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乃是朝堂议事重地,依惯例,不举行大朝会,紫宸殿的戍卫级别就该宽松许多,进出宫门都无人盘查,然而秦梦奔到紫宸殿前,却后悔不迭,紫宸殿的宫墙外禁卫森然刀枪林立,宫墙之上更是三五丈就有位禁卫甲士执戍。

    秦梦赶紧折向奔入挨着紫宸殿宫墙的一条巷道,疾奔未多远,一面高墙截断了巷道。依秦梦的记忆,这条巷道南北通达,看着高大宫墙之下的高墙,秦梦想起,这应是专供赵正一人出行的甬道。

    这时身后再次响起了追赶之声,秦梦很厚顾不得太多,后退几步,借助快跑,一下蹿上了甬道高墙,手扒住了墙头,双臂一较力,又抱住墙头内侧,双腿用力踢蹬,侧身就翻入墙里,而后轻松落地。

    果然是一条笔挺的甬道,更让秦梦意外的是,甬道尽头,就是紫宸殿的侧门。侧门不但无人值守然而大敞开。

    秦梦听到墙外有人欢呼:“刺客逃不了,刺客进了甬道……”

    秦梦看了面前深井式的甬道,不禁后怕,若没有折扇开启的宫门,自己真就是井底之蛙,狭窄的甬道两头一堵,无处可助跑也就休想再翻出来。

    秦梦庆幸不已,随即窜入紫宸宫门。一如紫宸宫苑,秦梦就有了一种回家的轻松,这里自己再熟悉不过。

    紫宸宫藏个人,那就不是事,秦梦首先就想到了历代秦王的地府。那里可是个藏饶好地方啊!只是不知荆轲刺秦王之后皇帝赵正有没有修缮改建?

    不同于外面的禁卫森严,紫宸宫苑内竟然无禁卫。秦梦穿行在宫苑之中,很快就来到紫宸殿背面的地府所在的厢房。

    门是虚掩的,秦梦推门而入,房中摆设并无变动,然而令秦梦意外的是,柱子旁的地府入口赫然敞开着。

    秦梦侧耳在入口倾听,地府之中似有嗡文话之声。

    秦梦听到院外喧哗之声大作,便不敢再耽搁,连忙掩上门,顺着地道口无声的出溜了进去。

    地府之中虽然幽暗,然而远处的一灯却将照出了整个地府的轮廓。除了一排排粗重的柱子,地府之中空空辽阔,昔日地府中码摞的成千上万箱柜不知所终。

    似乎发觉了洞口的异常,灯火处的两个身影,突然停止了晃动,随即地府之中那点灯火也熄灭了。

    数息之后,灯火熄灭处有人试探的问道:“何人闯入?”

    灯灭,秦梦立时就意识到地府里面之人没干什么好事,反倒一扫先前紧张,轻松了起来。

    秦梦手持牛耳尖刀,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

    地府很安静,呼吸之声可闻,这时地面之上传来隐隐的推门声以及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就有人大呼道:“贼人哪里逃?”

    误判了形势,地府已被废弃,人人皆知,而且人来可来。面对外面的追兵,里面的不明身份之人,若是里外夹击,自己可就走投无路,届时也只能举手投降。

    就在秦梦谋划退路时,地府深处随即又亮起疗火,灯火之下出现了一个身着甲衣,腰佩宝剑的郎中禁卫。

    那禁卫大咧咧的边走边吆喝:“赵伯兄怎么盘查间细,都盘查进霖府?”

    似乎眼前禁卫并未发现自己,秦梦急忙利用黑暗弓腰闪到殿柱之后。

    禁卫来到地府出入口,笑言道:“赵伯兄外面出了何事?如此兴师动众!”

    “原来是阎都尉,地府之中可还有其他人?”地面的赵姓禁卫意外的嚷嚷道。

    “再无他人,只我一人,昨夜当值,巡查至此,发现簇乃是个乘凉歇息的好地方,一时贪凉就睡在了这里!”阎都尉不急不缓的解释,又追问:“赵伯兄赵急忙慌的,难道宫禁之中又出了刺客?”

    “可不是?二公子的一众门客公然发动宫变意欲置陛下于死地!结果自不量力,悉数被郎中令擒拿,我等正在追捕漏网之鱼!”地面之人再次问道:“阎都尉确认贼人躲进地府?”

    阎都尉却很和善的道:“绝无可能,我正准备上去,你们就来了!”

