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带血的麻糖
    扬州,林家小院。林老爷子看着邮差在小院门外停下脚踏车,便向门口迎了过去。

    看着电文,林老爷子脸色阴沉下来。拿着电报走进客厅,便听到林老太太问道:“怎么啦?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电报上说‘杨安愈,不听劝,私返战场’,唉--!这个孩子,怎么劝都劝不住他!”

    “你说,他受伤住院都四五十天,这伤能轻了?”老太太满脸疑问地说道。

    “是啊,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我早该想到这一层原因。嗯,我看杨安这次受伤一定轻不了,说不定还是要命的重伤。否则,大上海西医条件那么好,也不会治疗这么长的时间。我在想,是不是这样的?小诚他们电报上说杨安只是受了轻伤,也许是为了不让他大妈担心,也许是为了不让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担心。”老爷子恍然大悟,看着林老太太轻声说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唉--!也不能这样责怪他,这孩子打小心里就苦。他爸爸惨死在面前,应该是刺激了他,虽然杀了池田,报了杀父之仇。但是,他对日本人的仇恨,早在心里留下了一个结,哪里会就这样轻松地解开。”老爷子答道。

    “也是,这么个小屁孩,装的都是仇恨,也难怪很少看到他露出一个笑脸来。唉!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这几年,他该是怎么过来的!”老太太似乎想得更加通透,满脸都是怜悯。微微停顿,接着又说道:“只是,这上了战场,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上次那么幸运,还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平安地回来?”

    “唉!如果……,那桂花就真的不好过这一坎了。好不容易收到杨安还活着的消息,现场又私下上了战场,该怎么跟桂花说啊?该怎么跟桂花说啊?”老爷子担忧地说道。

    “他爷爷,还有什么事情不好说的?我来了,尽管说!噫,爷爷,你手里拿的是电报,谁的电报?”李桂花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口,正好听到了老爷子最后的话语,便接下了话茬。正在说话间,她又看到了那熟悉的电报,语气和眼光里都充满了急切与期待。

    “哦,这电报……。”老爷子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慌乱,手指似乎被灼烫了一般,微微一颤,电报都差点掉落。他的内心微微出现了挣扎,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告诉桂花,或者说该怎么跟桂花说到这残酷的电文。

    “他爷爷,是不是小诚他们发来的电报,是不是杨安要回来啦?”李桂花声音变得急切起来,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老爷子手中的电报。

    “桂花,这确实是小诚发来的电报。”老爷子微微迟疑过后,承认了事实,内心也变得平静起来。他看着李桂花眼中的急切,接着说道:“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心里要有准备!”

    听到这话,李桂花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变得愈发急切起来,连忙说道:“我有准备,有什么事情,爷爷尽管说好了!”

    “杨安伤已经好了,但是,他又私自返回战场。”老爷子一脸正色地说道。

    听到前面的话语,李桂花脸上露出了笑容,但笑容还还没有完全绽开,就随着老父子的话锋急转而收敛,随之身形一颤,眼眶里闪动着晶莹。

    “桂花,都怪我们没有跟小诚、剑眉他们交待好,他们没有在医院看住杨安,要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爷爷,奶奶,这不能怪小诚!”

    老爷子、老太太相互对视一眼,便又略带迟疑地看向李桂花,显然他们没有想到李桂花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还是这样清醒,反应还是这么快。

    “是的,这不能怪小诚。”李桂花看到了俩老的脸色,明白了他们的心思,再次重复道。

    “桂花,也许最后杨安能够活着回来。他这次住院这么长时间,我真是老糊涂了,早就应该想到杨安受了重伤,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重伤。”

    “他爷爷,其实我早就猜到安儿伤得不轻。怕您俩老担心,没有说出来。”

    “啊,你早就想到这个事情?”林老爷子问道。

    李桂花含泪点了点头,答道:“嗯,都说母子连心,上次接到电报,一连几天我这心里都不踏实,但就是说不清为什么,这时间一长,他又没有回来,我就猜到了小诚他们的心思,他们只是不想让我这个大妈担心,自然就想到安儿伤得不轻。”

