟是先皇的亲生儿子,且如今皇室血脉并不繁盛,人丁单薄的局面将会给祭祖仪式蒙羞。所以,在例行的大朝会上,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皇上提议,要将被囚于隶州的皇甫祁召回京城,待祭祖完毕再派人将他送回隶州。

    这样的提议刚出口,便招来群臣的非议。

    要知道,六王身负重罪,就算当今天子顾念兄弟之情并未将他斩首,但那并不能抹煞他曾经想要弑兄夺位的罪名。

    虽然这几年他在隶州并没有兴风作浪,可防患未然,像这种危险人物敬而远之才是上上策。

    这事在朝堂上被公开谈论时,坐在金銮大殿上的当今天子皇甫绝,却始终保持惯有的沉默。

    因为每次想起皇甫祁,他都会不由自主将对方与另一个人联想在一起。

    想当初,纳兰贞贞之所以在他的身体埋下了破魂蛊,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将他铲除,助皇甫祁登上皇位。即便他们的阴谋最终没有成功,但留在他心底的那些伤痕,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不曾愈合过。

    没多久,朝堂很快便分成两派,一派赞成皇上召六王入京,毕竟三年一次的大型祭祖仪式,代表着皇家的尊严与风范,后嗣子孙到场参加是义不容辞的使命。

    而另一派,则持反对意见,他们认为罪臣的身分无论有多么尊贵,始终脱不去一个「罪」字,如果犯下重罪后,皇上还堂而皇之的召他回京,那皇帝的尊严荡然无存,以后恐怕难以服众。

    尽管讨论和争执声越来越大,朝堂就像市集乱成一团,皇甫绝表情依旧冷峻,似乎早已经习惯朝臣们三不五时就不顾身分、诚的争执辩论。他孤傲的坐在那代表权威的龙椅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直到有几个比较会看脸色的臣子无意中瞟到皇上眼底的嘲弄时,才互打眼色,约束彼此不再争吵下去,挑战皇上的权威。

    慢慢的,热闹的朝堂终于冷静下来,众人小心翼翼的望着皇甫绝,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开尊口,神情冷肃道:「既然六王当初谋反未成,败在朕的手下,如今料他也没本事再继续兴风作浪。既是如此,今年的祭祖,就召他入京一同参加吧。」

    闻言,赞成派立刻露出得意的神情,而反对派则面有担忧,害怕六王入京会引起骚动。

    皇甫绝冷笑一声又道:「不管他当年犯下多大的过错,身体里流的到底是皇家的血,若朕执意不旨召他回京,传出去倒说朕刻薄。这件事没什么好讨论的了,朕心意已决,三日后拟旨,召六王入京。」

    ***

    快到年底,京城的气温一日比一日冷,皇甫绝一边吩咐御膳房多炖些养身滋补的汤膳给颜若筝进补,一边又命人将大批上好的貂皮裘绒做成各式斗篷披肩,给她取暖。

    后宫其它妃子自然没有这样的好待遇,见了不禁眼红,但碍于颜若筝贵妃的身分,又被皇上如此恩宠,所以就算心底有诸多怨言,表面也不敢透露出丝毫不满。

    颜若筝的身材高挑瘦削,宫里精心裁缝上等裘皮做成披肩穿在她身上,更彰显出她天生的高贵之气,令人见了不由得肃然起敬。

    而皇甫绝一边暗赞她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一边则在心里猜测她身上,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越和她相处,他便越发现她与纳兰贞贞之间有太多相似之处,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恨,因为这样的发现而变得异常兴奋和期待。

    他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怎样的结果,但至少目前来说,他很热中于从细节处慢慢发掘那些被刻意掩饰的真相。

    此刻,将换下来的几套衣裳交给伺候的宫女收好,颜若筝缓步走到坐在桌前的皇甫绝身旁,优雅的帮他倒了杯热茶而后坐下。

    「听说皇上下旨,命被囚于隶州的六王返京祭祖。」

    皇甫绝接过她递来的茶,不动声色的轻啜一口,眼底因她提出的问题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