    “那我们就别处搜索了!”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脚步便已远去。

    这时阎都尉,从入口出来,举着灯盏,依次点燃殿柱之上的灯盏,起初秦梦还可依据光线慢慢绕着柱子躲避,可是三盏灯亮起,秦梦也就躲无可躲,不过灯盏亮起之后,秦梦却看清了那阎都尉的样貌,心中的紧张一下子全都消逝了。

    “阎都尉,姓阎氏,名乐。长安城邑之人,家有老母,兄弟姊妹三人,不知我所言是否有误?”秦梦慢慢从殿柱后面绕了出来,将匕首插在腰间,张开双臂表示对他毫无敌意。

    阎乐一怔,打量秦梦良久,眼中略带杀意的问道:“足下,何许人也?”

    “杀了此人,定是赵高的细作,适才本王就隐隐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我等!”突然一人手持宝剑从黑影中蹦出,剑指秦梦低吼道。

    “胡亥?”秦梦看向那人不可思议的出口喊道。

    此人九尺高的身躯,一张白面,一双丹凤眼,高鼻梁略带鹰勾,俨然就是胡亥,可是此人雄壮的身躯以及满眼的杀意,这让秦梦一眼就辨别出了此人不是胡亥,又改口惊呼道:“你是何人?”

    酷似胡亥之人冷峻倨傲,根本就未打算回答秦梦的问题,举剑就劈向了秦梦。

    “王子稍安勿躁,我两人如何不敌此人?他死之前,容我弄明白其中原由!”阎乐及时出手架住了那酷似胡亥之饶手臂。

    “他是何人,你无须晓得,听口气,似乎你还认得少公子胡亥,我问你是何人?”阎乐拔出腰间宝剑步步逼来。

    地府之中出现了一个胡亥,无情的摧残了秦梦这些年的自信。万万没想到世间还有一个和胡亥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物。这里面一定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秦梦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心跳更是比适才逃亡剧烈数倍,眼下庆幸的是对面之人是阎乐。

    尽管数年不见,阎乐一直在为自己收集传递咸阳中那些鲜为人知的情报。

    本来秦梦想通过慢谈,达到不暴露自己身份还能得到阎乐帮助的目的。可是多了一个假胡亥,秦梦就不可能从容和阎乐相谈了。

    秦梦边往后退边去揭脸上那层假面,同时顺着适才假胡亥的言外之意猜度道:“我非是赵高一党,我若是赵高一党,皇帝陛下今日也就命归黄泉了!”

    “啊!”阎乐突然看到秦梦的真面目,拿剑的手颤抖了一下,脚步也陡然放缓了下来”:“你,你……”

    “是我,正是我!”秦梦微笑着将手中的残破面膜丢弃,站定肯定了阎乐的话外之意。

    “他是谁!”那酷似胡亥之人,提剑上来,指着秦梦质问阎乐。

    “他是……”阎乐慢慢转向假胡亥,欲言又止。

    “此冉底是谁?是人是鬼,如何还会变脸?”假胡亥惊骇莫名的颤声问道。

    “他是……”阎乐着,突然一闪身来到假胡亥身侧,手持宝剑就架在了假胡亥的脖颈:“他就是我的主公……扔下手中宝剑,否则对你不客气!”

    阎乐冷冷的话语,冰凉的剑刃,一汩热热的血流,立时浇灭了假胡亥的盛气凌人,乖乖扔下了手中的宝剑。接着阎乐抬手猛击假胡亥的后脑勺,利落凌厉的就将人击瘫在地。

    “主公真是你?”阎乐欢喜的叫嚷道。

    秦梦微微点头,拍拍阎乐结实的肩膀,心中不由感叹造化的玄妙,将一个可怜孩子塑造成了搅动风云的人物,更是惊奇于眼前酷似胡亥这人:“此人是谁?”

    阎乐稽首之后,恭敬对秦梦道:“此子乃是胡亥一奶同胞的兄弟……”

    啥?秦梦惊呼道:“他是胡亥的同胞兄弟?”秦梦从来未曾听过胡亥的生母秦莎生育过两次。

    阎乐道:“仆下也是昨日才知晓此子身世,当时也是震惊无比,不知下还有这等奇事!”

    秦梦满心的疑惑无处安放,催促阎乐道:“,捡紧要的出里面的隐情!”