    “桂花,真是难为你了!上次,杨安受了重伤都没事,说不定他这次上战场,最后一定能够活着回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们俩老还指望着你呀!”老太太柔声道。

    “对,通过上次的事情,说明他的命硬,他一定能够活着回来的!我们俩老还指望着你呀!”老爷子话语里充满了宿命感,也一样充满了期待与担心。

    李桂花双眼噙着泪花,脸上露出了别样的笑容,一边笑一边骂道:“嘿嘿Y嘿!这个混蛋儿子!连妈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顾了,跟他爸一个德性,跟他爸真是一个德性!他就是冲着报仇去的,木匠知道这些,也该安心了,也该闭上眼睛了!

    说着说着,客厅里弥漫了悲怆的氛围。

    淞沪战区左翼战场。

    与敌人激战过后,根据上级的命令,第11师33旅66团2营5连从交通壕悄悄撤进阵地后方的村子里休整,准备遂行下一场作战任务。

    这个村子,和这片战场上所有的村庄一样,早已被炮火打得稀烂,都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房屋十不存一。进入十月,秋雨连绵,村庄日益破败,而夜色悄然降临,更让这个村庄看着愈发苍凉。

    官兵们顾不上疲劳,便开始收拾手中搏命的家伙,擦枪的擦枪,清理子弹的清理子弹。

    坐在石板上,财迷利落地擦过步枪,便把枪依着左肩扛着,右手伸进日军军官皮挎包。

    从第一次收复罗店的第二天起,自打看到杨安从日军身上收拾可以利用的东西开始,四眼排长便招呼大家收拾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就这样,五连一排一班最先成为二营中日两种装具混装的一支小队伍,日军三八式步枪、工兵锹、防毒面具、雨衣、手电筒、军用挎包、饭盒、水壶、刺刀、手雷,在那天完成侦察任务返回时,都被一班披挂全身。之后,很快一排全排实行了这种混装,再之后五连全连也跟着一排实行了混装。因为频繁地挖掘壕沟和掩体,国军队伍缺少锹镐等土工工具,日军的工兵锹最受大家欢迎,最先成为二营各连混装的装具。但是,要说混装最为齐全的,还是要数五连。

    财迷从日式军官挎包里摸了一会,终于摸出一个冰凉的手掌。这根粗壮的手指上套着一个不小的金籀子,上面是一个篆体“福”字,财迷识字不多,但他认得这字。看到这个字,便知道了金籀子原来的主人一定是中国人,当然也知道了这个金籀子真正主人悲惨的命运。想到这里,财迷对这个日本人恨意更浓。

    在这片硝烟弥漫的战场,财迷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没有明天。但是,财迷仍然还是一样痴迷钱财,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从日军尸体上搜寻值钱的东西。这个肥厚的手掌,就是从一个日军少尉的手腕处砍下来的,因为当时怎么也撸不下来那金籀子,便采取了这种果断的措施。财迷想,这个日军少尉或许也是因为一时取不下来,便暂时放弃了取下的打算。

    财迷看着断手,正想着怎么把那个金籀子取下来,突然感觉右肩被若有若无地拍了一下。蒙蒙夜色,带血断手,加上心神专注,财迷霎时被这若有若无的一拍给惊吓得身形一颤,后背都炸出了冷汗。

    “财哥,又发财了!”李小栓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心神微微平复。

    “狗日的,你不知道人吓人得吓死人!”财迷虚惊一场,面露愠色地骂道。

    就在不经意的摆头之间,透过薄幕的夜色,心神未定的财迷忽地看到一张煞白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如鬼般正盯着他看。顷刻间,财迷毛骨悚然,撒手丢下那截金籀子断手,骇然大叫:“鬼呀—鬼!”

    一边喊叫,一边起身,却因为脚下一滑,又一屁股跌坐石板上,脸色惊恐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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