    莫怪他对这话题如此敏感,想当年,他还是太子时就已知道,纳兰贞贞的父亲纳兰康,与皇甫祁的生母蓉贵妃是表亲。并且纳兰贞贞小时候,经常随她爹入宫见驾,与皇甫祁之间更是可以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来形容。

    他第一次看到纳兰贞贞的时候,她正与六弟在御花园中捉迷藏,而自己被蒙眼的她误认为六弟抱住的那瞬间,他产生了不顾一切也要将她得到手的想法。

    在逆皇案之后,他曾不断的想着,六弟之所以发动政变的主要原因,纳兰贞贞是不是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毕竟当年他能如此顺利的将她娶进门,与自己备受父皇宠爱、并且顶着太子头衔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此刻,面对她状似无心的一问,他笑了笑答道:「就算他当年做了大逆不道的错事,但他终究是朕的弟弟、是皇室为数不多的血脉之一。」

    颜若筝捧着茶盏,断断续续的浅尝着西湖龙井特有的茶香,彷佛对他的回答好似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

    皇甫绝却不想结束这话题,郑重其事的说:「很多人都说朕在平定那次逆皇案后,大肆屠杀朝廷大臣,实乃暴君之行。可他们却没有想过,如果朕真是个暴君,何以在六王犯下那么大的错事后,仍旧饶他不死?」

    「这是皇上仁慈。」

    「朕并非仁慈,只是不想以残忍的方式毁掉多年的亲情而已。」他表情突然变得无比认真,定定地望着她。「就像当年的太子妃,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肯向朕坦白所有的一切,哪怕她真有心谋害朕,朕也不会为难她。可惜的是……」

    他脸色一变,看向她的目光因此幽深了几分。「从她怀有目的,企图置朕于死地、开始欺骗朕的那天起,所有的一切就已无法再挽回了。」

    想置他于死地吗?

    颜若筝在心中苦笑,对这样的指控不知该做何回答。

    当年她爹接到先皇的旨意,将她嫁给身为太子的皇甫绝时,其实并没有对她坦白任何关于阴谋的事。

    认识皇甫绝、了解他直到爱上他,都是在她自己嫁给他之后的事,他们深厚的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夺权工具,安排到皇甫绝身边,也不知道她爹在她出嫁时,派人点在她身上的那颗守宫砂带着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直到先皇驾崩的消息传来、皇甫绝昏迷不醒的那一刻,她才震惊的发现,从头到尾,她爹都将她当成一颗谋害皇甫绝的棋子,潜藏在他身边整整三年。

    可不管当年那些事究竟是由谁主导,害皇甫绝魂魄被摄走,甚至差点丢掉性命的人,的确是她自己。

    所以,为了弥补这天大的错误,她甘愿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与黑山主人交换,可四年过去了,那个曾经因她险些丧命的夫君,却仍旧将她当成最大的仇人而憎恨着。

    「你知道破魂蛊最厉害的地方在哪里吗?」

    他幽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手腕便突然被他用力抓住。

    「被下蛊的那个人,如果不是爱下蛊之人极深,那么这个蛊毒,是一生一世也不会发作。」他突然冷笑起来,「爱得越深,伤得越重,纳兰贞贞的残忍就在于她无须动用一刀一枪,便将朕伤得体无完肤。」

    颜若筝被他认真的表情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他眼中的质问和恨意,好像根本就是在针对她。

    她害怕得想逃,又不知该逃往何处,正想张口随便说点什么,就被他猛烈袭来的吻覆住双唇。

    这突如其来、带有惩罚意味的吻吓住了她,令她只能错愕得睁大双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直到被他打横抱起丢向龙床,他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

    除了这张脸,她身上的每个地方都让他倍感熟悉……不管她有多少难言之隐,他都会很有耐性的,等着她亲口将事实告诉自己。皇甫绝在心里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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