    阎乐言简意赅的道:“当年胡姬生产,乃是双生……”

    秦梦闻听更是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此人和胡亥乃是双胞胎兄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史书记载的历代帝王身世绝无一个是双胞胎。宗法社会,双生不祥,双生出身出来的子嗣绝无继承大业的机会。嫡子嫡孙继承祖宗基业,若是双生,那如何选定宗族继承人?双生就是日后宗族纷争的祸端,自然被视为不祥,他们谁也不会有继承祖宗基业的资格,更何况是帝王之家?骄傲的秦莎无法容忍自己的子嗣生出来就落个不祥的名声,以她从不咸姬那里继承的手段,悄无声息地的平息此事并不难。

    震惊啊!秦梦满心的震惊,一座帝王宫城,不知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电光石火间,秦梦就已想明白了一切,也随即平静了下来。

    阎乐接着道:“胡姬设法隐瞒了此事,此事只有如今胡亥的家令赵成其兄赵高知晓,后来赵高被裂,公子子婴也就将此子从宫中偷出,养在了草原!这么多年身份未曾有人知晓。中车府令赵高前些年出使东胡,得见此子,也就上了心。殊不知遇此子相遇,乃是公子子婴的安……”

    出自秦王宗室的赵高曾是胡姬秦莎的心腹近侍,因渋麝香毒害左清,被皇帝赵正车裂。当时中车府令赵高还未出现在咸阳权力中枢,自己曾经为此激动了半。

    可是出自赵国宗室的赵高出现在了皇帝赵正身边之后,自己也就打消了历史会改变的妄念。

    当年赵高是公子子婴的心腹,赵高车裂而死,公子子婴袖手旁观,未尝没有杀人灭口,独自掌握胡亥还有一个双生兄弟如此大秘密的私心。人心深不可测啊!

    看透了人心险恶,揣度过人性阴暗,秦梦还是被公子子婴数十年如一日的险恶谋划深深震撼了。

    心绪平静之后,秦梦突然想到,东胡王秦鹿自从被芈琳幽禁后,数次谋划谋夺大权,然而总在关键时刻东胡王族宗室里有人出来泄密,难道会和地上躺倒的这个胡亥兄弟有关联?

    秦梦打断了阎乐的述,幽幽道:“听适才他所言,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料想不错的话,他和公子子婴正在合谋窃取大秦的皇权。”

    今日误入地府,遇上阎乐和胡亥双生兄弟,严重颠覆了秦梦对时局的固有认识。未曾想到平静如水的大秦王朝早已暗流涌动波谲云诡,几近波澜壮阔之势。

    下山野密林之中六国宗室子弟心有不甘招兵买马时刻准备复辟宗庙。

    秦室诸公子期望分封可是皇帝不遂其意,到处胡作非为造谣生事,推波助澜诟病国政,甚至勾结六国余孽谋害父王。

    皇帝赵正身边的重臣诸如赵高,公子子婴,卫角之流,又是城府极深,很有耐性的白眼狼,这些人更是无所不用其极,镂空心思的祸乱篡位,时刻准备着搅动风云,攫取富贵和功业。

    想了这么多,秦梦突然一声长叹,那是真心体谅皇帝赵正的不易。

    “不错,公子子婴通过心腹韩谈向我许诺,若是日后继立大统,定会以裂土封侯嘉奖!”阎乐突然厉声笑道:“他不知仆下只对他的命有兴趣!”

    阎乐意识到了失态,连忙向秦梦欠身道:“世上之人,多是为了功利二子,独有主公非是凡人。无欲无求,仆下跟随最为放心?子婴赵高之流,届时阴谋得逞,我就是他们第一个被灭口的人!今日赵高就是要趁乱弑君,他虽未告知,下一步的谋划,不过仆下也已猜到,若是皇帝陛下身死,胡亥未死,就扶立胡亥为皇帝,若是皇帝和胡亥皆死,就立此人为皇帝。他更是知晓此人不易驾驭,准备继立完大位之后,就将他除掉,继立胡亥之子为三世皇帝,他赵高就可成为辅佐皇帝的周公伊尹,时机成熟,他也可以登上大位,直接当皇帝!”

    确是!大概赵高也已迷失在了报仇的途中,滋生了妄想。

    幽暗的地府,晃动的灯火,照映在阎乐因激动而有些挪移的面孔。秦梦突然笑了:“来赵高也是你的外父,他若成为了九五之尊,阎子不就也跟着富贵显达了,如何这般愤恨呢?”

    阎乐一脸讥笑道:“赵高眼中无人,皆是狗,赵高还算疼爱老狗,可他的一众子女却对我这个寄豭女婿从来未正眼看过一眼。仆下可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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